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未知号码的新年快乐花雅大概知道是谁发来的,但他没选择回,号码的归属地的确是甘肃。
花雅想,江旋所隶属的战区一直是西北吗?
江彧给他打了个电话,这通远在英国的电话。
“新年快乐,小椰。”江彧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听筒里传出来,“伦敦的雪很大。”
“新年快乐,”花雅望着落地窗外的雪,“酒泉也是。”
“赶回来的吗?”江彧问。
“嗯,请不了长时间的假。”花雅说。
“那你......”江彧顿了顿,“和江旋碰面了么?”
花雅沉默。
那年高三与江旋分手过后,江彧陪过他一段时间,去兰州读大学他俩的交集止步于此,他说他想要自由。
后面零零碎碎的联系都是江彧主动发给他消息,已然演变成了说得上话的朋友。
江彧明白不可能,所以没再过多纠缠,这么多年,他俩之间江旋两个字陌生得不像话,几乎没有提起过,今天却被打破了。
花雅觉得生活其实是很奇妙有趣的,自从他和江旋久别重逢,身边的所有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提起了江旋。
“啊。”花雅掏出烟点燃回。
“他对你说什么了吗?”江彧轻笑了一声。
花雅皱了皱眉,“没。”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江彧说。
“江彧,你今天怎么回事?”花雅淡声问。
“抱歉,这边有点儿冷,冻迷糊了,”江彧说,“真没什么想问的吗?”
花雅停顿几秒,“没。”
江彧吸了口气,大概是比较讶然他的回答,“行,那我先挂了。”
挂断之后,花雅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席恒走过来手中端了杯热水他才回过神。
“咋了?”席恒顺嘴问,“接了个不顺心的电话?”
“倒也不是。”花雅喝了口水。
“噢,我给你说一声儿,冰箱里我已经做好这两天的中午饭了,”席恒说,“你早上去医院带着,可能我这些天都来不了医院。”
“嗯哼?”花雅疑惑的尾音上扬。
“这样给你说吧,很忙。”席恒笑了笑说。
花雅一下就理解过来席恒所说的很忙是什么意思了。
按理说,席恒的身份也是比较敏感的,非必要也不会随意出研究院,有关国家卫星发射的都是保密事项。席恒家庭往上说三代都是科研人员,背景挺大的,松弛这些天,席恒还是要钻进自己的工作里面去。
“时间很快的,”席恒眼里满是成就和自豪,“到时候部队全面森严,不过你们还是能看见。”
“好。”花雅弯起眼角。
退役申请书不是说递交上去了就会立马被同意,更何况还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当年江旋被关进戒同所,在里面硬生生被折磨了四个月,错过填高考志愿,失约和花雅去西北的约定,那个时候的他非常想死,在第五次精神崩溃跳楼自杀未遂,他被他妈妈救出来了。
老爷子也松口了。
可松口的内容是,你可以读书,可以去当兵,但不能去找花雅。
他没有老爸那么傻,赌气去边疆,他复读一年报考西北那边儿的大学,却不知道花雅在哪个地方。他的所有电子产品早就被破坏,没有了高中的班群,没有了于佳阔他们的联系方式,没有了......花雅。
他就像无头苍蝇一样,筛选西北地区的学校,可是西北那么大,他该如何去寻找呢?
大学填的陕西,入伍填的甘肃,嘉峪关当士兵当了一年,次年进了兰州战区的特种部队,从非洲把花雅救下后,他才得知这些年他与花雅相隔的距离是那么近,但是又是那么的遥远。
上面说等军事演练和卫星发射之后。
行,他等。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现在吗?
江旋摩挲着自己手腕儿上的头绳儿。其实头绳儿不止断了一次,只要断一次他就修复一次,上面的小黄花的雕刻早就被他给磨平了,黑色绳子也越来越细,细到就像一根线。
他也在想,这根头绳儿如果已经断到真的不能再修复了,他和花雅还没有相遇的话,是不是再也没可能了。
在暗无天日的戒同所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在特种部队非人的训练,在出任务时数次的濒死遇险。
只要抬手看一看这个头绳儿,他又有希望了,仿佛看见少年对他笑,嘴角浮现出梨涡。
真好啊。
江旋低头在头绳儿上烙下一吻。
“你心爱的姑娘送给你的吧?”韩泽栋问。
“嗯。”江旋低声应。
“哎江旋,你这么着急退役是要回去娶她吗?”陆羽打趣说。
“我看不像,”姜文耀说,“倒像是媳妇儿要跟人跑了他回去把人抓回来的架势。”
江旋把头绳儿掩在作战服里,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说到点子上了。
他妈的他再不退役老婆就要跟人跑了!
江旋想到在桐县的时候,看见花雅身旁的席恒一阵牙疼。摆在眼前的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位席恒不是花雅的现任,就是花雅的朋友。
他倒希望席恒只是花雅朋友,可......朋友会被花雅带来桐县给奶奶祭拜么?这已经是非常亲密的关系才能这样吧。
江旋不能细想,一细想他就要发疯发狂,恨不得立马退役去找花雅,他心都要碎了。
“所以阿旋你是铁了心要退役吗?”闫杰问,“你现在退役多可惜啊,再熬一年就可以升衔了。”
“因为,”江旋将倍镜上枪,“老婆要跑了。”
“啊?”队友全部震惊脸。
“什么?”刚进来的队长听见江旋的退役理由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合着他劝了江旋那么久,贺上校劝了那么久,这个各战区夸奖挣着抢的神枪手特么是个恋爱脑!?
江旋从兜里掏出青梅咬了口,淡声道,“那咋了?”
酒泉,是敦煌艺术的故乡,现代航空的摇篮,迄今为止,已经成功多次发射卫星火箭和载人飞船。
花雅小时候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屏幕和现实的观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来到酒泉,看见的第一次火箭发射是席恒带的,当时在发射中心的观看线外围了好多人,随着点火的倒计时齐声喊,直到发射的那一刻,火箭的红光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好像一个太阳照耀着中国的每片土地。
他眼泪顿时涌出眼眶,真真切切的热泪盈眶,止不住地哽咽,骄傲和自豪的情感由内而外逐渐上升。
尽管来了西北,领略了独属黄土的浪漫,可还是会被它给惊艳到,哪怕看了很多次的卫星发射,再看时,心情依旧会澎湃。
在群众看不见的角落,训练有素的部队分布在各个区域,高强度地拉高警惕,为人民和祖国的科技保驾护航。
倍镜观察着任何异样,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和可疑作为,直接击毙。
“各号注意,十分钟准备!”
“五分钟准备!”
广播不断播放着倒计时,气氛也逐渐紧张起来。
“摆杆摆开——!”
“十——九——八——七——”
江旋的狙击枪中出现了花雅的脸。
他的心脏随着火箭卫星发射的倒计时跳动,有些许的惊讶,但是任务在身,只瞄了一瞬,就移开了倍镜。
“三——二——一——点火!”
卫星成功发射。
周围一切安全。
人民安全,科研人员安全,卫星发射安全。
江旋听从耳麦里的命令,收起狙击枪从巡点的区域撤回,他又往花雅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将近千米的范围距离,没有了倍镜,他只能看见一个人点。
邓毅在旁边说什么花雅没怎么注意听,只是将视线看向西南的方向。入目的就只有空旷的沙海和戈壁礁石。
“派了这么多部队啊.....”邓毅用胳膊碰了下花雅,下颌点向军绿色的装甲车。
花雅看着那些车离去,抿唇,直觉江旋在其中一辆车上,也明白过来刚刚为什么感觉自己被锁定住了。
“这是国家项目,安保得抓严,”花雅收回视线,“走吧,回医院。”
“我之前打听清楚了,把我们从非洲救回来的是西北战区的特种部队,嘿,原来就是我们地区的,”邓毅自顾自地说,“刚离开的好像是他们吧......”
应该吧。
这更加确定了江旋人是在甘肃。
但江旋为什么在甘肃,当兵多久了,从美国回来还是一直在中国,这些对于花雅来说像是谜团一样的,正慢慢地在散开。
他不想主动去了解,去问,说白了就顺其自然。
他已经没有精力和勇气再面对曾经,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
如果有某个契机,能让他重燃年少的那股劲儿,他也会全盘接受,关键是这个契机如何产生,那就不知道了。
花雅没想到再和江旋的相见是如此之快。
第二天,医院来了一群身穿军装的人。
他们医院是指定体检的医院,军事演练前,军人的身体素质各项要达标,医院各科室的医生会全程负责配合。
花雅被分配到了心电图科,外面护士小姑娘面对俊朗的特种兵哥泛红了脸,花医生满脸清冷地看着仪器指标,对于八块腹肌分明肌肉结实的兵哥不感兴趣。
“下一位。”花雅丝磁的声音喊。
江旋穿着绿油油的军装常服进来,看见座位上坐着的花雅,猛地愣住了。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花雅侧头,细丝银框眼镜后的浅棕色眸子落在江旋身上,微微张了张嘴,精致的面容有些讶异。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位局促得不行。
半晌。
花雅开口,“掀开衣服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