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烈日下移几分。空气隐约透着一股干草味儿。不过井盖一开,那清冽的水汽伴随着果香,顿时冲得人神清气爽。
沈无璟将水井中的水桶拎出来,里头还放着好几样果子。
拿了哥儿爱吃的葡萄,又挑了个梨。直接在井水边洗干净之后拿进屋里。
开门瞬间,金色的阳光闯入。待看清屋里人的模样,沈无璟忙将光线给挡在了外面。
红木衣柜边,叶白柚只穿了亵裤在柜子里挑挑拣拣。
他脊背偏薄,若蝴蝶的扇翼弧度优美。顺着脊骨往下,腰身多了些肉。但那后腰上依旧有两个清晰的腰窝没了一半在裤缝中。
肌肤润如玉,红梅满半身。
“夫郎,在找什么?”
叶白柚转身,扬了扬手上的衣服。“待会儿不是酒楼的人要来吗?我总不能还光溜溜地待在屋里。”
他说完,见男人站在原地紧紧盯着自己。后知后觉地往自己身上看。
嗯……有点粉嫩。应该来不了几次就能破皮儿。
叶白柚红着耳垂瞪着男人一下。“看什么看!”
沈无璟眼神发暗。“我给夫郎穿,夫郎先吃水果。”
“呐,给你。”叶白柚毫不客气地将衣服往他怀里一揣,接过他手上的盘子捧着吃。
看着多,葡萄一口一个,十几口下去也就没了。
“相公,没了……”
“还有呢。”沈无璟看着里面的青梨,“这个酸,夫郎该会喜欢。”
叶白柚被他拎着手抬起,另一只爪子摸上了梨子。试探着咬了一口。
“嘶……”
他低头,看着身前毛绒绒的大脑袋。“你轻点!”
“好。”男人声音低哑。
叶白柚拧着眉,大口大口地将拳头大小的梨子啃完。
衣服穿好,他起身站在铜镜面前。男人抿了抿唇,落在他身后同样看着。
“夫郎越来越好看了。”
无论是哪方面,叶白柚生活都是极其滋润的。眉间没有半分愁绪,气色红润,五官明艳又清润。四肢依旧细长,但脸跟腰身都丰腴了些。
像成熟的桃子,诱人采撷。
叶白柚早已接受肚子中有两个生命的事实,但随着月份越大,他倒是鲜少照镜子了。
就是看着奇怪,又不像中年发福,又不像病弱颓败的大肚子症状。若要他自己评价,那只能是吃饱了的猪儿,肥美不已。
这不,肩侧的那双窥视的眼睛就是证据。
头发被男人用与衣服同色的紫色发带系好,叶白柚在室内溜达几步,外面就响起了当当当的马车声音。
这是来了。
“相公,出去了。”叶白柚风风火火地喊。
沈无璟抓着架子上的伞。
于寻常人而言,六月初的天气还算可以过。但于哥儿而言,他就像放在烈日下曝晒的肉干儿。多晒一会儿能直接变脆了。
沈无璟给他打着伞,开门出去。
酒楼来的人是郑年年跟十三。
“公子!夫人!”十三沉稳了些。
叶白柚点头。“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觉得你俩变化这么大呢?”
郑年年跳下马车,头上蝴蝶形状的簪子动了动,跟她人一样活泼。
“那肯定是东家想我了呗!”
叶白柚轻笑:“你这个丫头的嘴巴是越来越会说了。”
“那可不,全赖东家教的。”郑年年骄傲道。
“来了几辆车?”
“五辆呢。”小姑娘一张脸跑得红扑扑的,但半点不觉得累,脸上是神采奕奕。
叶白柚明了,也不耽搁。他道:“这会儿鱼都抓完了,我带你们去收。”
说着,叶白柚把这男人手臂往村子里面走。
十三赶着一辆车进去,郑年年则陪在叶白柚身边跟他说着酒楼里的趣事儿。沈无璟全程面无表情,倒是伞一直举在哥儿头顶。
“村子里的鲫鱼应该有个五六百斤。”叶白柚估摸着。
“那这不是几天就能消耗完。”
“嗯。”按照酒楼现在每日食材的消耗量,这点其实并不算多。“不过现在天热了,菜要保证新鲜。吃不完的也别放着,尽快做成鱼丸。不然会坏。”
“晓得了,我回去跟我阿娘说。”
酒楼的大管家是琴姨,后厨这些杂活儿现在能给鸿雁婶子看着。做鱼丸主要也是她来组织。
叶白柚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移到篱笆中伸展出来的大树下走着,又继续问。“火锅店那边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大热的天,东家你说了晚上也开后生意又好了不少。”
“辣椒可够?”
“够了,南边又运过来一批。”
叶白柚欣然笑道:“行,我这个甩手掌柜当得挺舒服。”
“这些哪个不是你一手筹建起来的,说什么甩手掌柜的呢?”小姑娘长发一甩,不认同道。
叶白柚听得心情舒畅。
小姑娘是越来越厉害了,嘴巴比他还会说。
聊着天儿,很快到了村中王阿爷家。
天热,早上通知完大家伙抓完鱼。忙了一早上,现在大家都在屋里呆着。
马车一进村,各家各户都探了脑袋出来。“柚哥儿,来了啊!”
“诶!来了!”
马车停下,叶白柚站在院子里喊人。“王阿爷,在家吗?”
“在呢!在呢!”
“收鱼了!”
“好好好。”大丫二丫一听赶忙给叶白柚端凳子,福子则进屋端鱼。
“去吧。”叶白柚冲两人道。
两个人,年年算账记账,十三称重搬东西。三个大水桶的鱼,瞧着白白胖胖的这会儿还在水桶里张着嘴巴。
这会儿从阴暗处一提出来,不小心惊动了它们,那响亮的甩尾声音脆响。四处都是飞溅的水花。瞧着是养得极好。
十三轻松称下来,双眼一亮。“瞧瞧,刚好是一百斤。”
叶白柚本来还抽了自个儿相公的扇子扇子,闻言笑道:“阿爷家是养了几块田的,竟然这般好。”
“三块!”两个小丫头齐声声道,双眼亦是晶亮。
“五文一斤,半两银子呢。”郑年年笑得比两个小丫头还灿烂。记好账,小姑娘利索地又给老人家结了账。
“两位阿爷,钱收好啊!”
夫夫俩站在院墙边。
叶白柚侧身靠在男人身上,清亮的眸子落在那一家人上。
他们老两口是叶白柚来这里接触最早的那一批老人。小王阿爷随夫姓,两人从小一起变老。儿孙虽然没了,但是后头闹灾害又心善地带了三个小孩。
年纪大了,每年的收成就是地里那些。
叶白柚经常能在田间地头见着老人家。可即便是这样,养活一家子也是勉强。
现在见两个老人脸上发自内心的笑,连那被泥土蒸熏出来的苍老脸皮都舒展了。叶白柚瞧着不自觉翘了唇角。
虽然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改变,那也是好的改变。
他一改往日恹恹的状态,扇子一合,朗声道:“走咯,下一家!”
——
这个天气,虽然是下午但鱼也容易死。为了减少损耗,几人忙不迭地收鱼称重。
如此下来,村中也有十几户人家养了鱼的。
其余没养的,见着不免酸溜溜的。要说得上的,就数从张婶子家开始一直跟在马车后头的黑二狗家那口子。
黑二狗家就是住在竹林子下面的其中一家,姓叶,但给叶白柚家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家人口简单,但黑二狗喜欢做偷摸的事儿。所以常年不在家,而那黑二狗的媳妇一样德行不好,十天有八天是不在家。
叶白柚鲜少见着两人,就这阵子在乡里抱窝才见了一两面。
“我说柚哥儿,你这么多鱼收回去放着,可别臭了哟。”
叶白柚瞥过她嫉妒的脸,只笑笑:“二婶子放心,我们店卖的东西那可是保质保量的。开了这么久的店,还没谁说过我们店里的东西不新鲜的。”
黑二狗媳妇可不信,商人可没什么好东西。她指了车里的鱼,愣是眼馋。
“瞧瞧这么多的鱼,正好我家晚饭没有着落。要不你匀二婶子几条,过些天我们去你家店里照顾照顾一下生意。”
叶白柚轻笑:“那河里多的是,二婶子扔个背篓现捞现吃,可比我这个东西新鲜多了不是。”
黑二狗媳妇不死心。
“你东西这么多,匀一点又不会少了你的肉。何况咱们算起来,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不是。”
“是吗?我怎么就没听我爹娘说过呢。”
“柚哥儿……”黑二狗媳妇抱臂讥笑,笑得那脸上的堪堪挂着肉的皮儿都跟着颤,“不是二婶子说你,你瞧瞧你这么多的东西,就分一点出来怎的了?”
叶白柚停步,一双眸子打量了黑二狗媳妇好一会儿。
“我说婶子,这东西呢,不管他有没有,亦或是有多有少,那都是我的。”
“哦,你说分出来一点就分出来一点。那我看你家那么多的鸡崽子,怎么就不分给我一点呢。”他手随意搭在男人打伞的手上,“说起来,我们家也正缺几个鸡崽子,婶子分点呗。”
黑二狗媳妇又是看着叶白柚,又是看着那六辆车快速走远。恨不能抬手给那车拉回来。一听叶白柚打自家鸡崽子的主意,立马恼怒道:“瞧不出来,柚哥儿竟然也是个会贪便宜的。”
“怎么叫贪便宜呢?”叶白柚讥讽地扯了扯嘴角,随意往他男人身上一靠。
“二婶子家那么多,我就要几个怎么了。”
黑二狗媳妇后退一步:“你想得美!”
叶白柚袖子一撸,做势转弯要往他家去:“哎哟,二婶子家反正又不缺,给我几个怎么了!”
黑二狗媳妇如临大敌,忽然想到叶白柚以前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
她急斥:“要要要!你想得美!”
呸了一声,她扭着身子快速走远,活像遇到了什么瘟神一般。
沈无璟忍了许久,见自家夫郎说完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回笑。顺带将手中捏了许久的石子儿打出去。
“哎哟!哪个天杀的狗玩意儿乱扔石头!”黑二狗媳妇左看右看,最后胡乱拍了拍屁股爬起来就跑。
叶白柚抓过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摊开,嫌弃地给他拍了拍灰尘。“我玩儿得高兴,气什么?”
沈无璟揽过哥儿推门进屋,只道:“夫郎高兴就好。”
若不是叶白柚乐意跟她搅和几句,依照现在沈无璟疼自家哥儿疼得像眼珠子似的程度,能直接将人给卸了。
“哎!”叶白柚手中扇子一转,在男人胸膛上戳了两下。
“怎么了?”沈无璟拿过扇子展开,随后轻轻给哥儿扇风。
就转手一下,那玩儿扇子的潇洒劲儿看得叶白柚顿时来了双眼映入星辉,晶亮闪烁着。
“再转几下看看!”他后退两步,直勾勾瞧着男人的手。
沈无璟扬眉,食指中指交替,其余手指配合着让玉扇在他手中灵活转了几圈。
本身男人的手就长,指腹贴在扇骨时,与那白玉质地的扇骨白得一般无二。根根手指修长,唯有那若隐若现的青筋如盘旋在手背的青藤。多了一分点缀。
这扇子不知道沈公子捏了多少年,驾驭起来游刃有余。
叶白柚这时才体会到为什么说玩儿扇子的男人帅。
扇面一开,沈无璟走到哥儿身边。“看够了?”
“帅呆了!”叶白柚傻笑望着男人,海报式鼓掌。
“谢夫郎夸奖。”
叶白柚被男人带着进屋。他问:“相公,你是不是跟人打架的时候也是用扇子啊?”
沈无璟收伞放回原位。
“怎么问这个?”
“问不得吗?”
沈无璟轻笑着捏捏哥儿的脸。“如何问不的。”
“用,但少用。”
“我还没见过你练武呢!”叶白柚双手扯着男人衣襟,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
“以后给你看。”沈无璟摸了摸哥儿额头,“以后教他们的时候,夫郎有的看。”
“他们……”叶白柚低头看着自己肚子,笑得幸灾乐祸,“那倒是有的看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心情。
沈无璟摩挲着哥儿的眼尾,轻声道:“夫郎……”
“嗯。”
“齐松衡要调回京城了。”
叶白柚脑袋转个弯儿,忽然就想到了十二。“那齐闻语呢?”
“一样要调回去。”
“所以十二要跟着走是吗?”
“嗯。”
叶白柚点点头。“我知道了,什么时候走?”
沈无璟眼中诧异一闪,矮身凑近哥儿,一双眼睛仔细盯着他的脸看。“难道夫郎就没有不舍?”
“那倒是还好。”叶白柚双手猛地一抬,抓着男人的脸往两边扯。
他笑得欢实。“除了你走会让我不习惯,他们我好像心里没什么变化。是不是冷心冷肺了些?”
沈无璟哑然失笑,拢着哥儿的后腰小心翼翼抱在身上。“怎么会,我高兴了就好。”
“嗯,看来沈公子比我还冷血。”
沈无璟仰头,轻轻咬了下哥儿的鼻尖。柔声道:“他们这个月月末走。”
“要不我们去酒楼住几天?”叶白柚提议。
他想的是后头身子更重了,更加走不了。
“阿柚若是想去就去,只不过那边会吵些。”
叶白柚一听,顿时迟疑。他现在什么都敏感,嘈杂的环境没有沈无璟他是半点不适应,即便是那住了许久的酒楼,但到底是没有家里安逸。
他双手捧着男人脸,咕哝:“你让我想想哦。”
说想,也不过是几息的时间。
叶白柚抱着男人大脑袋,一磕定音。“去吧,要是我不习惯就早些回。”
“好,那明早走?”
“那明早你别叫醒我,直接把我抱马车上。最好是我醒来之后已经到了酒楼床上了。”
沈无璟摇头失笑。“算盘打得挺响的。那怕是得给夫郎下点迷魂药。”
叶白柚撩了男人一缕发,又拨着自己的发丝合成一股。他编着最简单的三股辫,理所应当道:“相公就是迷魂药啊。”
沈无璟捏捏哥儿的手,笑得纵容。
“正好,去医馆瞧瞧夫郎现在的身体。”
“我身体可好!”
“许久没看,就诊一诊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作者有话说:
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