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的小少年抬脸,表情显得很意外又似乎有点迟疑,在看了宋观一眼之后,他又飞快视线向下避开了和宋观的对视——并没有低头,只是眼帘垂下。整个过程,如果要给这个孩子打分,还是能算是及格的。虽然他太过紧张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并且还行错了礼,但他的确还算应对得当,并且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缩手缩脚到上不了台面的意思。
宋观提议:“或许你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过来跟我吃饭。”
大管家听了之后,便取下了一旁墙上的摇铃晃动三下招来了女仆,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诺亚少爷。”已是把当中暗含的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了。
诺亚在离去之前,有回头看了宋观一眼,那是门口的地方,光线显得很昏暗,阴影似乎将人吞噬掉了半张脸,而宋观坐在长桌后头注意到了,他心情没有波动,脸上表情也没有波动,并没有什么被吓到的感觉,总之淡定到可以去当植物人。
怎么说,在这屋子里的待久了,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不舒服的。不过不舒服着不舒服着,宋观又很快就适应了,并且适应了之后,他就对这种昏暗光线营造出来的阴森氛围具备了很强的抵抗性。但宋观也承认庄园给他感受始终是有点压抑到吓人,这房子很大,到了夜间总有烛火没有点亮的地方,不管如何,你总能看到冷不丁地看到某处阴森森的角落,那里幽暗得仿佛能孕育出一个鬼来,这里的每个人来去都安静得像幽魂,所有的行动都没有声音,有时候宋观闲得无聊开始想东想西,偶尔一个念头冒出来,就觉得此地像是一个恐怖片里的凶宅,其实里头的人都已经死去好久,然而却都还在不自知地活着,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是鬼魂。
当然这种比喻也只是瞎想想啦,宋观倒是借此有点脑补出来为什么原主会喜欢上主角受了,感觉这分明就是个必然的结果么。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叉着盘子里的青豆往嘴里送,等他一颗一颗数着吃完了盘里青豆的时候,诺亚终于收拾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对比先前苍白水鬼一样的形象,此时的诺亚更具鲜活的气息,他白皙的脸上还留有热水蒸腾出来的红晕,嘴唇颜色也因为血色充盈而显得异常饱满。女仆悄无声息地上来为诺亚摆好了餐具,那是在距离宋观比较远的地方,几乎是在诺亚坐下的同时,宋观就开了口,他这话是同大管家说的:“我想要诺亚坐在我旁边吃。”
奈丽女士迟疑了一下,屈身行了一个简礼:“这样于理不合。”
宋观放下刀叉,直接开启冷静异常的无理取闹模式,他微微一扬下巴:“他不坐我旁边,我就吃不下饭。”
奈丽女士看了一眼诺亚,目光有点沉,最后她朝女仆比了一个手势,于是餐具被重新放置,诺亚最后还是坐在了宋观旁边用餐。
宋观神情自若地继续吃饭,没有和诺亚交谈的意思,他也不去看诺亚,只是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食物,然后就先行离开了。他在这个世界里每天都很早入睡,因为这具身体很容易劳累,宋观洗漱完毕便安静地躺在床上,房子的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在睡着之前不轻不重地想着,其实这一周目任务中心思想不外乎就两个,一个是勾搭主角受,一个是学习傀儡术。在他看来,这两件事都不是要着急的事情。黑暗里侧翻一个身,一片漆黑里宋观暗暗盘算着,傀儡术显然是要等逃亡之后再学,至于勾搭这件事么……有所谓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所以他也同样不急。
一连十来天,宋观都和诺亚没有什么太多接触,直到第十七日的时候,宋观悄悄一个人溜进了书房,这才有了他和诺亚有了首次独处机会。其实宋观早就知道诺亚每天都会去书房,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书房很大,也不知道诺亚什么时候会来,他搬了专门的梯子爬到了角落一个书架的最顶上,然后躺了上去。这身体还是个小孩儿的身体,而且因为常年病弱,骨架很小,宋观躺到了书架顶上后还剩下的些许空间能再躺半个他自己。他的打算是吓诺亚一跳,反正宋观是准备把自己弄得画风特别不一样,好让对方不容易忘记。
就是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诺亚出来,这身体很容易犯困,宋观在等待的过程里一不留神就睡着了,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一觉似乎十分冗长像睡了很久,他怕睡过了时间,宋观一手支撑着探身一望房间里那巨大的钟表,结果发现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而与此同时,在这探看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诺亚。
诺亚今日穿着衣服主要的颜色就是白色,他捧着书坐在落地的玻璃窗前,阳光穿透冷冰冰的玻璃窗拥抱住这个金发的少年人。毫无疑问诺亚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人想到澄澈干净之类形容的隽秀面容,日光将他整个人镶了一道边,越发地突显出他身上那种仿佛画作里天使般的无垢特质。很多时候,人是越自然越是无意识间的神情流露才越会好看,一个人若是过于刻意卖弄风姿,是很容易过了头就像一只猴子仿人一般让观者觉得尴尬好笑的。诺亚看书看得很认真,他目光紧扣着书本,看得十分投入,以至于宋观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诺亚受到不小心惊吓,书本都差点掉地上去了。
宋观盘腿坐在书柜上:“你在看什么?”
诺亚在最初的惊吓之后,恢复了镇定,他放下书站起来,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朝书架上坐着的宋观行了个礼,他说:“阁下,我在看世界通史。”
宋观以前为了锻炼听说读写能力的时候,是读过这玩意儿的,到现在还隐约记得那么一点,其实忘掉的比记得的多,不过这不妨碍他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你看到哪里了?”
诺亚十分温顺的,有问必答地回答说:“奥斯维德的炼金术大改革。”
宋观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记得了,他决定不管这个,朝诺亚招了招手:“我要下来,你帮我扶一下梯子。”
诺亚闻言抬眼看了一下宋观,这个角度的阳光底下,诺亚的眸子颜色剔透得像是半透明了似的,在轻轻应了一声之后,诺亚他仿佛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朝着宋观所在的书架走过去。之后的过程里,他也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扶住木制的人字梯安静地等着宋观下来。
宋观一直在打量着诺亚,不过诺亚表情一直控制得还算不错的,这令宋观无法在诺亚脸上看出什么太多的情绪。攀爬下去的时候,略微琢磨了一下,宋观就故意在最后两格的时候直接跳下,考虑到他本身这壳子的身体因素,所以这结果他自然是没可能站稳的。几乎摔倒的时候,诺亚果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磕在地上,是立刻就搂住了宋观的腰将人扶住。宋观趁势镇定地赖在诺亚怀里,并且睁眼说瞎话:“我脚好像扭了。”
诺亚呼吸微微停了一下。
宋观扬起脸,他现在这个姿势是背靠在诺亚怀里的,头就枕在诺亚右肩那儿,他这般偏头朝着诺亚扬起脸来的时候,鼻尖几乎碰到诺亚的下巴:“你别告诉其他人。”他故意将声音放得很轻很低,书房里一排排的书柜遮挡分割了阳光,这一角落的阳光暧昧不明,宋观说,“你扶我回房间,这是我们两个人秘密——”末了声音压得更低,是跟着轻声问了一句,“好不好?”他有意将这话说得又轻又缓,吐息全吹在诺亚白皙的下颔处,那说话的感觉像是没有力气,也像是撒娇。
诺亚浑身僵硬,他搂着宋观,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手该往哪里放了,这种姿态简直像一只僵死的小动物。他嗓音发干地说了一声很轻的“好”,扶着宋观走了两步之后,诺亚才像是猛然醒神那样慌慌慌张张地又补充道:“我很高兴能为阁下效劳。”
宋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诺亚,他本来这周目的目标就是围着这个主角受转的,加之这壳子的身体很不好,很多事情都做不成,哪怕是看书呢,也是多看一会儿就眼花。大半时间都是躺着的宋观简直闲得快身上长毛,所以他这躺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脑中模拟自己怎么去勾搭主角受。
如果那只是勾搭朋友的勾搭法,那自然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搞定了的,根本不需他想东想西考虑那么多。但这不是的。大纲让他勾搭主角受,这不是做朋友,而是要勾搭成奸的那种。这种事情就复杂得多了。宋观对主角受了解得很少,比如,他就不知道这位主角受本来是直的还是弯的。他不知道主角受是属于后来慢慢被原主掰弯了的呢,还是说主角受本来就是弯的,是一弯到底最后还自发带跑了这身体的原主。而这些“不了解”,显然都会极大地影响和左右事态的发展,不过,宋观依旧并不打算花上大量时间来了解主角受。他先前模拟出很多个方案,最后他选择了其中最粗暴简单省时间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强行勾引。
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不需要太过细致走心的勾引方式,完全可以选择比较粗糙明显的路线,因为太暧昧太隐晦太细致了的,对方这个年纪,也不一定看得懂理解的了,所以最好直接用显而易见的事情来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就算不能直接一击命中,那埋下点种子隐患那也是好的。
宋观由诺亚扶着回了房间,路上碰见的仆从都让他给不清不淡地屏退了,他带着诺亚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吩咐诺亚:“把门关上。”
房门的落锁需要一点时间,宋观在诺亚锁门的时候,他就转过身,然后以背对房门的姿态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