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zazhong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怎么还不出来……”谢云暮有些惴惴不安,止不住地跺脚。
“故意挑这个时间来看祖父,指不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几人今天都是来逼宫的, 听到这里脸色都不太好看。
“爸, 他不会是要和我们抢财产吧?”谢听澜瞪大了眼睛,越想越不对劲,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话一出口, 其余的人也纷纷若有所思,表情各异。
“得了吧,人家现在哪还看得上我们这点夕阳红啊,别往脸上贴金了。”
谢云攸嗤笑出声,一直不受重视的他抱着双臂倚靠在墙边。
现在的谢家就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谢云暮等人又没什么经商天赋和能力, 经过这些人的一顿操作, 非但没让事态回转,反而完全是往老人的嘴里大把大把地塞农药加快了死亡速度,股价大把大把地跌。
谢云攸忽然有点想念自己吃牢饭的割割谢云行了, 虽然这人人品不行、偷税漏税、但是人家好歹还会点经商, 看看这剩下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
“听澜,你去门口偷听一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谢云暮指挥道。
谢听澜点了点头,实际上他也有点好奇,赶忙跑过去贴门,他刚把耳朵贴上去还啥都没听见呢, 门就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他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就跌……跪在了地上。
就像故意给谢昭君磕头一样。
“好久不见,堂哥真是一来就给我送了份大礼。”谢昭君轻轻扯起唇角, 轻巧的话语里藏着尖锐的讽刺。
谢听澜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忘了拍拍自己根本没脏的裤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一个根本不算谢家人的zazhong,凭什么来分一杯羹?”
谢昭君挑了挑眉,开口就是典中典:“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就撇过谢听澜向外走,找到了护士台,噙着礼貌的微笑说了些什么,那小护士听到他的话瞪大了眼睛,紧张得声音都有些磕巴。
“好、好的,我马上去找人……”
打完电话后,没过多久,几个医生护士就来了,又是一会,公证人员也到了场。
谢家人哪能不知道谢昭君和谢瑞容想干什么,纷纷出来阻止。
“你是不是威胁了老爷子让他立遗嘱?”
“小zazhong我跟你拼了!”
更有甚者直接跑到谢瑞容病床前哭喊着打出感情牌。
可惜牌面是三个三带一个四。
有,但不大。没啥作用。
谢老爷子直接闭上眼睛装聋哑人,不想再看到这些虚伪的不肖子孙了。
他不想让自己打拼出来的基业全砸手里了,这样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
裴京郁在医院大厅和裴镜嫣聊了好几个来回,又刷了会抖音,觉得有些无聊。
抬起头,医院的人流倥偬而过,他们神色各异,或喜或忧,或惊或惧,裴京郁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世间百态。
又垂下头去和裴镜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着聊着,还是给谢昭君的对话框发去一张图片,从他这个角度拍摄到的电梯门。
【郁】:小昭,我在这里。【照片.JPG】
【郁】:出了电梯往这个方向看就能看到我。
吵吵嚷嚷的病房内,谢昭君将手机声音关得很小,但是特别关注的铃声还是足够惹耳。
他拿出手机回过去一条信息。
【谢】:抱歉,阿郁,临时有一点事情,等我一会,后面跟你说。
【郁】:好。
裴京郁对谢家人都没什么好感,觉得和谢昭君一起上去怪尴尬的,于是主动提出在下面等,谢昭君也想的是聊两句就走……
上去了这么久都还没回,可能是突然出了什么事吧。
裴京郁关掉和他的对话框,继续诠释起抖音来。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谢昭君才从电梯里下来,对方的脸上满是歉意。
“抱歉阿郁,突然有点急事,耽搁了。”
上了车,谢昭君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了,甚至连当场的谢家人表情都描述得有点类人。
裴京郁听得津津有味,看来谢家剩下的也美姬阁诗人。
但很快,他提出一个致命问题:“诶,那小昭你如果要忙这件事的话,这次的行程应该会改吧。”
“不会的阿郁,既然说好了这次是看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那就不会变,后面来处理是一样的。”
裴京郁“哦”了一声,转而问道:“小昭,那我们下午去哪?”
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真奇怪,原本A市经常下雪,甚至来的那几天树上都还挂着薄薄的霜雪,但是再也没有下过,只有气候还是那么干燥而冰冷。
竟然下起了雨。
车在目的地停下,入目是几幢低矮的房子,在周围高楼大厦的包围下楚楚可怜,有点眼熟。
裴京郁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猜想。
或许目的地不是这里,只是因为前方的巷子太窄,车辆无法通行而已。
事实确实如此,逼仄的巷道中连伞也难以容纳,谢昭君斜着伞,从伞面上倾泻而下的水珠顺着弧度滚落,从肩头滑落下去。
穿过巷道,视野逐渐明亮起来,原本茂盛的草地在冬天枯萎,只剩下一片隐约能看得见叶子的土地,泥土被水润湿,显得比平时色深。
挂着秋千的树上叶子也掉得所剩无几,叶子被雨淋得湿透,有些凄凉。
裴京郁又感觉一阵熟悉,他回忆起园神里的细节和场景,说出个关键词:“烟花?”
“阿郁,你还记得。”
谢昭君用的是肯定而陈述的语气。
“当时放烟花,我还打阴游来着,节奏不对准不让放……”裴京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还好这场烟花在零点之前赶上了……”
“烟花很好看……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烟花。”
“来之前,我还在忐忑,毕竟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存在,实在是"天理不容"。”
“对哦……”裴京郁看了看周围的场景,又看看这格格不入的老旧景象,“这块地没拆迁真的好奇怪……”
“这是某次我完成了谢老爷子,也就是我……祖父提出来的任务的时候,我向他求来的一个愿望。”
“没想到他真的很守信……”谢昭君唇牵出一个不算笑的弧度,“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明明隔着伞,雨水除了溅起一点泥泞再无其他,谢昭君却整个人都像被淋湿了一般,雨水滴滴答答向下落。
秋千被风吹起,生锈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的眼角略微湿润,执着伞的指节泛白。
他脸上五味杂陈的情绪像是不小心打落在地的颜料盘,呈现出破碎又割裂的色彩。
指腹抹过对方眼尾一缕湿润,裴京郁陪着他在雨里站了很久。
雨越下越大,耳边的雨声也愈来愈明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昭君垂下眼睛,混杂在雨声里的声音很轻。
“阿郁,雨越来越大了,我带你去找我以前藏在这里的东西吧……”
他把伞递到裴京郁手中。
“帮我撑一下。”
裴京郁终于知道谢昭君从车上带下来的小铲子有什么用了。
挂着秋千的树下,也许埋着什么东西。
时间过去太久 ,加上磅礴雨势,新土和旧土早已分不清楚。
谢昭君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径直走到一处蹲下来,他的眉目被垂下的头发遮挡地严实,一言不发。
裴京郁弯下背脊,将伞面与地面的距离减小。
落下的雨在谢昭君身侧绽成水花,衣服还是脏了。
裴京郁不得不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伞面一再降低近乎贴着头发,雨滴砸在伞面上的雨声愈发清晰。
一个小小的土坑逐渐成型,也许是当初谢昭君挖得很深,堆积在外面的泥土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见到他埋在里面东西的真容。
透明的水坠落在土坑里,裴京郁还以为是伞漏雨了,连忙抬头去看,分明完好无损。
他似有所感般看向谢昭君,听见对方的抽噎声,一滴眼泪恰时顺着对方下颌落下。
手中的铲子被丢弃,手指覆上脏污的泥土,谢昭君拂去里面还算是干燥的最后一层泥,那件宝物终于露出一点来。
透明的、圆滑的……是个玻璃瓶子?但是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谢昭君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手指都因为动作而泛红,但却像是不知疼痛般拼命挖着。
裴京郁帮他一起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那个埋在土里的瓶子拿了出来。
不大的许愿瓶被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被雨冲干净的表面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堆被洗得干净的星星糖纸,随着时间过去而有些黯淡,还有些纸折的星星。
“那是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埋在这里的。”
谢昭君忽然说,还带着鼻音。
裴京郁本来想擦掉他眼泪的手顿住了。
“阿郁,我原来……本来不信这些的。”
“可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就只能选择相信了。”
“在土里种下许愿瓶,希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桌边还和以前一样有一堆糖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确有一堆糖果。”
“我当时本来很高兴的,以为你回来了,然后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谢昭君忽然有些哽咽。
“然后我才突然想起来,糖果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