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又耗费了十天才完美达到了道姑的要求, 十枚上品四阶混元丹。
当他拿着丹药找到道姑,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时,道姑只是点了点头夸了他一句就把混元丹收走了, 然后又丢给他一个新的丹方让他继续练。
这回的丹方是能短时间内提升修为的夺天丹, 品阶为六阶。
经过这十天的修习,云深的丹师品阶已经突破到四阶了, 但夺天丹可是六阶!
丹药的品阶就跟修士的修为境界一样, 仅仅只是差了一阶就是天差地别。
二品越阶炼制四品只要天赋悟性足够, 成功的概率还是有的。但四品到六品,那跟让他刚学会走路就直接上天有什么区别?
云深觉得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奈何刚提出抗议就被无情的镇压了,还让拂尘卷着双腿倒吊在石柱上背道教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五百九十一个字云深背了快一百遍, 倒着都会背了。
惩罚过后, 道姑将倒吊得头晕眼花的云深放了下来。
云深人都还没缓过来,道姑便将他赶回了丹炉跟前,亲自盯着他炼丹。
云深面如菜色有苦难言,憋着一股委屈劲儿, 咬牙开始炼丹。
这一回足足耗费了将近半年他才成功炼制出了六阶的夺天丹。当丹药出炉时, 云深激动得眼眶泛红。
半年了!他整整不眠不休的炼了半年!终于解脱了!
鬼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说出去都人神共泣。
他将夺天丹交给道姑,在她做出评判之前硬气了一回,梗着脖子道:“师尊, 这些时日弟子已经学习到了颇多,但仍有不明白的地方需要时间好好分析消化。”
“弟子要申请闭关静思几日!”
简而言之, 那就是他要休息!他要躺平摆烂!
人参精浅金色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转, 小心思昭然若揭。
道姑抿唇不语,她看着手中装着夺天丹的瓷瓶, 过了许久才抬眸看向云深,道:“不必闭关了,今日你便下山去吧。”
下山?
云深愣住了,难道试炼还有很多关?现在才通关了第一关?
道姑起身一甩拂尘,尘穗自臂弯坠下。她转身看向远处的云雾,缓缓道:“你悟性天赋都极高,为师该教的已经教得差不多了。”
云深闻言一愣,听这话的意思,他这是通过试炼得到传承了?而所谓下山便是离开传承之地?
云深脸上压抑不住的欣喜,他期待的搓了搓手,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见大反派了。
说来他跟大反派已经分开了大半年时间,还怪想念他的。
也不知道大反派想他没有。云深如此想着。
虽然急切的想离开,但云深对道姑这个便宜师尊还是颇为尊敬的。对方平日里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还严厉,但对他其实也很好,云深内心深处是有几分认可这个师尊的。
他谦虚的低头道:“弟子愚笨,全是师尊教导得好。”
对此道姑不置可否,抬手掐了个手诀,食指指尖一点金光大盛,她让云深走到跟前来,云深没有迟疑就听话的走了过去。
道姑说:“今日为师便传你《上清玉玄心经》,你且好生领悟修习,修炼及炼丹时可运行此心法,能助你更快进阶。但切记过犹不及,如非境界积累圆满,万不可随意进阶。”
她说着抬手,食指指尖抵在云深眉心,那点金光便直接隐没入云深识海,变成一本泛着金光的透明卷轴悬浮在识海上方。
传完了心法后,道姑又抬手一招,将广场中心的炉子招了过来,原本一人高的丹炉收缩成了拇指大小,袖珍而精致。
“这是九州鼎。”
变小的丹炉被道姑用一根丝带扣住,戴在云深的腰带上成了一个腰饰。
“九州鼎乃炼丹神器,你如今修为尚且式微,为师也无法护你周全。行走江湖财不露眼,莫要随意拿出来炫耀,免得遭贼人惦记。”
她细细的叮嘱,这会儿说的话比此前大半年加起来还要多。
最后她又给了云深一柄玉如意,但却没告诉他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叮嘱完了所有话语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云深知道这是离别的时候到了,道姑在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果然没过多久,道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发旋道:“去吧,下山吧,你该离开了。”
他鼻尖发酸,眼眶泛着泪花,有些舍不得这个便宜师尊。他问道姑:“日后还有机会见到师尊吗?”
道姑沉默不语,云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脑袋,也是,真正的道姑已经羽化了,眼前这个只是她留下来的一抹残魂罢了,完成了传承任务之后,自然是要消散于天地间的。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道姑,突然跪下朝她行了个大礼。
“师尊,请受徒儿一拜。”
这回他是真心实意的叫对方师尊的,毕竟对方真的教了他很多,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尊她为师。
道姑挺直腰杆受了了这个礼,待云深站起来后朝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走吧,不要回头。”
她话音落下,一条石阶自广场的边缘往云雾深处延伸,那便是离开传承之地的通道。
“师尊,再见!”
云深朝她深深的鞠躬,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石阶走到尽头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但那个悬空的广场早已消失不见,只剩无数被云雾包裹缭绕的山石。
他惆怅的叹口气,转身踏上了最后一块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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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在传承之地呆了大半年,但实际上只过去了三天,等他从密室之中走出来,见到在屋檐下的廊道里打坐的隋简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隋简似有所觉,他侧身回头,视线似有若无的打量着人参精,确认毫发无损后眼底才多了三分笑意。他打趣道:“这是成了?”
云深不语,他抬脚向隋简走去,刚开始还不疾不徐,可迈了没几步突然加快了速度,直愣愣的撞向隋简扑到他背上,双手环着隋简的脖颈。
隋简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他掐着云深的脸颊捏了捏:“不生我气了?”
两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对隋简来说只过过去了三天,但云深却是离开他整整大半年,就算有再多的气都早消了。
“早就不气了。”
云深摇了摇头,委屈巴巴的说:“你都不知道我这大半年怎么过的,我都快被折腾死了。”
人参精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回到最信任的人身边时,终于能肆无忌惮的述说心中的苦闷和委屈。
“谁欺负你了?”
隋简立马冷了脸,杀机毕现,好像只要云深告诉他是谁欺负他,他立马就为云深找场子一样,气势汹汹的。
云深赶紧道:“也不算欺负。”
他将传承之地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隋简听,《上清玉玄心经》留存于识海之中无法取出,他便将腰带上的九州鼎取了下来递到隋简手中。
“师尊传我的法宝,是个神器呢,厉害吧?”
人参精洋洋得意,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隋简眸光微闪,指腹摩挲着玲珑小巧的鼎,半晌,讳莫如深的道:“你师尊让你不要随意拿出来炫耀,你就不怕遭我这个贼人惦记?”
人参精卡壳了一下,而后睁着一双无辜的浅金眼眸,十分笃定的说:“可你不是别人啊,我为什么要怕?就算你问我要,也不是不能给你用几天的。”
云深的语气神态太过真挚直白,好像无论隋简对他做什么要求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隋简心中动容,心跳无法自抑的加速跳动。
他想,当初强行将这支人参精带走,大抵是这么多世里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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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之中还在寻找传承之地的宗门世家们还不知道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自云深拿到传承以后,没了那一缕残魂维持传承之地便消失了。
秘境出口提前出现,将秘境内所有修士都踢了出去。
而云深和隋简是被银蟒送出去的,云深看见银蟒就会想起他的师尊,他想了想克服内心对长条软绵绵的动物的恐惧感,问银蟒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银蟒似乎很心动,竖瞳收缩成线,云深以为它要答应时,它却出乎意料的摇了头。
云深对此倒也没觉得意外,银蟒是师尊的守灵人,它在这个秘境之中不知为师尊孤独的守了多少年的灵,若非极其深厚的情谊,恐怕无法支撑这么久。
他也不勉强,只能遗憾的说:“那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和师尊的。”
银蟒低下头,脑门拱到云深的手心轻轻蹭了蹭,好似与他结下了约定。
当出口再次关闭,两人回到了久违的红叶原。
红叶原城池对外来修士一如既往地排斥,两人没有选择进城,而是直接离开红叶原。
飞舟上,云深正研究着识海里的心经,其上内容晦涩难懂,他理解了很久才勉强理解完了第一段。
心法修炼不能急于求成,得潜心贯注的修习研究透彻,既然一时半会儿的解读不完他干脆就先停了下来。
飞舟在云雾之中穿行,此时正是中午日光最盛的时刻,碧空蓝天,道道金光洒落,伴随着一圈圈层层晕开的彩色光圈,船身下方则是无尽的云海。
只要看不到地面云深的恐高症就不会犯,他趴在船身沿板上,伸手去抓好似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云朵看似有物实则无物,无论云深如何抓取,云雾都会从他指尖缝隙之中溜走,只余下微微的清凉之意。
“仔细掉下去了。”
隋简不知何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见他半个身子都趴到了围板外头去了,顿时眉头一拧,快步上前提着他衣领将他拎回了甲板上。
被人像拎鸡仔一样拎着,云深倒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问隋简:“伤势好些了?”
隋简点了点头:“好多了。”
为了能让隋简尽快恢复,云深可给他足足收集和好几瓶日精,又在不时的凝聚天地间的木系灵气辅助他疗伤,若是这样都好得不快,云深都要怀疑人生了。
他仔细观察隋简的脸色,发现确实多了几分红润,不再似之前那样青黑灰败死气沉沉后才安了心。
他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隋简沉吟道:“去蓬莱仙岛。”
蓬莱?
云深一下来了兴致,无论是在上一世的现代世界,还是在这个修真界,关于蓬莱仙岛的传言和描述无一例外都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仙人,若是能见上一见,也算是涨涨见识见了世面。
接下来的行程云深期待满满,就想早些一睹蓬莱仙岛的真面目。
飞舟飞行了小半个月后,摇摇晃晃的落在了东渡津的码头上。
前往蓬莱仙岛的船只每半月一回,不巧,他们来的前两日,船只刚开走了。
两人只能先寻了一处居所,暂时住了下来。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安顿下来没多久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因为是沿海地区,屋舍的结构多是防雨水的青瓦房,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留下,形成一串串水帘。
因为已经入了秋,空气既湿润又寒凉,云深很不喜欢这种天气。
他站在屋檐下的廊道里,愁眉苦脸的看着雨幕,心里盘算着这雨何时才会停歇。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雨非但不停还越下越大,入了夜以后更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云深抱着小枕头盘膝坐在床榻上,唉声叹气的,都快愁死了。
虽然经过上次渡劫后,他对雷电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可早已形成的心理阴影哪里是那么快就能免疫的?
这样的鬼天气下云深是一点都睡不着不说,那雷声炸响一次,他就下意识跟着浑身颤抖一次。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云深整支参都要麻了。
由于云深已经修炼出人身,两人便不好再住同一个房间。隋简做主将主卧让给了他,自己则去住了隔壁的次卧。
他纠结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克制住对雷声的恐惧快速下了床,穿着木屐抓着自己的小枕头就往屋外走。
一墙之隔的次卧里,隋简随意又慵懒的交叠着一双大长腿,背靠太师椅后背,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敲着。
“怎么找来的?”
他睨了一眼身前跪着的人,语气森寒刺骨。
这跪着的人不是旁的别人,正是隋简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左节使左奇。
他低着头道:“是凌均那小子回东洲时曾与主上一路,他认出了主子回来告于属下知晓的。”
其实一开始还不确定,左奇也是在隋简和云深出了秘境之后,无意撞到了两人。虽然隋简的脸上还是做了伪装,但跟着他将近一百年的左奇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之所以没有直接上前相认,也是怕暴露了隋简的身份,直到此刻才寻到机会与他见面。
隋简垂眸沉吟不语,他手下众多不可能一个个都记得,左奇口中的凌均是何人他并不认得,但第一时间就将这和名字与当初一同坐传送阵,格外自来熟热情的少年对号入座了。
左奇见他久久不语,斗胆提出了内心的疑问:“敢问主上何时回西洲?”
隋简道:“本座还有要事要办,暂且不会回去。”
左节使明显有些失望,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他复又问道:“不知有什么是属下可以分忧的,还请主子吩咐。”
“确有一事让你去办。”
隋简让他起身上前,低声耳语吩咐了几句。
隋简让他办的事情有些过于怪异,左奇不懂但却没有多问。他道:“属下这就去办。”
他说罢就躬身行了个礼准备离开,隋简将他叫停住:“本座的行踪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
左奇道:“属下省得。”
隋简满意的颔首,正要叫他退下,突然听到隔壁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起床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小跑着的脚步声。
他朝左奇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瞬间消失。
门外,云深双手抱着小枕头,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他犹豫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你睡了吗?我能不能进来啊?”
屋内没有传来回应,云深还以为隋简已经歇下了,或者正在打坐入定没空搭理自己。
他重重的叹口气,垂头丧气的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时,房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似乎是刚起身,隋简穿着一件长里衣肩披外袍,里裤并未穿上,肌肉结实的小腿线条流畅又极具爆发力,里衣堪堪用系带系着,衣衫半解,大半精壮的胸膛袒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强势的侵占力。
他双手抱臂,下颚微微抬起:“大晚上不睡觉在外头跑来跑去做什么?”
云深眨巴眨巴眼睛,头顶的叶片随风招摇。
“我怕打雷呀,一个人我睡不着,你能不能陪陪我?”
仿佛为了印证他不是在说谎,天际突然响起一个惊雷,随后便是数道电花火舌将整个雨幕都照得亮堂。
人参精自然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眶泛起了泪花,头顶枝叶更是抖如筛糠。因着下意识双手捂耳,手中的小枕头便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沾了灰尘。
整支人参精瞧着好不可怜。
隋简叹了口气:“下次直接进来,不必询问我。”
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伸手揽住人参精的肩膀将他带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