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溢, 秋意泊想通此节,不免觉得心神通透,他睁开双目, 金丝万缕, 他一手翻了过来,接住了其中一缕, 他非妖类,体内那点妖族血统也不过是在名义上有罢了, 帝流浆并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助益, 可此情此景,若不留下些什么,倒也有些遗憾。
他眉间还留有一丝意气, 往日里的温和之感便显得有些疏狂,随着金丝在他掌中凝结成晶体, 又缓缓成就一缕弯月,那些意态也被素日里的平和所掩去。
一枚弯月静静地悬于他的掌中, 蜿蜒着月光,秋意泊不禁望向天上月, 再看手中月,他缓缓收紧了五指, 月色便被他的五指所掩去,有一种微妙的意趣。
不知不觉中,天地间再也没有伴月道君的声音,秋意泊放松了背脊,倚在了凭几上, 一腿曲起, 目光再度落于他手中书卷之中, 似乎他从未正襟谨听。
夜色逐渐朦胧了去,天边出现了一缕灿烂金阳,转瞬便将夜幕压了下去,在那一呼吸之间天空大亮,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众人幻梦一场。
“弟子等谨受道君教诲——!”如山如海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万千修士躬身俯首,叩拜高楼上那一抹身影。
下一刻,伴月道君便又出现在了秋意泊的对面,他面色苍白,一手按在了案几上,秋意泊顺势望去,还未说话,便见伴月道君嘴唇微动,陡然吐出一口血来。
“道君!”
“道君!”
他身边的四位大乘真君急忙要上来扶,却因为伴月道君一手抬起而顿住了脚步,齐齐一礼,退居到了屏风外侍立。伴月道君神色清淡平静,还有血自他下颚滴落,他却随意地用帕子擦了一擦,塞入了衣袖之中,好像吐了血的人不是他一样。
若不是他唇上染了血色,还真看不出是他吐的。
“道君可还好?”秋意泊问道。
“还好。”伴月道君点了点头,“老惯例了。”
果然引动了那么大范围的帝流浆是不可能毫无损伤的,以秋意泊所见此时伴月道君,伤势其实都不值一提了,倒是他周身气息若有若无,好似一片雾气,叫人一扇便能散了——恐怕是几百年的修为都要耗在今日。
这讲道五百年就得开一次,如果次次都要来这么一套,伴月道君修为毫无寸进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倒退,都得算他天资纵横。
秋意泊见他这模样,眉目间有温柔笑意浮过,他将手中那一枚弯月递到了伴月道君面前:“赠道君的。”
伴月道君凝目一看:“帝流浆?”
“是啊。”秋意泊笑道:“我善于炼器,道君邀我来听讲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呢……想着总要留个纪念,便用帝流浆炼制了此物。”
“那你为何送我?”伴月道君有些奇怪,秋长生是凌寒道君之徒,凌寒道君这几千年恐怕也就他们两个弟子,难道凌寒道君从未与他们传过道?
秋意泊想了想,不由低眉浅笑:“道君在上头站了半天,这帝流浆恐怕也没有时间消受,我留着不过是蒙尘,道君多少还是有些用的。”
这话就有些促狭了,伴月道君却不知道为何轻轻笑了笑,毫无血色的五指微动,将那一枚弯月扣入了掌心。他于妖域传道教化三千年余年,引动了七次帝流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帝流浆回赠于他。
其实是无用的,他并不缺这一些,但秋长生一番心意,他也无意拂去。
秋意泊也知道送伴月道君是没用的,毕竟伴月道君能引动这样规模的帝流浆,难道还会缺这一点吗?只不过是他觉得这一枚弯月做的好看,又见伴月道君虚弱至此,心念一动,送便送了。
秋意泊问道:“道君回来是来休息的吗?”
伴月道君点了点头,又道:“还需听平心阁论道。”
秋意泊在心下微微摇头,这可真够辛苦的,不过这是伴月道君所愿,他没有资格去劝阻他,也不必说什么辛苦不辛苦,我之□□,他人蜜糖。
伴月道君说罢,从袖中取出了丹药等物,皱着眉头吞了几颗,此后眉头皱得更紧,秋意泊不禁就看向了那丹药——凌云道界几千年没有道君,他学的那点炼丹术还是年轻那会儿跟着半夏真君的手札学的,上头自然不会有什么道君境界的丹药笔记,去了苍雾道界倒是有道君,可惜他又和苍雾道界的医修不熟,能作用于道君的丹药珍贵异常,他也不好平白无故问玉清道君讨两颗来研究研究。
“苦?”秋意泊随手递了一碟子蜂蜜松子糖过去,伴月道君先拾了一颗送入口中,眉头微松,这才道:“苦。”
“千秋草是人间至苦之一,凌寒未曾与你说过?”伴月道君道。
秋意泊则是答道:“我与凌寒道君不过一面之缘,凌寒道君怎会与我提这些?”
伴月道君:“……???”
秋意泊见伴月道君突然就盯着他不说话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他刚刚也没吃东西啊,不存在脸上沾了点心渣滓的问题。
“凌寒不是你的师傅?”伴月道君问道。
“自然不是。”秋意泊瞬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我与我的兄弟出身凌云道界凌霄宗,尊师道号朔云,另有一师乃是百炼山奇石道君……难道是凌寒道君这般说的?”
伴月道君:“……是。”
秋意泊眉峰微动:“原来道君请我来,是以为我师从凌寒道君?我若不是师从凌寒道君,是不是就不配坐在此处了?”
伴月道君淡淡的一眼扫向了秋意泊:“废话。”
不是凌寒的弟子更好了!秋长生此人实在是合他的胃口,若是平辈论交,莫名就矮了凌寒那老不修一辈,如今秋长生不是凌寒的弟子,那他就不必平白比凌寒矮上一辈了。
秋意泊佯做起身,道:“那我走?”
伴月道君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秋意泊的衣袖,还未说话,忽地秋意泊就觉得一团毛茸茸的还很敦实的东西掉进了怀里,仔细一看,伴月道君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怀里却多了一只比滚滚还要大上许多的大熊猫。
秋意泊下意识地颠了颠,把怀里的大熊猫给抱紧了:“……”
艹艹艹,他居然有朝一日抱上了正儿八经的熊猫道君!
“道君!”
“道君——!”外面的那几个大乘真君想要进来,却听见伴月道君冷冷地道:“候着。”
那四人瞬间止步。
伴月道君变成人形那是一个风姿绝世,变成原形后再绝世的风姿也只剩下了憨态可掬。他虚弱地看着眼前一片青色的衣襟,清幽飘然的香气占据了所有的嗅觉,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是被谁抱着,瞬间有些羞恼,可他确实伤势过重,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秋意泊抱着伴月道君坐回了罗汉床上,也让伴月道君两条胖乎乎的腿有了落地的地方——他的腿。秋意泊低头看着伴月道君,实在是没忍住在道君高不可攀但毛茸茸的背上拍了拍,头也不抬地问道:“道君如何了?”
他虽然看着伴月道君,却不是问的他,任谁也看得出来伴月道君此刻恐怕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多少。作为人修的秋意泊都知道妖修除非自愿,也就是在身体虚弱至极的时候才会变回原形——伴月道君总不能特意变成大熊猫来投怀送抱吧?
屏风外有一位大乘真君拱手,听他的声音也镇定了下来,他道:“帝流浆对道君损伤过大,五蕴丹还需半个时辰才能完全发挥功效,并无大碍。”
秋意泊缓缓地道:“知道了。”
哎,抱大熊猫的福利只有半个时辰哎。
秋意泊是个惜福的人,放在现世他这辈子都没指望抱上大熊猫,他又不是学兽医专业的。哪怕突然中了彩票使用钞能力,撑死了让他抱着合影留念就该抱走了,那还是抱熊猫崽子,成年大熊猫那可是吃肉的,真的能咬死人的,这里的半个时辰放现代那就是一个小时……快乐!
早知道来听道能抱大熊猫,就是伴月道君不请,他也赶鸭子上啊!
伴月道君静静地依偎在了秋意泊的怀里,他不说,秋意泊就佯装不知道,成年的大熊猫真的很大,秋意泊险些两只手都环抱不过来,只能悄悄抱紧一些,他非常眼馋伴月道君那对厚实又毛茸茸的耳朵,可惜没胆子——抱一下那叫形势所逼,再去薅人家耳朵那就叫调戏了。
这可不是翠衍,已经进化到了真把自己当只没有感情的小猫咪,摊着肚子让秋意泊随便撸,这一位真要是恼怒起来,这么近的距离,秋意泊就可以直接投胎了。
秋意泊抱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用手指开始梳理伴月道君背后的毛发,怎么说,真不愧是道君!这一身皮毛入手跟丝绸一样,还香喷喷的跟刚洗完澡一样,真的超级好摸!
秋意泊已经开始想能不能问一问伴月道君能不能把滚滚送给他了,不送滚滚其他的崽子也行,他再也不嫌弃养大熊猫麻烦了,他一定当徒弟好好养,争取有一日把徒弟养成道君,师傅摸两下,徒弟总没有什么话说吧?
人就是这样,得到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一直在骚动。
微妙的痒意从背后传来,但无疑又是舒服的。伴月道君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滚滚是被秋意泊他们两个抱惯了的,滚滚回来后他为了看一看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与滚滚神识交融过,滚滚的记忆可以说就是他的记忆,此时被秋意泊抱着,他又重伤在身,此刻药效开始发作,当真有些混淆之感,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
其实他更想要梳子。
他记得秋意泊他们拿过一把很舒服的梳子给滚滚梳过毛,不过这样也很舒服就是了。
秋意泊的目光已经落在了伴月道君短短的尾巴上,他反复在心中跟自己说——这是真的不能摸!
要是牡丹花下死就算了,那好歹也是做鬼也风流,摸大熊猫道君的尾巴导致被拍死那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哪怕是师祖和师傅知道了,都得说一声他死得该!都没脸提报仇这件事!
伴月道君轻轻哼了一声,在秋意泊怀里动了动,秋意泊立刻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他。他与伴月道君一对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伴月道君又往上颠了颠,让他的下巴能垫在他的肩上。
伴月道君心想我是让你放我下去的意思……但是这样趴着更舒服了,他也没有再吭声,只是静静地消化着药效。
而在平心阁一楼二楼端坐着的真君们则是有些骚动,按照往日的惯例,道君此刻应该已经示意他们开始论道了才对,怎么今日到了这个点还没有动静?可再看通往三楼的阶梯已经被道君门下侍立,道君应该已经到了才对,为何还不开始?
大多人还是有定的住的,有一个耐不住的大乘真君便去问守在阶梯上的渡劫真君,那人一拱手:“敢问真君,道君可至?”
这是废话,但还是要先问一问。
那渡劫真君眼观鼻鼻观心,低眉敛目地道:“道君已至,还请诸位静候。”
此言一出,众人心下也是大定,那大乘真君也不好再问,回了自己的座位。众人眼神对视,也不敢传音,毕竟道君就在楼上,谁敢在道君眼皮底下嚼舌根?
只是此例从未有过,众人不免有些担心。
秋意泊正好端端地抱着伴月道君呢,忽地耳边有伴月道君的声音传来:“放我下来。”
再不开始论道,恐怕就要有人知道他受了重伤。
凌寒与他有盟约,自然不会在此刻搅局,可人族不一定,妖族也不一定——并非是所有妖族都视他为圣君。理由很多,比如有些妖族并不愿遵从他的道。
秋意泊只好将伴月道君放在了罗汉床上,他还是按照人的习惯,将伴月道君安置在了凭几旁边,这样伴月道君就可以靠着凭几,可他松开手的一瞬间,伴月道君便从凭几上滑落了下来——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凭几受不住一头成年大熊猫的压力,被推翻了。
秋意泊连忙去接,好悬歹悬才没让伴月道君一头栽下罗汉床,他不禁心中发笑,也不非要让伴月道君靠着了,拖了一个靠枕过来,放在了他的头下,让他趴在靠垫上。
伴月道君轻哼了一声,又抬起了下巴,这行为习惯和滚滚几乎一模一样,秋意泊一看就知道是嫌弃枕头位置塞得不好,手比心快,他顺手就帮伴月道君整了一下位置,伴月道君这才趴在上面不动了。
伴月道君轻声说:“开始吧。”
屏风后四人齐齐一拱手,传唱道:“今日论道开始,不拘论点,还望诸位真君各抒己见——”
声音一直传遍了平心阁才停止,楼下二三十位真君也各自心中大定,这不拘论点往日也是有过的,并不稀奇。众人也不觉得为难,既然不知道要论什么,不如从平常的开始论。
草木矿物,丹药法宝,无一不可论,若论到了要点,道君自然会出声指点。
其实这‘不拘论点’才是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因为道君不拘论点,他们大可以问出平日中所遇的难点,若能得道君指点一二,那是最好不过。
无人会在此处谦让,可到底都是真君了,多少要一点脸面,众人看向了此处修为最深的鹿云真君,鹿云真君微微摇头,示意今日不想开口,再看长留真君,长留真君亦是摇头,朝烨真君则是嗤笑道:“难得的机会,二位道友迟迟不肯开口,难道是在怕什么?不如就由我来!”
朝烨真君那双金灿灿地眼睛一动,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不如就从万芳阁那一日说起好了,我见那长生真君的法宝能引人入幻境,长留、鹿云二位道友亦由此突破,可幻境为假,突破是真,幻境若真,可又为何是幻境?”
二楼近十位大乘真君都不禁摇头而笑,也就是朝烨这头不怕死的倔老虎,才敢一个劲的往长留和鹿云两位真君的枪口上撞。
那一日他们也有所耳闻,鹿云和长留被锁入法宝之中,又从中突破后本可以与那长生真君一战,偏偏又收了手,那长生真君便住在寒月城,也不见这二位上门寻仇,可见他二人对那长生真君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过众人也明白,若是自己走到了这一步,被人困入法宝确实是羞辱,那长生真君明明能杀他们,却又偏偏抬手送了他们一场机缘,换了自己来那也是爱恨交加,因果累身,确实是不好再对对方动手。
但不能动手,不代表想听,也不代表愿意将自己的丑事摆在台面上认人议论,更何况道君面前……不对,不光是道君面前,那位长生真君不也在楼上吗?
这可太有意思了!
朝烨真君说罢,又看向了鹿云、长留二位真君:“二位道友,可有何见解啊?”
长留真君正在斟酒,他自个儿带的,他头也不抬地道:“朝烨道友今日是打定主意来看我们两的笑话了?这样不好,不好。”
鹿云真君则是道:“朝烨道友,此言问的荒谬,需知这世间幻术大乘者,拈花成界,落笔成道,长生真君正是这大乘着,那日朝烨道友在外旁观,怎知我与长留叫那春风化雨浸润万千之感?”
那一幻境,如今想来亦是恐怖,他们从一开始就察觉到应该是幻境,可随着光阴变迁,事实变化,他们居然不知不觉中将那一幻境当做了真正的世界,他们不像是入了幻境,而像是落入了一个道界。
朝烨真君一膝曲起,闻得此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谁问你们这些?也罢,既然不想答,便不必再答!省得污了我的耳朵!”
有一人心念一动,道:“朝烨道友何必恼怒,长生真君正在此处,何不问一问他?”
这位长生真君以人修身份登上伴月道君所在,到底是为何?不如今日问一问他,也好探一探他的底细。
伴月道君闻得此言,看向了秋意泊,意思很明显——若是不想作答,就不要出声。
秋意泊则是笑问道:“我出声,是不是不太好?”
伴月道君并非是什么愚蠢之人,秋长生此刻出声,能有什么不好?无外乎是因为人、妖有别,他虽然并非本界中人,但好歹也是人修,他若作答,万一真的点拨了几个妖修真君,回过头传出去了,到底是不太好。
伴月道君淡淡地说:“但说无妨。”
他在此处,何人敢传出一言半语?
秋意泊是想作答的,闻言颔首,扬声道:“诸君问我,我亦不知,我不过是个浅薄匠人,不如叫诸君体会一番如何?”
秋意泊那一日在万芳阁用的是天地纵横卷,抽到什么那得看入内者的运气,也就是长留和鹿云两位真君轮到了他那个幻境,其他人就没那个运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自然叫好,道君在侧,那长生真君也不可能真的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机缘,谁不想要?
秋意泊已经取出了天地纵横卷,以伴月道君道行自然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法宝,且为‘困’的法宝,与幻境似乎毫无瓜葛,突然就见秋意泊指着他手上那卷轴,眉目微动,似笑非笑,仿佛是在威胁什么一样。
“吐出来。”
那卷轴一动不动。
秋意泊扬眉:“劳紫蜀道山。”
此言一出,那卷轴噗得一下吐出了一颗如罩云雾的水晶珠,若不是伴月道君眼力好,恐怕只能看见一片云雾。秋意泊素白修长的手探入了那片云雾,握住了那颗水晶珠,看向了伴月道君:“道君恢复,还需要多久?”
伴月道君道:“约一刻钟。”
秋意泊微微一笑:“好,那就先困他们一刻钟。”
伴月道君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秋意泊随手将那宝珠扔出,宝珠一离开他的掌心,便渲染出了一片浓郁的雾气,七彩霞光在其中闪动,云雾流转,刹那有山水成型,秋意泊心中有什么闪了过去,他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伴月道君,问道:“此前我听道君宣圣人之道,可人间险恶,道君可有兴趣叫他们去体验一遭?”
伴月道君有些好奇,秋意泊就给他讲述了一下什么叫做虐得凌霄宗上千弟子抑郁的‘起洛’幻境。伴月道君一边听,看着秋意泊的眼神越发奇异,随即颔首:“好。”
秋意泊洒然一笑,再度扔出了一颗宝珠,那宝珠如泪,飘然融入了那片云雾之中,再然后,便是城池、行人……一一呈现。
秋意泊笑道:“休息吧。”
伴月道君轻轻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目,安心炼化丹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只要泊不在,秋秋立刻化身人间蛊王,但他们两在一起,那就是两只小学鸡……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头秃.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