极北冰原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上,无边无际的冰雪在白色的暴风中飞翔,如果将视线拉进,人们会惊愕地发现,那如怒吼的巨人一般覆盖整个极北冰原的暴风雪,竟然是一只只鸟雀。
银色的,精致漂亮的鸟雀。
在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预言村落墨提斯的山脊上,德斯莱与恒楠正站在那里,仰视着那些已经形成生物风暴的怪物。
它们在极北冰原的上空盘旋,已经压过原本肆虐在冰原上的暴风雪,将晨之环本就稀薄的光芒挡了个彻彻底底。
凝星为停止深空的活动上了一层保险,但是阿斯莫德大陆上尚有许多自由游荡的深空鸟雀。
它们此刻本来应该因为与暂时代替主脑运转的主躯壳的联系消失,而赶回明晨之城查看情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不明的原因,这些怪物并没有回到明晨之城,反而选择来到极北冰原遮住天穹。
它们在天空不断盘旋着,像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或者是……某个人?
而且,这个数量……这个几乎可以组成阴云的数量……
恒楠刚刚从空间裂缝中出来,还未修整,脸颊上尚带着血迹。
但糟糕的现状根本没有给她修整的时间,恒楠神情肃穆地看着那片暴风雪般的阴云,细细推算着鸟雀的大概数量。
这个数量,恐怕整片阿斯莫德大陆的深空鸟雀,现在都在这里。
德斯莱站在她身后,沉默且坚定。
德斯莱在之前刚刚来到阿斯莫德大陆的时候,因为面对地海诡妖的生死一刻,觉醒了异能。
他的异能极为强大,再加上与恒楠两人经常一同出入,处理事务。二人平等的姿态,让墨提斯的民众们逐渐将德斯莱当做另一位赦罪。
按照他姓名的谐音,墨提斯的民众将德斯莱这个恒楠口中刚刚得到异能的异能新手,尊称为绝望赦罪。
不过因此,有些事情变得方便不少。
比如之前恒楠还在空间裂缝中时,德斯莱便借民众们对他的敬畏之心,吩咐民众们全部回到屋内,锁好房门,拉开钢铁防护层,从而最低限度减少面对深空鸟雀的伤亡。
“奇怪……为什么这些深空鸟雀会在失去控制之后,聚集在这里?”
恒楠看着那片阴云,眸中没有恐惧,只有疑惑。
对她来讲,能将整片大陆剩余的深空鸟雀全都抹杀在这里,绝对是一件求之不得的机遇,但是这机遇背后,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疑点。
极北冰原,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让这些深空鸟雀全都聚集在这里?
她因为背对着德斯莱,没有看到对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
德斯莱压抑下那些翻涌的情感,与心头不明来由的酸涩,上前一步。
“没关系,无论这些鸟雀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会输给他们。”
男人轻声安慰道。
恒楠没有说话,只是转了转手中的镰刀,继续向着那些飞舞的鸟雀走去。
嫉妒赦罪利维纳斯沉入海底之后没多久,悲伤赦罪便与绝望赦罪一起,将阿斯莫德最后的深空鸟雀残留全部清扫。
原来这就是阿斯莫德大陆现在只剩下地海诡妖肆虐,而没有深空鸟雀的原因。
地海的眼睛可以代替地海的功用,继续制造地海诡妖,但是深空作为机械,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因此地海诡妖如今仍在源源不断地出现,但深空鸟雀因为失去制造者,彻底消失在五百年的长河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就像谢一样。
恒升和风小小,利维亚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入心扉的痛楚。
还有知晓真相之后,淋漓尽致的感慨。
原来这就是谢的过去,原来这就是地海世界的过去,原来这就是……人类的过去。
恒升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他想要触碰母亲口中那段沉重又璀璨的历史,可那些片段已经播放完毕,在石镜中储存的能量耗尽之后,猛地碎裂。
狰狞的裂纹爬上过去的画面,将整个镜面撕开。
“咔嚓。”
清脆又惊心的响声响起,伴随着五百年的起起伏伏,风行风落,一切最终终结。
周围的画面全部破碎为一片片碎片,在被剥离的碎片之后,是狰狞扭曲在一起的色彩。
恒升认得,那是时空间隙的颜色。
金色的光芒绽放,一片呈现三角形状的碎片缓缓浮现在金色辉光之上,静静旋转着。
“这就是真相啊……”
恒升看着那些泛光的晶莹碎片,失去神智般喃喃道。
“命运石镜的碎片……”
风小小与利维亚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震撼的心情。
作为嫉妒的利维纳斯,作为暴怒的凝星,用自己的牺牲,压下地海与深空反扑的可能。
而作为喜悦的谢,将所有人推出糟糕的命运之外,选择一个人,在永无止境的地方坠落。
什么啊谢,你还自称喜悦,结果这不是只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悲伤吗……
恒升怅然若失地想着。
从理性的角度来衡量,谢的每一个选择,确实都是代价最小的选择。
但是没有办法,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是恒升也一样。
没有谁是必须要牺牲的,恒升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找到一个没有任何人需要牺牲的办法,将所有的人都从这样糟糕的境遇里救出来呢?
一定有这样的办法吧……
“真是璀璨啊,历史。”
一旁披着黑纱的青年缓步走向浮在金色之中的命运石镜碎片,他语调感叹地称谓着,朦胧的意识里,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身上空之亡骸教团的标识极为扎眼,恒升几乎要以为对方真的是在为五百年前先辈们的挣扎决意而赞美惋惜。
“可惜……”
穹用吟唱般的歌调说道,他苍白的指尖滑过一道银光,恒升的灵感瞬间开始叫嚣,他想都没想,火焰燃烧滑过,想要将命运石镜的碎片握在手中。
虽然他并不知道面前的三角形碎片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是本能告诉他,与命运之轮有着深切联系的这东西,绝对不能被空之亡骸教团得到。
空之亡骸教团疯狂,只为了天穹之上的人类之敌而行动,谁知道他们得到这片可以放映过去历史的碎片之后,想要干什么。
虽然恒升反应很快,但是与空间的力量相比,速度已经变成最无所谓的东西。
他还是晚了一步。
那枚闪烁着光芒的金色镜片,被青年缓缓收入手中。
“太慢了,悲伤的孩子。”
穹耸了耸肩膀,换来恒升更加的警惕。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正在仔细观察那枚镜片的青年摇了摇头,用堪称怜悯的语气笑道。
“原来悲伤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啊。”
恒升默然,他无法反驳。
母亲的确为他或有意或无意地透露了许多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数量终究太少,就连母亲悲伤赦罪的身份,都是恒升在逃出墨提斯之后,一点点自己拼凑起来的真相。
“这可真是——”
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如此……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天穹之主,可以再度降临这个世界就好了。”
穹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颇为神经质地举起手。
可怕的威压在恒升的周身弥漫,他顾不得思考,径直召出自己的重剑,火焰同时凭空升起燃烧。
水晶般的长刺向他刺来,对方的攻击速度实在过快,恒升艰难地用重剑抵挡着,几乎把攻击武器用成盾牌。
但是空间的能力防不胜防,命运石镜制造的空间又过于狭小,恒升最终还是没能躲开,被划到手臂。
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一顿,也就是这一瞬间,穹已经欺身到他的面前。
青年的笑容一直带在嘴角,他看着身旁的恒升,“啪”地用手作烟花状,好像孩童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再见了,火焰的……王冠。”
银色的水晶从恒升的身后生长,将他整个人从胸口贯穿。
无法忍耐的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恒升看着穹随意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身体却软软地摔了下去。
鲜血从伤口处迅速流出,但是却并非鲜红的正常血液,反而透着幽绿。
那幽绿滴落在雪地上,血液一闪而过,随后迅速消失不见。
命运石镜制造的空间于此刻破碎,在狼群与影卫战成一团的混乱场景中,染血的少年从空中落下。
冰晶马从远处嘶鸣着冲来,将失去意识的少年接到自己背上,在狼群与方糖带来的影卫之间的战场上,将少年紧紧护住。
风小小双手萦绕着紫色的流风,她什么也顾不上,径直向着恒升冲过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必须救下恒升。
利维亚看向黑袍的青年。
那眼神中蓄着无法遏制的愤怒。
风小小俯下身,直接将那些紫色的风按在恒升胸口的伤口上,在进行治疗的那一瞬间,风小小的表情却怔住了。
从严肃变为茫然,不知所措,与无法置信。
那伤口燃烧着银色火焰,将从伤口处渗出来的绿色血液点燃,抽离,治愈。
恒升伤口愈合的速度,看上去甚至根本不需要她去治愈。
风小小神情复杂地看向走向方糖的,被称为穹的深空使者,心中疑虑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