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菀笑得差点摔了手机,许念则狠狠瞪了眼男人。
陆文州从未像今天这样慌乱,好在池菀急着上课,痛快的说完事情始末,还不忘调戏许念一把,“嫂子有空来玩呀,我和老陆有一家神奇的旅馆。”
“什么旅馆?”挂断殿后许念问。
陆文州感觉喉咙发紧,“类似青年旅社。”
许念皱了皱眉,明摆着不信。
一路无言,直到将许芸送去兴趣班,他才再次发难。
“我不同意放过文斌。”
他向男人道:“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不给点教训万一以后他做出更极端的事怎么办?”
“我会给他安排个远一些的公司,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腿长在他身上,你拿什么保证?”
陆文州被许念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也有些不高兴。
他能理解对方的这份担忧,可他也在三太爷面前发过誓,这辈子都要善待兄弟。
“阿念,说实话,你真的只是怕这个?”陆文州问。
许念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心烦意乱,胸口闷得厉害,从扶手箱里拿烟时手都是抖的。
陆文州将一切都看眼里,默默观察片刻后,果断重新发动车。
“你肯定觉得我是因为对陆家不满才牵扯到了文斌,”许念不问对方要带自己去哪,只是靠在窗边看那些萧瑟的冬景,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陆家欠我的,我都已经拿回来了,一码归一码,我不会赶尽杀绝。”
陆文州车速飞快,几乎分不出心思来听他说话。
“文斌抓了我的孩子,又想害我,难道这些还不够?明明死缠不放的是他,你为什么总能怪到我的头上?”
许念伸出手臂搭在自己额头,指尖的烟已经燃尽,滤嘴的位置微微发烫。
他全不在意,喉结滚动,带着些哽咽继续道:“你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爱,一副要死要活的大情圣样子,可每到关键时刻,没一次是站在我这边的,说真的陆文州,你在让人失望这方面实在天赋异禀。”
话音落地,车子也在医院门前停下。
“下车。”陆文州道。
许念将手臂放下,露出泛红的眼眶,目光有些憎恶和哀怨。
陆文州不解释,为他开副驾驶的门,就等着许念下车。
可许念下不来,心率飙得太快,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双眼紧闭也挡不住汹涌的泪水,如同溺水的人,他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大口大口深呼吸。
然而没用,他也知道没用。
面对内心的歇斯底里,一切自救都是徒劳。
他极力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座位太窄,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男性躲藏。
太绝望了,他根本不希望对方看到发病时的自己。
陆文州眼睁睁看着许念被一点一点的拉入痛不欲生的折磨中,头一次感受到了束手无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爱人现在非常非常的痛苦。
“阿念,”他蹲下身,颤抖着抚摸过许念的发,极尽轻柔的说:“你松手,我们先去看医生。”
“对不起······”
许念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中,牙关打颤的着不断道歉。
让陆文州简直心如刀绞,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将人从椅子里抱出来,大阔步向急诊走去。
整个行走的过程许念都只是伏在他肩头默默流泪,仿佛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除了哭和对不起,其余什么都做不了。
陆文州在挂号时给闻舒打了个电话,把许念的情况大概说了下,让他安排人来帮忙。
闻舒刚开始还骂骂咧咧,听对方语气严肃,心里也没底了,老朋友的毛病他是知道的,早就劝人去治了,奈何对方就是不听。
闻涛见他风风火火的穿衣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取了外套一并出门,从弟弟手里顺走了车钥匙,“我开车,你给司机打个电话去接小钰。”
闻钰今天有大提琴课。
赶到医院不过十五六分钟的功夫,许念正被陆文州抱着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因吃了药,他的症状减缓许多,呵欠连天,困倦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双手在不停的轻抚自己的背,很暖和,很舒服。
闻舒看这场景情不自禁的“嘶”了声,招呼都不打,掉头出去打电话。
闻涛代替他询问情况,陆文州只得疲惫的再次重复了一遍,闻涛见他神色黯然,一副受了极大打击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他并不知道许念的病情。
别人的家务事他不好评判,但如果这个人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心肝宝贝,那就另当别论了。
“许经理这个病有些年头了,”闻涛坐到二人对面,望了眼已经睡熟的许念,压低声音道:“每个月都来小舒这里拿药,精神类疾病只要持续服药就可以控制,应该是最近忘了吃药或者受了什么刺激。”
他特地将最后二字加重,果然见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实际上陆文州在看到许念突如其来的症状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素来敏锐的一个人,却对自己的爱人如此迟钝。
年纪大了,连这点用都没了,居然还需人提醒。
要是自己没发现呢?
陆文州不敢想象,打最开始他的脑海里就没有与许念天人两隔这个念头。
就在几天前,他还在暗自庆幸,老天待他不薄,居然真的给自己留了挽回的余地。
谁料那根本不是什么余地,而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所爱之人被病痛折磨到生不如死的模样。
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都放弃了,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毕竟他欠他的,这些都是应得。
可原来真正的报应在这里等着。
锥心刺骨莫过于此!
耳畔呼吸渐渐平稳,陆文州抬手抚摸过许念劲瘦的脊背。
风雨二十载,什么都变了,唯有这个人,还傻兮兮的在原地等自己。
何其有幸啊陆文州,何其有幸能遇上这么好的一个人!
为你付出了所有青春,到头来却换得这样一幅下场。
你怎么忍得心再去跟他争?
陆文州感觉胸口疼得厉害,轻轻用嘴唇贴了贴许念苍白的面颊。
闻舒已经回来了,却不敢说话,他和他的哥哥同样震惊。
“原来修炼成精的妖怪也会哭。”
回去的路上,闻舒拉起闻涛的手,十指相扣。
闻涛同样将他紧紧握住,“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只有失去一次才会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闻舒皱了皱眉,想反驳,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在感情上他没有立场去骂陆文州,毕竟当初自己也是那个“执迷不悟”的人。
“这样对许念不公平,”他小声为好友鸣不平,“一辈子就等这一个人回头。”
闻涛笑了笑,揉揉弟弟的发,“傻瓜,感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唯有珍惜眼前人,才是对爱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