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浩波一烧又是半个月,又出现了跟之前一样的症状,好在这次不是彻底昏睡,楚芮能把他叫起来喝水吃饭,但整个人浑浑噩噩,偶尔能跟楚芮对话,也只是下意识里的回答。
楚芮又给梁文成打了电话,才知道之前广浩波停止心理治疗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彻底好了,而是广浩波自己不想再去了。
第二天晚上楚芮就带着广浩波回了市区,楚芮直接把广浩波带回了自己那套房子里,又把周叔跟张嫂叫来了滨城。
中间林奕程来看过广浩波几次,但楚芮没让他见到人,之后林奕程没再来过,楚芮听小雪说他已经走了。
广浩波彻底清醒已经过了小年,手指捏着被角靠着床头坐了半天,小花枕着他胳膊还在睡觉。
陌生的房间里,楚芮身上熟悉的味道绕在鼻尖,广浩波没多想就知道自己睡在楚芮的床上,发烧前在金屿岛跟温泉酒店的事他还记得。
餐桌上面对很久没见的周叔跟张嫂,广浩波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变回了原点,时间像在倒流,倒流回他跟楚芮离婚前平静的时候。
但记忆里的一切广浩波又清清楚楚都记得,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发生过,不只是他做的一个长长的梦而已,假象的平静存在过,歇斯底里的痛苦跟黑暗也存在过。
“你现在刚醒,先吃点儿清淡的东西,”张嫂把盘子往广浩波跟前推了推,“跟上次见一比你又瘦了,多吃点东西。”
广浩波摸摸自己的脸,夹了点蔬菜,“周叔,张嫂,谢谢你们。”
“你别这么说,是楚先生让我们来的。”
楚芮适时开口:“小波,快过年了,爷爷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回去过年?”
“我……”广浩波手指搅着筷子,低着头半天还是摇摇头,“我在滨城过年。”
“爷爷说想吃你做的饼干了。”楚芮看着他,
广浩波吃了口土豆,在嘴里慢慢地嚼,咽下去才说,“那你回去的时候,我给爷爷做点儿带回去。”
过年前陈宇川跟叶涞一起来了滨城,他们想让广浩波跟他们一起回去过年,但广浩波还是坚持留在滨城。
年前楚芮回公司处理了不少事,年三十中午回老宅跟爷爷吃了饭,下午就开车回了滨城。
“小波,”楚芮把车停在院门口,看到广浩波在院子里扫雪,站在门外喊他,“你放那,我待会儿帮你扫。”
太阳都快落山了,暮色渐沉,广浩波往上推了推压在眉毛上的帽檐,又把捂在嘴上的围巾往下扯了扯,呼吸间嘴边一圈儿白雾,隔着白雾看楚芮不清不楚的,但也不是幻觉。
小花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猫爪子一直在挠门,怎么挠都出不来急得喵喵直叫。
虽然是一个人过年,广浩波年货准备得很齐全,春联跟大福字贴满了每个门窗,两个大红灯笼早早挂在大门口,冰箱里的东西也都塞满了。
但他也仅仅是把那个外在的热闹劲儿凑齐了,听着从一墙之隔的邻居院子里传过来的说笑声,广浩波一个人到底是觉得冷清。
早上本来想赖床,结果不到五点就被鞭炮声吵醒了,冰箱里虽然菜很多,也他只煮了碗面对付了早饭,想着晚上再多做几个菜。
雪是上午开始下的,广浩波在院子里堆了俩雪人,胡萝卜都准备好了,但是雪人脑袋一直没团上去,中间碎了两个。
听到门外楚芮的声音,广浩波不得不承认,那股很孤独又有点儿委屈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本来轻飘飘的意识也像终于有了着落一样。
“小波帮我开下门。”楚芮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
广浩波反应过来,放下扫帚跑过去开了门,接过楚芮手里的东西,“今天过年,你怎么不在家陪爷爷,你怎么来了?”
楚芮空了一只手,手心搭在广浩波帽子顶上摸了一把,“这几天我都是在老宅过的,公司里的事处理完,中午跟爷爷一起吃了饭我就回来了,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过年。”
院子里的雪两个人很快就扫干净了,雪人也堆好了,院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无论是大小还是身高,就连雪人头上的胡萝卜鼻子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晚上楚芮跟广浩波做了八个菜,又包了饺子,别人有的广浩波都有了,红包有两个,一个是楚芮给的,一个是爷爷给的。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广浩波收到了一条林奕程的短息,祝他新年快乐,他也给林奕程回了一条。
没等到十二点敲钟,广浩波在沙发上看着春晚就睡着了,楚芮抱着他上了二楼,给他掖好被角又在床头坐了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电话响了楚芮才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只手拍着被子,压着声音说,“小波晚安,新年快乐,我等你。”
脚步声渐渐远了,等到主卧房门重新关好,床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一口一口慢慢地呼吸,对着门口的方向无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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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后前两年的春节楚芮就是这么两头跑着过的,第三年春节楚芮爷爷生了病住了院,广浩波跟着楚芮一起回去看爷爷。
楚芮先去了医生办公室,广浩波站在病房里。
几年没见,广浩波只觉得爷爷老了不少,以前楚天龙说话还是声如洪钟,现在说几句话就咳嗽几声,之前还面色红润,现在已经半头白发,脸上皱纹深深的。
面对病床上的老人,广浩波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力的悲伤感,是对衰老跟时间的无力,除了无力,还有一种难言的慌张。
广浩波说不清那阵慌张从何而来,只觉的连胸口的心跳都是空空的,跳一下却落不了地。
“小波……”楚天龙说两句话就咳嗽一声。“你来了。”
“爷爷,”广浩波把凌晨就起来做好的饼干放在床头,“您好点儿了吗?”
广浩波站在床边,楚天龙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他坐,“好点儿了,你跟小芮一起来的,你们俩是不是和好了?”
广浩波坐在椅子上,两个手搅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还,没有。”最后他还是实话实说。
“你们这俩孩子,”楚天龙又笑又咳,“都这么多年了。”
“爷爷,您好好养身体要紧。”
楚天龙又咳了几声,“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今天肝疼明天肺疼,以后的毛病只会越来越多,以后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不会的,会好的。”广浩波不会说话,想了半天也只说了这两句没什么用的话。
“希望会好吧。”
楚天龙看着低头搓手的广浩波,“小波,我是小芮的爷爷,所以还是想替他说几句,小芮这孩子,没人教过他怎么去爱一个人,他连自己都不爱,但是这几年我这个爷爷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以前他说要跟你结婚,我调查过你,觉得你们不合适,那时候连你们的婚礼都没去参加,也不允许亲戚参加,我以为他只是为了应付我才跟你结婚的,当时的事实可能真是如此,只是你们离婚后这些年我看得出来,他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他在慢慢改变,对家人,对他自己,还有对你,以前做错的事没法改变,但未来的时间跟一切是由你们自己说了算的,我能看出来,你也放不下他……”
听完爷爷的话,广浩波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水里,以前的哀伤绝望跟撕心裂肺像是水里生出的爪牙,硬生生把他往水深处拽,但这几年的楚芮跟记忆又在水里拖着他,平静又绵长的温暖,他在溺水跟获救之间来回浮动。
新年伊始,身体里冒出丝丝的凉,但那凉并不让人觉得寒冷,是另一种广浩波无法表达的清醒,像是走夜路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缕从头顶洒下来的光,那光微凉,却吸引着他往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先短短了宝子们,可能是因为本身体质差,阳了之后反应有点大,这两天一直在反复发烧浑身酸疼无力,你们也多喝水注意防护,尽量能晚阳就晚阳,这几天先隔日更啦~我们剩的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