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御门清鸟和望月怀远在苦苦支撑。他们的精神力已经所剩无几, 身体也是完全苦苦靠着意志支撑在作战。
来到海面上的这些海族都并非是等级多么强大的海族,大多都是些d级或者c-级别的海族。
但是他们数量之多, 特别是在土御门清鸟和望月怀远率先发动进攻的时候,这些海族全部都聚拢在一起, 同心协力进入战斗状态。
“怎么样,还撑不撑得住?”
土御门清鸟刚刚扯下一个灵力护盾,反手又是一道破魔咒扔出去。
他脖子上围着的长巾在空中猎猎飞扬, 如同扬起的旗帜, 不仅裹挟了海风的咸腥味,甚至还染上了血红的『色』彩。
只是那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尚未可知。
“有清鸟作陪, 自然是撑得住的。”
望月怀远冷峻的脸庞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笑意, 明明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居然也感到这一刻是近几十年来最畅快的时辰。
刀客手指间渗出的血『液』将刀柄上缠绕的绷带浸透成鲜红刺眼的颜『色』, 每一次刀起刀落都必定带起一道血腥。
当然,是别人的。
“哼。”
阴阳师轻哼一声, 双手浮在胸前拉开, 数十张符纸在身旁悬浮燃烧,蜕变成焦黑『色』。
道道流光从符纸中遁出, 化作阴阳真言的楷书朝面前冲去,将所有意欲借着尾巴冲力到天空偷袭的海族纷纷击落。
他们背对背而战,明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 但是这一刻也没有丝毫生疏的模样,而是十分自然,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相聚一般。
“等等, 那是——”
两人正在负隅顽抗的时候,忽然土御门清鸟瞪大了眼睛。
他低头看向脚底的海水。
也许是之前有海族士兵的缘故,湛蓝『色』的海水也变得如同黑墨般深沉。土御门清鸟将灵力覆盖在眼眸里时还能够清晰的看见无数密密麻麻的海族士兵在海面之下巡游,越来越多。
只是方才,那一闪而没的......
土御门清鸟紧紧皱起眉头。
不仅仅是他被惊动,许多海族士兵也看到了那一幕。
“刚刚,那是光吗?”
有一位士兵手里举着三叉戟,不确定的问身边的同伴。
“好像是......?但是怎么可能?”
海族士兵瞪大了眼睛,内心满是犹豫。
他刚刚好像也看到了那一闪而没的光芒,只是不敢确定,这才选择了沉默。
“对啊,怎么可能,现在可是白天。”
众所周知,白天的亚特兰蒂斯就是实打实的无光之城,任何光源到了亚特兰蒂斯都不可能发出任何一点光线。
千百年来,因为这个诅咒的缘故,海族人民也已经习惯了白天没有光明的日子。他们日夜颠倒,将白天活成黑夜,将黑夜活成的了白天。
其他的士兵纷纷不确定的说道,重新举起三叉戟,准备继续战斗。
可是下一秒,一束耀眼的光芒就直直从大西洋海底穿透,撕裂的厚重几千米的海水,穿透来到海面,晃花了所有海族士兵的眼睛。
那是一道极其璀璨的白金『色』光芒,比之日光要更为清辉,比之月光又要多了些降临人间的温度。
说是星光,似乎更为恰当一些。
这一束光,亚特兰蒂斯人已经三个太阳纪没有在看到过了。
“这......这......”
它是如此璀璨明亮,长久不息,仿佛刺得所有海族有落泪的冲动。
海面上尚且能够看到这样的光芒,海下更是耀眼非常。
所有被无名压力压到亚特兰蒂斯地面的海族纷纷顶着压力抬起头颅,死死的盯住发出光芒的那个地方。
事实上,造成这道光芒的宗鹤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正在被迫和那位神降了安倍晴明的不知名神明对视。
神明的目光淡漠悠远,眼眸的『色』彩玄妙不可名状,宗鹤甚至能够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悸感。
明明这双眼睛里并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它就像看见了自己。
“你......”
宗鹤皱了皱眉,他能够感受到面前这个神明的目光一直停驻在自己的身上,以一种堪称放肆的态度,最后直直在宗鹤缠着绷带的左眼上打转。
这只眼睛是因为开启审判牌才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况且不过是一只眼睛,对于他来说影响的范围并不大,宗鹤丝毫不为其感到有任何类似于后悔或者遗憾的情绪。就像嬴政后来对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也是他的王道。
只是这不代表宗鹤喜欢被别人盯着这只眼睛看。
于是宗鹤张了张口,率先开启了话题。
他不过是刚刚开口,面前的神明便伸手过来,以一种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姿态,伸手抚上了他的眼眶。
那根修长的手指不过是微微一点,悬停在绷带之上,宗鹤却似乎有一瞬间恍惚,好似能够透过绷带感受到指尖冷淡的温度。
“你在——”
宗鹤心下不虞,他伸手正想将这个对他而言是十分失礼的举动打断,另一只手上却传来一阵极为滚烫的触感。
烫,十分烫。就像要将宗鹤的手连带着骨头一起融化。
“叮——”
在宗鹤和不知名神明对峙的时候,力量之柱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解析的过程,柱身之上的魔纹旋转变换,从蓝『色』逐渐转换,泛起一阵耀眼的金光。
力量之柱的这点变化并不太明显,毕竟如今是白天,亚特兰蒂斯内依然一片黑暗,除非是对颜『色』特别敏感,不然都难以注意到这个变化,宗鹤也不过是和力量之柱离得近,这才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一阵变化。
当然,能够让他意识到变化的还是另一件东西。
他手里的石中剑。
石中剑被宗鹤□□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如此可怖的反应,即使是上次宗鹤使用审判牌,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进行天平置换,给予石中剑成为因果律武器的权限,它也不曾像如今这样。
“——”
宗鹤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将另外一个终于可以抽出来的手放在剑腹上,食指中指并拢,轻轻安抚着这一把剑。
从断掉的剑腹开始,一直延续到剑柄,最后清晰的传达给宗鹤。
它在颤动。
兴奋的颤动。
正在宗鹤准备试着将石中剑收回到印记内的时候,忽然力量之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色』石柱上所有的魔纹全部变成透彻的红『色』,深深从柱面开始镶嵌进去,然后在无数视线的注目之下,轰然碎裂。
碎了。
没错,这根在亚特兰蒂斯内城广场上矗立了三个太阳纪的黑『色』石柱,从表皮开始解体碎裂,一寸一寸断裂。黑『色』的石块从石柱上脱落,而后在海水中化为黑『色』的粉末,彻底融入水里,再无踪迹。
所有的海族全部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就连海族大贤者西罗也从方才狂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暗金『色』的竖瞳内满是不敢置信。
力量之柱的存在意对于亚特兰蒂斯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它的碎裂突兀不亚于火星撞地球。
“这怎么可能?”
亚特兰蒂斯的城主失声大呼,也说出了许许多多海族的心声。
作为首当其冲的那个,宗鹤的意外更加不少。
但是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力量之柱所有外壳一层一层的脱落,融化在海水里,最后之余下一点点程亮的东西。
虽然如今是白天,看不太真切,宗鹤仗着距离近,还是一眼将其收入眼底。
“难道是——”
那程亮的一点仿佛感召到了召唤般,在深海中发出乌光。
手里握着石中剑的宗鹤忽然感到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力量之柱的遗迹中间飘去。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讶的。
最令人惊讶的是,宗鹤手中断剑的剑腹开始泛起浅淡的白金『色』的光芒。
虽然浅淡,但到底不如同无光之城的乌光,而是切切实实发出光芒。
宗鹤安静的漂浮在中间,他终于完完全全看清了力量之柱中那一片程亮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截断剑。
虽然不知道这一截断剑折断了多久,但是那剑尖的锋芒依然锐利,在海中发出熠熠寒光。
在宗鹤看到此物的第一眼,他便明悟了这截断剑的身份。
截断口如此整齐,不偏不倚也是那半截。
这是石中剑被折断的那一半。
传闻中石中剑在亚瑟王与伯林诺王的骑士决斗中折断,再之后便在神话中下落不明。
凯尔特神话里并没有对折断的石中剑加以描述,倒是详细写明了湖中仙女薇薇安赐予另外一把圣剑excalibur湖中剑给予亚瑟王的故事。
宗鹤曾经去过阿瓦隆,所以他便知道,被折断的石中剑最后跟随亚瑟王的遗体,乘坐小船来到了阿瓦隆,被湖中仙女重新收起,以一副断剑姿态,等待它的第二任天命主人。
即使是断剑,石中剑的威力也从未折损,甚至在阿瓦隆的漫长几个太阳纪的温养里,结合第一王权,化作一柄强大的因果律武器。
宗鹤作为石中剑选定的主人,他也没有去补救历史的意思。
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便是由于它的特殊『性』,而非是其他任何。
但是今天——
断剑的残片自动飞起,贴合到石中剑断裂的地方。
它们颤动着,欣喜的重新融合,从断裂的缺口处化为平整,就好像从来没有断裂过一样。
想来是好几个太阳纪轮转,大陆挪移,或者是雨水冲刷......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得这一截断剑滑落到了同一个时代的亚特兰蒂斯间。
然后在命运的指引下,终于再度重逢。
虽然隔着千山万水,似乎从常理来说没有再度相逢的可能,偏偏让命运做到了。
二十二张塔罗牌不受控制的重新飞起,旋转环绕在宗鹤身边。
正中央那种序列号为二十的塔罗牌上,残缺的断剑赫然被修补完成,变成完整的模样。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两张牌,其上悄然从空白变幻成有图案的模样。
【第八张牌。序列号8:力量。已归位】
【第九张牌。序列号17:星星。已归位】
两张牌?
宗鹤惊讶睁大了眼睛,正准备仔细去看,但一时半会却脱不开身。
而宗鹤的手中,完整的石中剑兴奋的颤抖着,发出久别重逢的低『吟』。
白金『色』的光芒自剑尖亮起,逐渐蔓延到整个剑身。
有细细碎碎的金『色』尘沙从剑腹落下,仿佛在亚特兰蒂斯的内城空中飘起一阵金粉幻化下的大雨。
是真正的白金『色』光芒,并不是那种不管是任何发光的东西进入亚特兰蒂斯后自动变成的乌光。
在这大西洋深海三千米的地方,被神明诅咒了三个太阳纪的无光之城中,亮起了一道光。
一道久违的光。
位居深海的居民们等待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降临的光。
它是如此明亮,璀璨,仿若——
“不似日光,不似月光,似是星光......”
海族人民盯着那道光芒低声呢喃,如同被蛊『惑』般,“那个预言——是真的。”
所有的海族恍然大悟。
是那个预言,在亚特兰蒂斯被神明联合诅咒,坠入大西洋深处的时候,亚特兰蒂斯祭司所作的预言。
【第五太阳纪轮转之时,星星将在夜幕之时落入亚特兰蒂斯,那是继诅咒之后唯一的光芒】
西罗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眼眸里重新燃起的是近乎偏执的狂拗。
塞壬是一种极为残忍的生物。
他们的指甲尖锐,上面附带着见血封喉的毒『药』,『性』格暴戾无比,族内执行极为严苛的森林法则,这后来也延续到了普通海族的身上。
即使塞壬全种族人数才那么点,他们也要在族群内分个高下,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
只有鲜血沐浴,塞壬才能得到新生。
这个理念,在所有塞壬心里根深蒂固。
所以即使西罗清楚的知道那个预言,在和宗鹤对战的时候依然暴『露』出自己嗜血残忍的那一面。
他死死的盯着已经跟随不知名神明朝海面上浮去的宗鹤,竖瞳满是势在必得。
不仅仅是他,所有被迫跪在地上的海族都如此。
只有星星才能够照亮亚特兰蒂斯的白天,让无光之城重返光明。
塞壬的字典里从来都只有抢夺这个概念。
那是亚特兰蒂斯的星星。
既然能够坠落深海,那便不应该再度离开。
抓到他,囚禁他,让他永远也无法离开这片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