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信这灌题山山主是头山猪精,强行施展了法术将宋观变成原型就要一看究竟。而宋观此周目里的这点修为,再加上他除了“言灵”之术之外别的全都一窍不通的法术能力,这真要打起来的话,宋观大概也只有躺平任由朱雀用一根手指头摁住脑袋然后大喊饶命的唯一下场了。
就算拳头大的是老大,也不带这样欺负人啊。
愤愤然从盖住自己的那堆衣服里头爬出来,宋观露出一个神色不满的猪脑袋。
山猪嘛,毕竟是长得还是和家养肉猪很不一样的,宋观此时一身赭色的短绒毛,两把尖牙龇出来,不过倒是长得不老也不壮大,他这原型连头带尾的整个算起来,顶多也就皮球那么点大小。亏他化人之后是个青年模样呢,不想论起原型来,他居然才是头年幼的小猪。但这也不能怪宋观欺人,其实连他自己也没见过是不晓得自己这壳子的原型样子,所以谈不上骗人装大人这一说法。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山猪长得的都不会好看,一般家养的猪就已经生得不太美观了,偏偏山猪认真地丑起来可以比家猪还让人接受不能。但宋观毕竟有“绘颜”这小破神器在身,一只稀疏平常的山猪崽壳子,由着那“绘颜”神器瞎折腾,愣是长出了十二万分的萌态来,这风姿,莫说三千小世界任意的一头山猪都无法与之比肩,就是翻遍整个八荒六合,也绝找不出第二头能媲美的猪了,委实是万分难得可贵的一张山猪皮相。
不过无论这颗大好猪头长得再怎么萌,朱雀都是欣赏不能的。他不仅欣赏不能,甚至还因为内心还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而感到十分震惊,太震惊,以至于震惊得都失神了有那么片刻,因为是真的没想到宋观的原型居然真的可以是头猪。
尽管先前青龙那一世界的时候,根据那周目的大纲所述,主角攻和主角受后来,这两个人都是因为魂魄犹有残余而落进了三千小世界里,从而有了所谓的短暂轮回相遇这回事。但这些状况显然朱雀是不知情的,在朱雀的固有概念里,像他们这样的神仙,要么死,要么活,此外就从来都没有轮回这一说法。所以这回见到宋观,朱雀觉得应当就是三千年前宋观没死绝,却不知因何故躲在这三千小世界里不回去联系众人。
对宋观,他是感觉生气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宋观没死,却不想办法回去找他和玄武商量。放才出手令人显形的那一招,朱雀有自信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他已然心中认定宋观就是青龙,这一下不过只是为了证实自己心中所想,但他真没想到,宋观原形竟然当真是头山猪精!
皮球大的小山猪蹲在这一摊衣服里头,是一脸的不悦。宋观调整了一下姿势,他是不知道怎么从猪变成人的,所以此刻被迫显了原型之后,他就在心里将朱雀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妈的一会儿他可要怎么重新做人啊?完全不知道好吗。变成这幅鬼样之后还能不能好好跑剧情了?!真是愁死个人,啊不,愁死个猪。
“阁下这样,也未免太失礼了。”宋观端坐衣服之上,非常不高兴地说了那么一句。
他这样子,倘若还是个人形,倒也还能有几分架势,可他现在不是人啊,就那么丁点大的小山猪,声音也是一把非常细嫩的小娃娃音色,完全没有说服力和威慑力好吗。
朱雀望着猪脑袋的宋观,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沉默了许久之后,居然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如今见了我真身,阁下总该相信在下的确是没有骗你了吧。”宋观顶着个小山猪的壳子,挺了挺胸,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不过他那球大的身子做了这动作也是不显眼的,叫人看不出好歹。
朱雀垂眸看了宋观半晌,微一闭目,再睁眼时,已是敛去了先前所有情绪,仿佛之前失态只是旁人一种错觉一般,他倒是坦然:“这事是我不对,是我应当向山主赔礼道歉才是。”
宋观听了之后,两只耳朵微动,倒也没揪着此事不放。当然,就算揪着此事不放也是没什么好处的,所以他不会这么做。
反正先镇定点吧,都已经变成猪了,再跳脚也没有用啊,宋观并没有打算要和朱雀狗扯羊皮地扯个不清,他不希望扯当年往事,只想赶紧把这周目该套用走过的情报资料给抖出来,可显然朱雀很在意当年的事情,所以眼下宋观深感此时应该自己去把握这场对话的走向,也暂且不管这猪身原型的问题了,宋观以一副看起来完全不慌不忙的姿态,主动向朱雀问道:“先前阁下说跟踪在下的一事,原本是有其他缘故在里头,却不知这缘故为何?”
朱雀望着宋观的猪脸看了不过一会儿,就仿佛是不忍直视一般地侧过了头,但也没那么夸张,他这动作做的还算是不着痕迹,总之是不那么得罪人的。朱雀答道:“确实。这一开始,我是为山主身边的桃花精怪而来。”
宋观闻言便故作一番沉吟:“小桃花性子天真浪漫,从未从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朱雀轻轻“哦”了一声,打断了宋观的话,他的视线重新转了过来,这回是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宋观:“我也还没说他什么,怎么你就先为他开脱?倒像是知道他有罪似的。”
宋观神色不变:“我是不知前事,只是当初捡着他回来的时候,他身受重伤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再加上后来为了给他治病所以探查他的身子骨,发觉他魂里带煞。小桃花说他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追杀,现在看来,便是阁下所为了?”
朱雀道:“来历不明也敢收,山主真是好气魄,好胆色。”
他这话说得看似褒奖称赞,其实全都透着点阴阳怪气。
宋观听了之后,左边那只猪耳朵轻轻扇了一下:“过奖了。那么阁下是否为在下解惑一下,依阁下身份,又是为何要费煞苦心地去追杀一个桃花精怪呢?”
朱雀瞥了宋观一眼:“你也知道他是魂里带煞。”
宋观回看回去,半点都不避让:“又如何。”
朱雀目光与宋观撞到一处,一只小山猪的凝视他当然不惧,此时听了宋观这一言,他也只是仿若自语般地重复了一声:“又如何?”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冷,“的确是不如何。”随后将手笼于袖中,朱雀道,“魔物戾血,浸体入魄,他日必定为祸一方,我试过了,这精怪已然魂中入煞,戾血再不能剥离,所以只能杀了他。我也实话同你讲吧,他是非死不可的,我一定会杀了他。”
宋观沉默了一下,不过这沉默不是因为震惊之类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正在脑中组织语言。因为大纲的缘故,宋观对朱雀的坚持早有预料,所以此时他也没打算浪费口舌去说服朱雀放弃弄死魂里带煞的小桃花的原目标,而是直接迈入正题——他要同朱雀商量别的解决方案的可行性。
“是不是只要解决了小桃花身上煞气的事项,阁下就不再追究了?”
朱雀盯着宋观:“这么说来,你是护定他了?”
宋观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道:“在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若动起手来,在下绝非阁下的对手,且在下也无法说服阁下放弃追杀的计划。既然在下打也打不过,说理也说不通,那么只能寻求别的方法了,若是我能除去小桃花身上的煞气,阁下是否能高抬贵手,饶小桃花一命?”
朱雀不语,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宋观,然而毕竟宋观现在就那么丁点大,从头到尾打量个十来遍也是花费不了多少时间的。略一挑眉,朱雀道:“莫非你有十成的把握能除去他身上煞气?”
宋观努力仰头看朱雀:“十成把握不敢说,只不过是有那么个想法罢了。小桃花魂里带煞,周围人都将不得好死,可我不惧,因我当年吞食过一株灵材,对这些都是不怕的,所以我就在想,或许这便是一个突破口了。”
朱雀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不再继续跟我用‘在下’‘阁下’这个说法了?”
宋观逻辑对话被突兀打断,怔了一下,才道:“方才一时心急,便没顾得上用词,失礼了。”
朱雀听了之后笑了一笑,随后缓缓道:“你这样算失礼,那在你看来,我和你今日对话,我岂不就是从头到尾都很无礼了?”
宋观:“……”
喂喂喂,能不能好好进行对话了?这说话老是夹枪带棒的算什么意思!
不过还未等宋观开口,朱雀便已先出言将岔开的话题,给重新拉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对于山主刚刚提出的有关灵材的那联想,在下倒也是有一点心得或许可分享一下。”
宋观闻言收好自己的两只前头的蹄子,摆出一副端肃的模样来,他点了一点头道:“请说。”
朱雀道:“诚然这世间的确有灵材能消戾血魔气,这灵材万年难见,非比寻常,便是我也就知道曾有两株诞生在世上,但到如今都已经被人用了,连点根须都不剩,而当初服了这药的人,更是早早去世,是尸骨无存,飞灰不剩,此后我倒是再未见过有此类的灵材生长出来。”那等灵材,这界外的八荒六合里都不好生长,偏偏如此三千小世界倒是长出了一株,可真叫人觉得奇怪。朱雀心中这般想着,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些灵材珍贵,得之不易,效果显著,但也必须是被当事人直接服下才可,若是入了旁人肚子,可就无用了。似山主这般——”
目光一转,朱雀看向宋观,话语里带一点微不可查的恶意:“这灵材都与骨血融为了一体,如今,除非山主将自己全剁了给那小桃花精吃,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