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 你方才怎么直接要给小公子盛补汤了,这补汤虽是补身子的,可小公子年纪还小, 只怕是要扛不住补汤的药力。”喻文走上前,看向正坐在椅子上, 收拾着竹篮里小布料的白芷。
白芷放下手中的小竹篮, 神情很是自责:“喻文哥,你也知道最近我睡眠总是不好, 这看着小公子嘴馋,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下意识就想给小公子盛上一碗, 还好主君及时拦下了,不然小公子若是喝出问题,我这……实在是, 唉~”白芷长声一叹。
“还好小公子没有喝, 主君也没放在心上。”喻文笑道,随即看着白芷关切问道:“你去看府医了吗?郑大夫如何说的?”
“给我开了几贴安神药,喻文哥,劳你挂心了。”白芷笑道,从小竹篮里拿出一只香囊,递上前,“还剩下一些干花与香料, 我便又做了一个, 喻文哥, 莫要嫌弃我手艺。”
“你的手艺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 怎么会嫌弃。”喻文笑着接过白芷手中的香囊,放到鼻息间, 嗅了嗅,感叹道:“你这香囊闻起来甚是不错,怪不得小公子都注意到了。”
白芷:“喻文哥,喜欢就好。”
“自是喜欢。”喻文当即就把香囊别在了腰间。
喻文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犹犹豫豫问出口:“白芷,当日侯爷和主君将你带到府里你才十七岁,眨眼已经有二十七了,那个……我们一直采买蔬菜的铺子东家的儿子,他随了他母亲的户籍,如今已经是个秀才,他……”
白芷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异样:“喻文哥,我跟主君说的是实话,我没有心上人,也不想找人,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喻文有些尴尬一笑:“你不怪我多事就好。”
“怎么会呢,喻文哥你也是为了我好。”白芷仰起头对着喻文温软一笑,可放在竹篮里的手却是将里头的布头死死的拽紧。
一个小小蔬菜铺子老板的儿子,是个秀才又如何,可本来他是能做贵夫郎。
喻书华说是心疼他夫家唯利是图,娘家利欲熏心,将他买下留在了他的身边,做了贴身小侍,可说到底不过是怕他真成了侯爷的身边人。
明明,他是知道的,知道曾经老夫人的想法。
怪不得要给他娘家一百两银子。
想到那人给他的那封信。
白芷心中的恨意便就多一分。
萧晏清的旭枫院中。
“主子,你让我去派人查白芷的事情,派出去的人已有了答复。”南念恭敬上前。
萧晏清坐在窗边,翻着手里的书,阳光透过窗户斜斜打在他身边,将他身上的冷意都驱赶了一分。
南念继续说道:“白芷是侯爷母亲娘家的人,虽不是一脉,但却没出五服,算起来还是侯爷的表弟,但其双亲只是寻常的农户,十六岁曾遵循父母安排嫁给了旁村的一名童生,奈何半年后那童生就死了,随后他那夫君的兄弟为了贪那童生的田地就将他赶了回去,他的父母也不知为何突然将白芷送到了金陵,随后就留在了主君身边。”
“喻书华为何留下他的原因,可查清了?”萧晏清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淡淡问道。
“这事需要去白芷户籍地看,需得等上几日,但是属下打探到当初主君给了白芷父母一百两银子,将人留在了身边。”南念想了想,将疑惑问出来:“主子为何要让属下去打听白芷的事?还将今早厨房为主君熬的补汤留下来的食材给偷摸了一份,莫不是这人有问题?”
“那补汤你瞧了,可有问题?”萧晏清问道。
南念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问题,都是补气血的,用的药材也都是顶级的。”
萧晏清:“后日蛊道来了,你将这拿给他再看看。”
“是,主子若是不放心这人,不若让属下今晚去会一会他。”南念勾起一笑,笑容残忍:“主子想要知道什么,属下定会从他嘴里挖出来。”
“不急,若真有问题,明面上的鬼总比暗地里的好。”萧晏清双眸微眯:“你让人去他祖籍地查清楚他双亲送他到侯府的缘由。”
向来闷不吭声的人,突然有天自动自发的说起话,而且给阿瑜盛补汤那时他的神色,分明就期盼着阿瑜喝了那补汤。不爱妆扮却佩戴起了香囊,而花毒偏偏就是靠花香来下毒,实在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若他真被幕后之人给售卖了,那倒是方便了。
萧晏清放下手里的书,神情突然就温和了起来:“裴乘渊给阿瑜布置的作业,也不知阿瑜写完了没。”
“小公子想必正挖耳挠腮着。”南念笑出声,将一旁放着刚买来的油炸米果子食盘端起来:“小公子看到这油炸米果子定会十分开心。”
“走吧,我们去看看阿瑜。”萧晏清站起身,朝隔壁院子走去。
萧晏清走进院子,跨过门槛,就瞧见双儿拿着毛笔正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桌上的宣纸,宣纸上倒是写着几个字。
“小哥哥,你怎么来了。”听到脚步声,宋子瑜抬起头,见是萧晏清,身后还有端着点心的南念,面上的笑容更是灿烂。
“阿瑜,你这作业写得如何了?”萧晏清笑着走上前,想去看看宣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宋子瑜双手连忙张开,身子还往前扑了扑,将桌上的宣纸挡的严严实实,面上的笑容都有些尴尬了起来:“小哥哥,这作业有什么好看的。”
萧晏清瞧着宋子瑜的神情,不由眉头一挑,“阿瑜写了什么是不能让小哥哥看的?”
“写的不够好,小哥哥还是别看了,莫要脏了你的眼。”宋子瑜继续赔笑着。
萧晏清眼里有着几分不怀好意,朝南念看了一眼。
南念意会,将手中的食盘放到桌子上,“小公子这是刚出炉的油炸米果子,作业做累了,趁热吃一些。”
“是油炸米果子啊!”宋子瑜抿了抿唇,有些嘴馋。
“阿瑜,不去吃一些?”萧晏清看宋子瑜依旧挡着他的作业不让看,甚至用美食诱惑都不顶用,心下更是有些好奇了。
“小哥哥你先过去吃一些,我收拾收拾再过去。”宋子瑜笑着,双眸看向一旁桌上的油炸米果子,不是他不想去吃,实在是这纸上写的东西不能见人啊。
萧晏清挑眉,倒也不为难宋子瑜,扫了眼被遮挡住的宣纸,嘴里发出声轻笑,离开了书桌,走到了一旁桌子边上的凳子坐下,笑看着宋子瑜,“阿瑜,整理好就过来吧。”。
宋子瑜看着小哥哥嘴角边上的笑意,耳畔处依稀还留着方才小哥哥的那一记轻笑,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泛起了红晕,手上迅速的将那写着字的宣纸放在了最后,用镇纸将宣纸压住。
啊!太丢人了,小哥哥肯定在笑话他,他干嘛要写这打油诗,呜呜呜~
宋子瑜一点一点挪着步走到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拿了一颗油炸米果子就啃了起来,那头啊低垂着,就是不看对面正看着他的人。
只要他不抬头,他就可以当做先前事没发生。
“阿瑜,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只是刚送了吃食过来。”萧晏清笑着,阿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宋子瑜听了,眸光瞬间一亮,当即就抬起头看向萧晏清,立马点了点头:“是的呢,小哥哥是刚送吃食过来的。”
面子保住了,宋子瑜立马就乐呵乐呵的吃了起来,边吃边还不忘唠嗑:“小哥哥,你说明日裴夫子过来,我说我因为担心灼灼睡不好吃不好,无心功课,你说裴夫子会体谅吗?”
萧晏清:“会的。”
听到小哥哥这么说,宋子瑜当即双眸亮晶晶的,刚准备说他明天就这么说,萧晏清随后的一句话,将他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嘴角处。
“但是裴夫子也会让你再做一份。”
宋子瑜:……
他觉得小哥哥嘴边的笑容有些扎心了。
宋子瑜不开心的嘟起了嘴,想到了先前的事,赌气的嘴又瞬间垂落了下来,满脸担心,“午膳后,定安伯府派人将知初哥哥接了过去,我想跟着去,你们还不让我去,知初哥哥竟也同意一个人去,都这时候了,知初哥哥还不回来,你说那许夫人会不会对知初哥哥不利啊! ”
“还有我大哥!竟就让知初哥哥一个人回定安伯府,分明之前还想尽办法让知初哥哥待在我们府里,怎么如今就松口了。难不成得到了手,就不珍惜了?”如此说着,宋子瑜一掌拍在了桌上,满脸气愤:“我大哥难道想做一个渣男!”
萧晏清看着眼前的双儿都将手里的米果子都拍扁在了桌子上,无奈一笑道:“阿瑜,你大哥怎么会不在意知初兄,许是真出了什么事。”
开平帝下的那道圣旨,并没有特意隐瞒,昨日刚传下不久,这满朝文武都已经知晓了,只是百姓间尚不清楚,宋明远和喻书华他们不想让阿瑜知道,他也不想阿瑜再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心,如此也好。
“阿瑜,你口里说的渣男是何意思?”萧晏清将话题扯开。
“就是那种见异思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宠妾灭妻,爱去青楼,说话不算数,花言巧语骗小姑娘和小双儿的不要脸的男人!”宋子瑜认真解释道,随即看向萧晏清,眯着眼,警告道:“小哥哥,你可千万不能做渣男啊!日后你若有看上的双儿或者女娘,你跟我说,但是你千万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做渣男啊!有了喜欢的人,得好好对待人家。”
瞧着双儿故作大人模样警告的神情,萧晏清轻笑出声:“不会的,我不会有喜欢的人。”
“啊?”宋子瑜讶然,想起小哥哥才十四岁,估计还是太年轻了,走上前,郑重的拍了拍小哥哥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哥哥,话别说的太满,容易打脸。”
打脸?萧晏清一愣,随即就是一笑,阿瑜的嘴里有些时候总会说出一些很奇特的话语。
“小哥哥只要阿瑜好好陪在小哥哥身边就好。”萧晏清抬起手轻轻抚摸过宋子瑜的脸颊,神情温柔,笑容温暖,眼眸专注,漆黑的瞳孔只剩下眼前的双儿。
宋子瑜感受着面颊上传来的温度,看着小哥哥那双专注的眼眸,仿若是醉人的酒酿,只是一眼就无端让人想要沉醉,何况是如此专注的看着你,仿佛要将人溺死在这醇厚的酒酿中。
只是……
这话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而另一头,定安伯府。
“许明霁,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范阳卢氏,是定安伯府的人。”许夫人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这位竟生出叛逆心思的孩子。
“那母亲,您可还记得我是您的孩子。”许知初看着许夫人那恨不得拆他骨血的样子,自嘲一笑,“想来是不记得了。”
许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许夫人将心中的憎恶收敛,面上又是一副端庄慈爱的模样:“你是我生了,我怎会不记得。”
许知初看着许夫人又将面具戴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母亲,有意思吗?”
意思?
许夫人眸光微顿。
从她被许鸿辰欺骗,被老伯爷算计嫁到定安伯府。
嫁到伯府这十七年,为许鸿辰浪费了十七年,为这权势争夺了十七年,为这伯府算计了十七年。
这一切,自然是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