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许念敲开秘书室大门,将手里的合同递给卢秀秀,指出了上面的几个漏洞,吩咐人明天务必改好。
卢秀秀是半个月前刚刚招来的,小姑娘年纪不大背景倒是雄厚,她爹是江城的某位要政,说什么都要把女儿塞到万兴,美其名曰“锻炼”。
许念本是不同意要的,他已经有一个跟了多年的秘书,是陆文州非要把人给留下,理由无他,只因这些年房地产生意不好做,公司在市郊的地还需要人家家长帮忙。
卢秀秀见许念要走,起身就要拦,嘴边还带着没擦干净的点心渣:“许经理,陆总叫您下班等他一起。”
许念眉毛一扬:“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卢秀秀想了半天才接嘴:“下午三点半左右。”
这倒令许念有点意外。
他跟陆文州都快有一个月没联络,时间再稍微长点儿,兴许都能把人给忘了。
万兴最近在临市开发了几处新楼盘,整整一个月,许念在两座城市间来回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如果不是陆文州,他本打算下班就去鸿门做个按摩,顺便去医院看看他妈,若还有时间,可以去趟光华小区,那里有他在这世上仅存不多的家人。
等待的功夫,许念盯着电脑的荧光屏发呆,思绪越飘越远,绕着绕着,就又回到了陆文州身上。
这个男人是他此生的仰仗,也是无法逃离的梦魇。
他跟陆文州相差八岁,二十年前许昕将他带到陆家,指着一个能当自己爷爷的人说,这是陆伯伯,以后我们要住在他这里。
许念当时只有五岁,因许昕提前做过思想工作,所以他并不怕生,张口就喊了陆老爷子一声“伯伯”,喊了陆文州声“哥哥”。
脆生生的童音加上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理应十分讨喜,却未令陆震开怀,目光淡漠到有些厌恶地扫过二人,将关于母子的诸事全部交由儿子陆文州处理。
许昕带着许念在陆家一住就是二十年。
头一年母子二人住在城郊的一套小别墅内,后因离学校太远实在不方便,而那些年陆文州刚好在读书,许昕便自作主张将儿子送到了市里。
可以说许念是由陆文州一手带大,对这个当哥的比对亲妈都要亲。
除此之外,更令人费解的是陆震的态度。
他对这个自己亲手带进家门的女人没有半分好感,甚至于到死都没能给许昕留个名分,这直接导致母子俩在陆家的地位一度十分尴尬。
许念毕业后,陆文州分给他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做做样子,陆家是名门之后,家大业大,一间看来风光无比的公司,在陆家人眼里连颗芝麻粒都算不上。
许念不管这些,他跟许昕还是挺知足的。
这二十年里陆文州对许昕一直都很尊重,对许念更是,两人在家里把兄友弟恭那一套做得跟真的似的。
可有些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许念在十八岁时,就主动爬上了陆文州的床。
他们的关系摆不到明面上,常被族人拿来嚼舌根。
过去许念脸皮薄,总是遮遮掩掩,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反倒看开了,一来是陆文州对自己的兴趣已经不大,两人十天半月不见得能凑上一次。
二来嘛,许念今年二十五,陆文州也早过了而立,自己可以当浮萍一直漂着,陆文州却不能,作为一家之长,他必须带个好头,结婚生子,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这是责任,是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