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痴”理也不理方不还, 径自离去,徐琪箬见状, 紧皱的眉头舒展, 哼笑一声,似是嘲弄。
方不还面上仍然风光霁月,眉目间坦荡而清隽, 自有一种慨然温润的气度。
他微微一叹:“看来“剑痴”阁下忙得很,罢了罢了。徐长老,我等先回宗门罢。”
说罢, 方不还伸手按住徐琪箬肩膀, 正要施展法门,凌空而去, 徐琪箬却喊一句“且慢”, 指了指地面上粉碎的零散布帛,冷声道:“将我的“焱流帛”取回来。哪怕它破碎了, 却也能重新反炉再造。”
方不还莞尔, 袖口一抬, 平地升起一阵狂风, 地面上零散碎片随之卷起。
他朝徐琪箬怀中一指, 碎步便纷纷落下, 有几片料子上沾染了油污般恶臭的毒虫血,爱洁的徐琪箬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些难忍嫌恶, 却也没有挥手将料子打碎, 只满面寒霜地捧着。
“这便要走了, 徐长老站稳些。”方不还按住她肩膀, 两人乘云驾雾, 飞驰而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云痕。
其余众人也都各自散去,此地很快恢复风平浪静。
一回到宗门,徐琪箬便去洞府闭关修养治愈伤势,方不还则前去面见掌门,将一切道出。
掌门颔首以示明了,眉眼间却仍存着三分警惕狐疑之色,却是不敢相信。
方不还笑看掌门面色,身姿笔挺地跪坐着,并不碰面前小几上那被袅袅白雾的灵茶,只问道:“掌门不信么?”
““域外天魔”何等凶恶,这般轻易便死了……”掌门沉吟片刻,摇头不语。
方不还收敛笑意,敛袖肃穆道:“掌门言之有理,既如此,便关闭宗门,再不叫人上山外出,从此自给自足百年,小心谨慎,再看“域外天魔”是否兴风作浪,如何?”
掌门愕然一怔,璇玑意识到此乃方不还故意讥嘲的反语,长叹一声,终究是放下了:“何至于此?方长老无需这般……唉,兴许是我杯弓蛇影了。”
“掌门深谋远虑,在下远远不如。”方不还道。
他与掌门道别,回到自己洞府。
正巧外头道童便来通报:“方长老,方师兄来了。”
方不还嗯一声,门外很快进来一人,眉目清秀俊俏,五官与方不还有几分相似,双眼间却闪动着一丝骄矜之色,衣袂飘飘,长身玉立,正是他侄儿方醉柳。
方不还神色柔和,指了指桌对面的石凳,又给他亲手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灵茶。方醉柳从善如流地坐下,拿起杯子喝一口,齿颊留香,灵气氤氲。他笑道:“叔父,您瞧我有什么不同?”
方不还仔细看他一阵,合掌笑道:“柳儿,你已筑基了?上回的丹药吃完了么?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尽管取用。”
“还要多谢叔父教导帮扶,侄儿才能在十年内筑基成功,比之那些单灵根的师兄也不差什么了。”方醉柳笑逐颜开,双眼灿然生辉,感激不尽地起身拱手,深深一礼。
“你我叔侄之间,血脉至亲,何必如此多礼?”方不还伸手扶他,叹息一声,“只可惜你父母去得早,没见到你如今这般出类拔萃……当初我若再快一步,兴许……唉。”
方醉柳听方不还叹息,眼圈也微微发红,想到十岁那年不幸被发狂妖兽啃食殆尽的父母尸骸。
他眨去泪意,恳切道:“这又与叔父何干?若非叔父救我,我早已丧命于恶兽之口!叔父待我与亲儿无异,我感激还不够,怎会怪您?若真如此,那我也太过狼心狗肺了!”
两人唏嘘一阵,方不还又关心他衣食住行,各类方面细细问了一遍,才从收纳囊中取出一盒丹药递给他:“这些是“小元阳丹”,你且先用着,等筑基稳定,我再送你一件法器,出门在外,不可没有法器相助啊。”
方醉柳自是感激不尽,他拜别方不还,朝自己所住真传弟子的山峰而去。
途径之处,人人避退,面色谦卑,不敢稍有不敬,更有几位外门师妹面露倾慕之色。
方醉柳脸上神色不动,心中却有几分得意。
他大跨步朝前,突然瞧见一人步履匆匆,抱着个箱子往南边去,心里一动,喝令道:“做什么的鬼鬼祟祟?且住!”
那弟子忙停了脚步,朝他躬身俯首:“方师兄!我受徐长老之命,将这盒子送去“炼器堂”,情况紧急,非是故意对师兄不敬……”
“什么东西,打开看看。”方醉柳命令道。
那弟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甚是为难,但又不敢忤逆于他,只好打开盒盖,露出里头破碎的布帛。
其色红,勾勒金边,灵气丰沛,阵法精妙。虽然破碎不堪,在长老眼中只能充作料渣,但在普通弟子的眼中已经是千金难求的珍稀料材了。
方醉柳伸手翻动几下碎步,手指似乎碰上什么湿润的东西,他一愣,翻开布帛,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粘腻。
错觉么?他带着一丝困惑收回手,嗯一声:“行了,走吧,下回别那副鬼祟模样,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那弟子唯唯诺诺,连连称是,捧着盒子迅速离去。
方醉柳回到自己住处,拿出叔父赠予的丹药。
丹药圆润如明珠,散发着一股淡淡香气,沁人心脾,哪怕不通炼丹之人也清楚,这样的丹药无论药材还是药效皆为上等,哪怕如方不还般地位崇高,得到它也需费些力气。
方醉柳心中一阵温暖。他现下只盼着努力修炼,再进一步,为叔父臂膀,辅佐方不还登上掌门之位。他心知肚明,叔父想做掌门很久了。
方醉柳吞下一枚丹药,盘膝于床面之上,开始打坐修炼,炼化药性。
他正自练功,就听一把冷淡而清澈的女声自脑中响起:“你叫方醉柳?”
方醉柳陡然一惊!
真传弟子的房屋都有阵法保护,别说有人能无声无息地进来,就是神念也不能扫荡到屋内,可他脑中为何突兀多了个声音?
方醉柳当即就要停止运功,跳下床来,拿出武器抑或立刻通报他叔父。
可不知为何,他身体却动也不动了,如同被施展了定神之术一般,难以控制四肢。
体内功法依然运转不休,且愈来愈快、愈来愈顺畅,超越了方醉柳本人练功效率。若说先前他是涓涓细流,那此刻便是飞瀑冲击,快得难以置信!
——轰!
方醉柳体内微微一震,药性被全然吸纳,功法运转到极致,半个月前将将筑基一层的修为突破了界限,骤然抵达二层。
……方醉柳彻底呆住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