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楚芮生日了,广浩波一直在想要怎么给他过生日才好,今年除了蛋糕跟鲜花卡片,他还想再弄点儿别的惊喜,但他没经验,想了好几天也想不出来,转头去跟张嫂跟周叔商量,还嘱咐了好几遍,不让张嫂跟周叔提前告诉楚芮,张嫂跟周叔也一直给他出主意,主意太多,广浩波一时都拿不准该用哪个才好。
他又开始准备卡片跟练字纸,拿着楚芮的字模仿了半天,练了一整天也没用,还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大大小小歪歪扭扭,但是写楚芮的名字比去年进步了不少。
晚上写着写着就趴桌子上睡着了,楚芮回来,拿着写满自己名字的纸看了半天,又把那些散在桌子上的纸摞起来放在旁边。
广浩波是被一阵阵震动声吵醒的,桌面在震动,醒了才看到是手机亮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刚伸手,还没碰到手机就被楚芮拿走了。
原来是楚芮的电话,已经11点多了,广浩波揉揉眼,“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楚芮摁了拒接,“起来我们回房睡。”
广浩波看着桌子上摞好的纸,“楚芮,生日那天你回来吗?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回来,”楚芮笑着,在广浩波下巴上捏了一下,“是什么惊喜?”
“我不告诉你,”广浩波眼尾上挑着,“等你生日那天我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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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浩波再见楚亮,差点儿没认出他来,楚亮整个人瘦得像只猴儿,留着劳改犯统一的贴着头皮的短寸,脸颊眼窝往里凹着,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
“嘿,傻子……”楚亮坐在沙发那头,阴森森冲他笑了下。
楚亮就算是笑着的,也是一脸凶相,一开口说话像是巨兽张着大嘴,目光狠戾,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广浩波已经被他骗了一次,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刚跑了两步,楚天龙下楼,站在台阶上喊他,“小波,你跑什么?”
广浩波听到爷爷的声音了,想起来这是老宅,他今天是来看爷爷的,手里还拎着他刚给爷爷做的无糖饼干,饼干还没给爷爷呢,他又站住了,半天才怯怯地转了个身,又快跑到爷爷身边,扶着他下楼,一直挨着楚天龙,不敢靠近楚亮。
在他眼里,楚亮是个极坏的人,简直坏透了。
楚天龙走下楼,拐杖一下下抡在楚亮身上,“想起你之前做的事就恨不得打死你算了……”
楚亮被打得吱哇乱叫,跳起来围着沙发乱转,“爷爷,您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被楚芮弄进去坐了两年牢,这回是真不敢了。”
广浩波还是不想看到楚亮,把饼干放下就想走,楚天龙看出他是真害怕,又往楚亮身上抡了一棍子,让楚亮上楼去待着。
楚亮上楼了,广浩波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给爷爷拆了饼干让他尝,爷爷吃了五六块,吃完说让他下次再做。
刚刚楚亮在,广浩波一直想上厕所也不敢去,等楚亮走了才去。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楚亮直挺挺站在门外,圆睁着眼瞪他,楚亮眼底的灰色都在不怀好意。
“傻子,没想到楚芮还挺在意你的,我以为他跟你结婚就是为了堵爷爷那边,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没跟你离婚。”
广浩波害怕他,没管他说了什么,只想绕开楚亮出去,但他不管往哪边走,楚亮都挪一脚死死堵在他跟前。
“你让开……”
楚亮又笑了,“傻子,你知不知道楚芮为什么留你在身边这么久?还有,你知道,温泽言吗?”
广浩波还在想怎么绕开楚亮,但他现在对“言”字太敏感,强忍着害怕,抬起头,忍着恐惧直直地回望着楚亮的眼睛,“谁是,温泽言?”
“哦,你还不知道吧,”楚亮呲了呲牙,“温泽言就是温泽轩啊,他以前叫温泽言,他爸后来给他算命,说那个名字不好,就给他改了,对了,我再跟你说件有趣的事儿吧,两年前在青林山,楚芮还没把我送进监狱之前,我在你的病房外听到的事儿,太有意思了……”
楚亮顿了下,又对着广浩波阴恻恻地一笑,广浩波努力回忆,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两年前在青林山住院时候的事,那时候他没醒。
楚亮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广浩波追着问,“在我病房,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
楚亮看着广浩波,“楚芮还真是……他自己伤得那么重重,还坚持让护士抽他的血给温泽轩……”
“楚芮当时伤得很重吗?”广浩波着急地问。
楚亮挑了挑眉,“傻子,还可真是傻啊,听了这么多,你关心的还是他伤得重不重啊?我直接跟你说了吧,我还在病房外听到楚芮叫你‘阿言’,真是……我说楚芮小时候怎么老是黏着温泽轩,围着他转,我还单纯地以为他们只是从小关系好,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有什么东西在广浩波脑子里炸开了,一片虚空,他摸不清楚,太乱了,没有头绪,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一遍遍重复温泽言的名字。
温泽言,温泽言,温泽言,楚芮给他取的名字叫阿言,为什么呢?跟温泽言有什么关系?
广浩波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楚亮好像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一句句浮浮沉沉飘进他耳朵里——
真可怜,傻子什么都不懂,真是可怜。
都让人玩儿透了,你原来是替代品啊。
楚芮喜欢的是他。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温锦啊,温锦当时也在,他也听到了。
楚亮的话一直围着他耳边转,他还想问楚亮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抬头,发现楚亮已经走了,爷爷正往他这边走。
广浩波想再问楚亮,但他已经上楼了,他想等楚芮下班回来之后问他,但他没等到楚芮下班,下午就给他打了电话。
“楚芮,我今天在爷爷那,见到楚亮了……”
那头一开始是沉默,过了几秒钟楚芮的声音传过来,“你去爷爷那怎么不跟我说?我们不是都是周末一起去吗?”
广浩波肚子里有一堆问题,那些问题像是一团烂棉花揉搓在一起,他不知道该问哪个才好,只好先回答楚芮的问题,“我让周叔送我去的,我给爷爷做了饼干,出炉之后想送过去给爷爷吃,他今天吃了很多饼干……”
“爷爷不能吃甜的东西。”
“我做的是无糖的,”广浩波终于找了个空档问楚芮,“楚芮,你,为什么叫我阿言?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不是跟你说过,你的名字有点拗口,你在爷爷家,楚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两年前青林山,我住院的时候……”
广浩波还没说完,就听到刺耳的喇叭声跟尖锐的摩擦声,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还有楚芮痛苦的闷哼。
“楚芮,楚芮……你怎么了?”广浩波从沙发上站起来,“楚芮?楚芮?”
汽车喇叭声又长又刺耳,广浩波喊了半天楚芮的名字,但很长时间没听见他的回应。
广浩波彻底慌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刚刚是在开车吗?”
周叔走过来,“广先生,怎么了?”
“楚芮不说话了,我听到了撞车的声音……楚芮好像撞车了……”
广浩波脸都白了,赤着脚跑到门口,没穿鞋就想往外走,扭头喊周叔,“周叔,周叔你快点,你开车带我去看看。”
周叔拿上车钥匙紧跟着他,又提醒他穿鞋,“楚先生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一直不说话。”
广浩波一直捏着电话,那头也没挂断,一直等到他们上了车,电话那边才有声音。
“小波,你别急,我没事儿,刚刚车撞在路边的栏杆上了。”楚芮声音粗重,喘息声里还夹杂着很疼的呻.吟。
“楚芮,你有没有受伤啊?”广浩波声音抖成了筛子,他现在后悔死了,他为什么挑这个时候给楚芮打电话,他不知道楚芮在开车,都是他的电话才让楚芮分心撞了车的,开车不能打电话。
周叔提醒他,“问问楚先生现在在哪里。”
“楚芮,你现在在哪儿呢?我跟周叔马上过去。”
楚芮说了位置,广浩波跟周叔重复一遍,“周叔,是西二环跟东霖路交口,快点儿,去西二环跟东霖路交口……”
周叔开到一半,广浩波又收到楚芮的电话,说他现在已经到了医院,跟他说了医院地址,他们又掉头去了医院。
楚芮在急诊室,额头上包着纱布,护士在给他清理手臂上被碎玻璃渣伤到的手臂,左手手臂上都是细碎的伤口,护士手里的消毒棉球白的沾上了又变成红的,又一块块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楚芮……”广浩波围着楚芮转了好几圈儿,想碰他又不敢,隔着空气摸了又摸,“你疼不疼啊?”
“有点疼……”楚芮右手没受伤,揽着广浩波腰,在他后背上捋了捋,下巴紧绷着往里收着,看起来像是疼的,“别怕,你不用担心。”
广浩波的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旁边的护士说,“家属来了正好,他说头疼,待会儿还得做个脑ct看看有没有事,家属去给他缴费开单子去吧。”
广浩波让周叔去,他还挨着楚芮站着,贴着他胳膊,感受到楚芮身上的温度了,刚刚的害怕才一点点退了。
“刚刚,你吓死我了。”
“应该只是外伤,家属不用太担心。”护士在旁边说。
广浩波跟护士说了声谢谢,等护士走了,他蹲在楚芮身侧,仰着脖子问,“刚刚,怎么撞车了?”
“跟你打电话,分心了……”楚芮看着广浩波眼睛,声音很轻,手指在他眼尾摸了摸,动作也很轻。
这么一吓,广浩波早就忘了他给楚芮打那通电话的目的,现在只剩自责了,“我不知道你在开车,我不该给你打电话。”
广浩波眼里都是水雾,吸气呼吸间鼻骨两侧不规律地动着,楚芮勾着唇角笑了下,好声好气哄他,“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小波别哭。”
广浩波蹭了把眼睛,梗着脖子,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哑的,“我没哭。”
作者有话说:
铺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