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又收到了台风提醒,台风黄色预警已经提高到了橙色预警,受热带气旋影响台风即将登陆,预报风力可达8到10级。
广浩波本来想让楚芮吃过饭就走,但窗外的风雨声越来越大,撞上刚刚加固过的门窗,哐哐声听着吓人。
这回楚芮是彻底走不掉了。
“小波,外面雨太大,走不了了。”
广浩波抱着小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继续关注台风最新消息,没说话。
楚芮站在旁边勾了勾唇角,广浩波这算是默认了他台风天只能留在这里的事实。
楚芮进一楼的浴室看了看,一楼浴室里的东西明显都是刚刚被使用过的痕迹,又走出来,“小波,我能用楼上的浴室吗?”
广浩波只当他是空气,他只要沉默,楚芮现在自动把他的沉默当成是同意。
二楼只有主卧里有浴室,门开着,浴室里的东西并不多,进去就是一阵沐浴露的清淡香味,洗手台上很干净,只摆着简单的洗漱用品。
楚芮东摸摸西碰碰,他现在只有一个胳膊能动,洗澡很麻烦,楚芮举着打着石膏的手,左手拿着花洒从上往下一点点冲洗。
身上雨水的冷湿被温暖的水流很快冲走,楚芮舒服地眯了眯眼,只觉得浑身舒畅,这种舒畅更多来自心里。
挂衣架上只挂了一条毛巾跟大一点的浴巾,是广浩波的,楚芮用他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几秒钟之后,楚芮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有了反应的身体,叹了口气。
广浩波躺在床上,眼里窝着一湖水,潮红的脸颊跟皮肤通透的胸口起起伏伏的模样在楚芮眼前闪动,刚刚只是微微有反应的身体像一下子燎了把巨火,他甚至听到了几声炸裂声。
楚芮转身又走到花洒下,把冷水调到最大,对着自己又冲了下去。
“小波。”
广浩波抬头看向楼梯,楚芮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腰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头发上的水珠掉下来顺着胸口深邃的肌肉轮廓往下淌,浴巾下是一双劲力的长腿,光着脚,鞋也没穿。
广浩波皱着眉移开视线,“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衣服湿了,没衣服,能穿你的吗?”
广浩波呆坐了一晚上,终于有了反应,把腿上的小花放下来,一步两个台阶跑上楼,擦过楚芮身侧,他常用的沐浴露味道争先恐后钻进鼻子里,一阵热意顺着鼻子往里钻,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回房,随便从衣柜里抽出一套自己的衣服,走出来甩给楚芮。
“小波,我晚上睡哪儿?”
“一楼客房。”
“能睡二楼吗?你房间隔壁还有一个房间。”
广浩波甩了个眼神过去,“一楼客房,不愿意住你就回去。”
楚芮这次痛快了,“好,一楼客房。”
台风在快天明的时候登陆,广浩波一夜没睡,卧室一直没拉窗帘,玻璃上的雨幕像是带着褶皱又流动的水布直接铺在上面的一样,倾泻直下,窗外的一切都看不清了,只有无尽的黑。
“小波,你睡了吗?”楚芮在敲门,轻轻的三下。
“我看你房间里一直开着灯。”
广浩波撑着胳膊坐起来,抬手关了灯,翻了个身闭上眼,背对着门。
从门缝底下漏出来的一缕光突然熄灭了,楚芮站在门外,知道广浩波没睡。
“外面雨太大了,你把窗户关好,窗帘拉好外面的声音会稍微小一点儿。”
楚芮说完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依旧没出声,楚芮耳朵里是自己低又沉的呼吸。
“我又让你为难了。”楚芮是陈述句,他能感觉到广浩波的矛盾跟克制,还有难过。
“小波,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面对我甚至不想见我,你想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但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见你,也看不得你身边有别人。”
“我怕我只要一眨眼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怕我多等一秒,就再也靠近不了了。”
楚芮额头抵着木门,苦笑一声,“五年的时间,我都没能处理好也没认清自己的感情,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没什么用。”
“过去的伤害,我不想替之前的自己辩驳。”
“小波,我怕,我怕你哪天真的彻底就把我忘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这句,楚芮半天没再开口,左手掌心抚着门,戴着戒指的无名弯了弯,生硬的骨节动了动,轻轻敲了下门,那点儿声音混在雨声里微不可查。
“小波,睡个好觉,晚安。”
门外的声音没了,广浩波缓缓睁开眼,撑着胳膊坐起来,下床拉好窗帘。
等他再躺好,台风暴雨夜的混沌慢慢侵蚀大脑,眼皮干涩又重,风雨声里终于沉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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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浩波是被小花踩醒的,拉开窗帘,外面还是不减丝毫的狂风暴雨,他家房子地势偏高,院子里的积水小河一样往外淌。
他一下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楚芮,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看起来有点滑稽,广浩波怔了几秒钟才彻底想起昨晚睡觉前的事。
如果台风很快过去,楚芮最快晚上就能走了,如果台风停留,他们可能还需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天。
楚芮坐在沙发上,正在打工作电话,听到楼梯处的脚步声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广浩波,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小波,你醒了,饿不饿?饭已经做好了。”
广浩波进了厨房,饭锅里煮了粥,两荤一素三个菜,都已经凉透了,他猜楚芮应该是很早就做好了。
“一个手不利索,”楚芮跟着他进来,“可能,不太好吃。”
广浩波端着凉了的菜放进微波炉里叮了几分钟,餐桌上两个人面对面坐,依旧只有楚芮在找话题,广浩波低着头吃饭,楚芮做的饭并不难吃,而且都是他爱吃的,他不觉多吃了不少。
电视新闻里记者穿着雨衣,手抱着一棵大树在风里报道,整个人都快被风吹跑了一样。
经过台风一夜,已经有不少地方受灾,新闻镜头切换多次,有人因为台风死亡,房屋倒塌,市区低洼的区域有的已经被水淹了,路面积水没过小腿,路边的树被风吹着歪向一侧,折成就要两断的角度,广告牌倒塌砸中了几辆私家车……
广浩波偶尔抬头看看电视画面,再低头安静吃饭。
“小波,台风过了我就走。”
楚芮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很期待能从广浩波眼睛里看到点有别于现在的情绪。
但广浩波低着头,他看不见。
广浩波扒了口饭,嗯了一声,嗯完发现自己没发出声音来,张开口说了声“好。”
楚芮那点奢望落空,也不再说话,安静吃饭。
晚上台风也没停,楚芮继续留宿,但外面的雨跟风都小了不少。
“台风已经停了。”
“我做好早饭了。”
早上,广浩波跟楚芮同时开口,广浩波不看楚芮,说完话抿紧唇。
楚芮脸上的笑定格住了一下,“好,我早上看到新闻了,先下楼吃饭吧,我煮了鸡汤面,我去给你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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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浩波吃过饭陪小花玩儿,来接楚芮的助理把车停在路口,给楚芮打了三次电话他才出门。
楚芮刚上车,助理还在拍胸口。
“怎么了?吓成这样?是不是路不好开?”
“不是啊楚总,刚刚我车停在路边,一条蛇从车窗上爬过去,吓死我了。”
助理又拍了拍胸口发动汽车,楚芮喊了声停,视线透过车窗,顺着路口往上坡路的方向看了看那栋高处的红瓦房,又下了车,他想回去提醒下广浩波,得把门窗关严才行。
“你,又怎么了?”广浩波没开门,站在门内问他。
“小波……”
广浩波家墙根边是一小片绿色草坪,楚芮刚叫出他的名字,后面的话还没说就看到广浩波脚边的草坪里窜出一条小孩儿手臂粗细的花纹长蛇。
“小波,小心,小心蛇……”楚芮想进去,但广浩波没给他开门。
台风过后蛇会受惊变得活跃,每年台风后的几天都是毒蛇出没的高峰期,总是会有人被毒蛇咬伤。
风大雨大,低洼蛇洞灌水空气潮闷,蛇会从低洼处往高处爬找避难所,广浩波家地势算高,房后背山房前面海,平时什么都好,只是台风过后蛇多。
小时候广浩波还见过爸妈台风天后撵蛇,那时候他只觉得好玩儿,但也只敢躲在屋子里看。
楚芮大声提醒,广浩波也看到了脚边三角形蛇头浑身花纹的长蛇,吓得脸都白了,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叫一声,想跑的腿却不听使唤,站在原地定住了。
台风天蛇已经受了惊,花蛇蛇头跟脖子高高昂着,冲着广浩波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做出攻击的姿势。
楚芮进不去,随手捡起地上的砖头,从缝隙里对着蛇砸了过去,砖头正中蛇尾。
花蛇本来冲着广浩波的方向,被楚芮攻击后,蛇尾迅速在空中摆动,整个身体腾空旋转,张开口从铁门栏杆缝隙里跳出来,张开口对着楚芮的手腕。
那条蛇的动作太快,楚芮分心还在广浩波身上,那蛇直接咬上了他的手,疼得他用力甩了下胳膊。
蛇松口之后跳到草丛里,快速扭动着身体,很快就不见了。
“楚芮……”广浩波喊了一声,他刚刚是眼睁睁看着那条蛇咬上了楚芮的手,终于有了反应,赶紧开了门,抓着楚芮手看了看。
楚芮左手虎口被咬出了两个深深的血孔。
广浩波抬起楚芮的手腕低下头,楚芮赶紧抽出手,一把拉着他胳膊,“小波,别用嘴,电视上演的都是假的,我们待会儿得去医院,我助理的车就在路口停着,不过现在得先紧急处理下这个伤口,我右手打了石膏不好用,小波帮我。”
楚芮说话间已经拉着广浩波进了门,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把被蛇咬伤的手放在水流下冲洗。
“帮,我怎么帮,帮你。”广浩波吓得说话也结巴了。
“别紧张小波,你帮我挤压伤口,把里面的血跟毒素挤出来。”
广浩波一秒钟都不敢耽误,按照楚芮说的,两只手用力挤楚芮伤口,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往外淌,从手腕滴落,水流里混了血,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广浩波认真挤,心脏怦怦直跳,他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手上动作一点儿也不敢含糊。
他小时候听过,有人被毒蛇咬后身体肿胀发青,身体里的器官会衰竭,会死。
“楚芮,你会不会死?”广浩波声音虚虚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楚芮被广浩波那眼看得心脏拧着劲儿地抽疼了一下,手指蜷着,握了握广浩波发抖的手,“别怕,我不会死的,小波跟我一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