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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我回科场捞人上岸[科举] 斜阳边鹤 4308 2024-11-28 11:11:32

自打新朝第一科太祖亲自出任考官起, 天子主试殿考,遂成大宁定制。

天子选门生,乃朝廷头等大事。

考务团阵容自然也空前豪华, 凡在京衙门必全力奔忙。

可这规格一上去, 礼部又犯了难。

只因大boss亲自挂帅当主考, 其他考官怎么安排就成问题。

毕竟谁敢跟太祖肩并肩、齐名共任主考?

哪怕排名在后头也不成啊!

可皇帝毕竟只是个荣誉考官, 真正改卷子的还是六部九卿大员, 不给个名分,礼部哪敢让人出白力干白工?

老尚书愁掉了一大把胡子。

整个礼部通宵达旦、苦思冥想三天,绞尽脑汁终于拿出一对策。

在提交给太祖的《开元元年壬子科殿试事奏本》里, 他将主考、同考职务暗搓搓换了顶新帽子——读卷官。

替天子读卷, 乃无上荣宠。

虽是换汤不换药, 却能极大地凸显一把手超凡脱俗的地位和权威, 又充分彰显中央各处部委大员与会试以下考务的不同。

长官如此急智,下属纷纷竖起大拇指。

如此制式叫各方都挺满意, 是以沿用至今。

负责内帘的读卷官,最讲学识阅历,通常由内阁、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堂上官充任。

现下六部有两部空缺, 会试又已出过谢昭、高勤两个人头,所以重担自然落在了最后两人——裴岗和苏训头上。

而搞行政的外帘执事官,大抵与会试相同。

提调由礼部侍郎担任,监试则从都察院直接调新上任的左右监察御史二人。

其余受卷、弥封、掌卷等官,由翰林、春坊等衙门官员充任。

巡绰则直接上的锦衣卫, 后勤直接上的光禄寺。

殿试题目也简单粗暴,只考“时务策”一道。

皇帝若是兴致高, 便会御制策问,殿上亲询, 若兴致不高,只令内阁大学士预拟几道试题,他现场御笔圈定,考生对策务必惟务直陈,直切要害,至于文辞繁简,则全看皇帝喜好。

显然,神宗马上长胜,可不耐烦看文臣笔下雕花。

是以直白晓畅、言之有物的行文风格,才是上上选。

不巧,公考出身、人称申论小王子的小顾最擅长这路数。

当然,殿试作为一场综合覆试,抛开作文本身,字写得好不好,言行举止是否大方坦荡,行止应对是否有据得体,乃至样貌是否端正,口齿是否清晰,应答是否流畅,都将是考察的要点。

为了这场终极面试,考前七天,小顾特意停下所有文化课,整个辅导班一心一意只干一件事——练胆:)

说起来也不难,就是打着培训殿试礼仪的幌子,轮番拉这群酸贡士上台演讲、公开处刑。

重点根治这群乡下娃子官品一高就怯场结巴、大脑放空的臭毛病。

效果嘛,那是相当的好。

只看特训后,小团体再不抱团取暖、差点还就地散伙就知道,这发动群众斗群众的法子,最是长效不衰。

原疏才上台说完自我介绍。

朱庭樟就哈哈大笑,“原小七,你这弓腰驼背的模样,不像面圣,更像是给你湖州的老丈人拜寿。”

原疏气得跳下台追着他打。

后排特聘面试顾问,顾爹、顾大和顾二齐齐举起大红色的叉叉牌。

知更拉长声音一本正经唱:“原七爷,淘汰——下一位——”

下一位,小林。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本就不习惯。

更何况,还要被三个京官用犀利挑刺的眼神直直相看。

他一张白净的脸面胭红。

“我……草民……哦不,学生,学生安庆府宿松县人,今年……今年……”

他吭哧吭哧半天,众人揉着眼屎呵欠连天。

三个赤红的“×”依次亮起,还不待知更唱名,时勇一拍桌子站起,“嘿,林兄,你这般低声细语、羞羞怯怯,是面试呢,还是唱小女子年方二八呢?”

其他人哄堂大笑。

他大约想激小林一把,哪知用力过猛,直把小林创得飞起。

小林那一时紧张就不慎翘起的兰花指,也意外暴露,几个顽皮的,立马翘着指头故意学了起来。

小林就地社死,一双眼气得通红。

顾云斐最是无聊,还做一副登徒子样,卷起题册挑起小林下巴,唱了句应景戏词,“小娘子莫伤悲,那憨货他就是个棒槌~”

……

再牢固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也顶不住这般雨打风吹。

这不,直到殿试进场,一群人看似同行实际离得老远,心里憋着气,反正谁也不待见谁。

小顾摸了摸下巴,欣慰一笑。

有一口气吊着就好,有一口气吊着才能忘记紧张、一心面试。

辰时初,东华门大开。

等了小半时辰的贡生们终于开始验身进场。

礼部郎中领齐人,脚步匆匆奔向奉天殿。

引人在丹墀内站定,又有司礼太监迅速教他们东西两群面北列好队形,并花了柱香功夫演示朝拜礼。

其实就是提前彩排。

好在顾悄已经请人教习过,众人应对得很是自如。

慢慢的,心中最后一丝紧张也淡去。

贡士们安置好,几乎是掐着点,文武百官各具公服入场,依照品级侍立殿内外。

静候片刻,鸿胪寺卿请皇帝升殿,鸣礼鞭。

在司礼太监尖锐的唱礼声中,贡生们与百官一同叩头行礼。

即便丹墀离正殿甚远,根本看不到皇帝本尊,但天子威仪还是透过这肃穆庄严的仪式,精准传递到这群准·官场新人骨血里。

胆小的,甚至已汗透重衣。

额头渗出冷汗,也不敢抬袖擦拭。

料峭寒风里,冷衣冷汗带起阵阵惊悸战栗。

天威不违颜咫尺,这便是皇帝给新科进士上的头一课。

礼毕,皇帝赐题。

这场神宗有兴致,没有用读卷官提前拟好的题目,反而舔墨摇臂一挥而就。

执事官吹干墨,恭敬将策题请到一旁太监高捧的题案上,他惴惴谢过君恩,这才亲自接过策案,高举至颅顶,由左阶而下,一直送到御道中。

鸿胪寺少卿见到题,赶忙带贡士跪迎。

向策案方向再行五拜三叩之礼,这才领着贡士分东西侍立。

御道不长,可贡生们却觉那执事官走了许久。

直到他将策案举送到丹墀东边提调官处,鸿胪寺卿终于奏告仪式结束。

司礼太监再次鸣炮。

皇帝便是在这炮声中退殿,文武百官也随之鱼贯而出。

少了这群煞神,众生压力顿消,长长舒了口气。

有些胆大的,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这冰冷的考场,没有温度没有爱,饱受惊吓后也只能自己抱抱自己了。

接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考试时间。

军校将准备好的试桌在丹墀东西两侧面北排好,礼部官散卷,贡士们须列班跪接,叩头就位,才能开始答卷。

如遇到风雨,考桌则挪至奉天殿东西两庑。

朱有才瞅了眼天气,这阴风阵阵怪冻人的,倒不如下点雨,还能借庑廊避避风。

哎——

怪他学艺不精,祈雨诀没掐成。

殿试原本只考一题,作答时间甚是宽裕,至申时末交卷,足足留有八个小时。

只是这科特别,另加一道农水策问,交卷时间也人性化地推迟至酉时末。

宫里还贴心包两顿饭食。

小猪原本甚是憧憬,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吃宫宴。

就算是白面馒头,那也是皇家的白面馒头。

可等他不慌不忙研完墨,定睛一瞧试题,登时如遭雷劈。

这……这是个啥玩意?

他一愣,竟直直愣了半个时辰。

同他一样傻掉的考生,还不在少数。

被试题骇到满头冷汗的,急得抓耳挠腮的,慌得坐立难安的,比比皆是。

只因旁的考试,夭寿,这场考试,夺命。

真真是要残害忠良啊!

直到提调官实在瞧不过去,连敲三回警锣,慌得一批的贡生们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眼见漏刻倒了几个来回,考生们终是豁出命去,开始有啥写啥。

含泪答完真心话,他们扯着卷子如同嫁女般,拉扯几回才送往东角门的受卷官处,一步三回头地离场。

考场大门外,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

贡士们无不惴惴,生怕门一开,接引自己的不是亲朋好友,而是罗刹无常。

受卷官们看了齐齐摇头,这一届考生,心理素质真差。

他们收齐卷子,即送往弥封官处糊名。

与乡试、会试不同,殿试不另用朱笔誊录,糊名后直接送东阁读卷官处,以定高下。

这也是为甚顾劳斯一直笔耕不缀,苦逼大伙儿练字。

殿试其实字才是第一张脸。

卷子入了东阁,读卷官们要花两日对所有试卷分甲,即将试卷分出一、二、三等,也即一、二、三甲,当然,最关键是选出呈皇帝“钦定”的前三。

神宗最是乾纲独断,当然不会放任读卷官取状元。

他往往要多看数份,以确定朝臣选出的前三是否含有水份。

所以苏训的任务,就是从各读卷官送上来的优秀对策里,定下最后要呈御览的十五份。

第三日,文华殿。

草榜初定。

早朝后,读卷官们各持一份试卷,东西序立,然后按官职高低依次跪在御前读卷。

每读完一份,即由司礼监官将试卷呈上御案。

神宗发须已尽白,精气神也大不如从前。

本就苍老的脸上,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颓败之气,原本凌厉的眼周,爬满斑驳的老人斑。

这次,他只听了三份,便罢手示意不须在读。

“苏卿才学冠世,这三甲实至名归,朕信你。”

骇得苏训一个激灵,心中暗暗叫苦。

不是,陛下,关键是臣信不过自己啊!

神宗可没心思关心苏训内心挣扎,只顾着唤裴岗,“尚书农水科如何?”

裴岗暗暗叫苦。

一来他学艺不精,治水对策他还能评个一二,至于劝课农桑、齐民数术,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二来老大人只想明哲保身,可不想惹事上身,这时候点谁的卷,谁都要谢他八辈儿祖宗。

于是,他愈发恭谨,弱弱提出建议。

“农事水事,读卷官中皆无专攻,若以吾等妄断,毁人前途,实在于心不安,若因此使得陛下错失良才,更是愧对江山社稷。

所以臣以为,不如还是以策分先后,再听从新进士志之所向,招揽专才。”

神宗哪里听不出他那点小九九?

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想得周全。”

既然谁也不想出这个头,那干脆一块儿耗死。

老皇帝也绝,他吩咐读卷官,“既然裴尚书无能,那只好集思广益,便取来三百农水卷,朕与你们一同慢慢判卷。”

裴岗萎了。

真要一份一份地读,恐怕得耗到天明去。

届时劳累过度的帝王,还是不是如现在这般好说话,可就难说了。

是以他赶忙上前,“臣也……也不是全无头绪,手里倒也集了六十余卷。”

“呵,卿行事还是这般拖沓,还不快快呈上来。”

老皇帝磨了磨后槽牙,压着火气令裴岗从头开始读,愣是将人磋磨到黄昏。

眼瞅着还剩最后一卷,老皇帝这才摆手,“今日便到此罢,三甲排名就依苏尚书拟定次序发榜。”

“至于农水一科,朕本只欲选二十人入院以观后效,可裴大人苦心,既已悉心选出六十七人,朕岂好辜负?便令这六十七卷,不分甲第,悉数充科学院。”

这……这和试前说的不一样啊!

裴岗记得清楚,彼时开会,老板信誓旦旦让他尽管放心打分,说农水科只做摸底,不影响录用。

结果,这叫不影响?

老尚书努力瘪着嘴,因为他怕他一张嘴就要哇得哭出来。

“陛……陛下,不是说入院是依甲第次序,令考生自由选择吗?”

神宗睨他一眼,淡淡道,“朕何时说过不许他们选?

若他们选的与圣意不谋而合,自然轻省,若是相左,那便是爱卿对后生关爱不足了。”

说罢,皇帝在大太监的搀扶下冷酷休会。

徒留可怜的裴大人眼泪湾湾。

神宗这是按头硬逼他去做思想工作啊!

这皮条要怎么拉,才能一一说服六十多位新科进士不选翰林、甘心种田哇?

老头捏着受惊不小的心脏,紧追着苏训回东阁拆卷填榜。

越拆这位越心惊胆战。

学问这事,往往是一通百通。

策问能答得好的,农水亦能触类旁通不落下乘。

是以他这随便一选,竟将一科良才选了个七七八八。

想到日后状元弃笔挑担,榜眼罢书喂马,探花再不打马游街,而要屈尊钻猪棚替母猪做产后护理,老尚书就呼吸不畅,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他是大宁的千古罪人啊!

而比裴大人更加破大防的,是那些个得了不惑楼假消息、为了不去农科院、半月以来日日头悬梁锥刺股恶补各大农书、水经注的贡士们。

聪明反被聪明误……

谁能想,有朝一日优秀竟也能害了自己?

这个短会开得极长,神宗虽疲累,心情却大好。

回到寝殿,他挥退留仁。

“出来吧。”

殿内清净,皇帝沙哑着命令。

不一会儿,就有一年轻后生自暗门款款走出。

青年风华正茂的年纪,生了极好的一张脸,清轩贵举,玉树临风,却因眉间阴郁,平白败了气质,叫人看了莫名不适。

“草民参见陛下。”

神宗倚在榻上假寐,闻言并不叫他起身,只任他跪着。

殿内再次静了下来。

青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出声,只安静等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开口。

烛芯爆了几回,神宗才揉了揉眉心,似是缓过神来。长久的静默令他嗓音愈发喑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朕作刀。”

青年不卑不亢,“草民不敢。”

他贸然抬头,目光在烛光映照下发出灼灼光芒,语气里露出一丝小心翼翼。

“这科新旧党派均有嫡系下场,届时倾尽资源培育的继承人去不了翰林院,却被派去那科学院,大好前程毁于一旦,您说他们会不会恨急创立科学院的顾氏遗党?

陛下,这世上万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既然揪不出朝中藏匿的遗党,那不如制造争端,叫他们自行斗法。舍这一科进士虽然可惜,但成功树顾氏作靶子,陛下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意?”

这是他从谢首辅处新学的手段,刚好回敬谢锡“一桃分三士”挑起的三家争斗。

青年眼中取而代之的野心几乎藏不住。

神宗既用他,自然查过他,闻言不置可否,只阴恻恻警告。

“朕不介意你耍这些小聪明,但别忘了你的筹码,若你再交不出第二位顾命,当知道后果。”

“草民定不会叫陛下失望。”

青年并不害怕,反倒信心满满地望向老皇帝,“明日传胪,就请陛下拭目以待。”

想到明日,他就兴奋起来,袖中手掌因激动攥得死紧。

谢昭,不是只有你会逢迎,借帝王势掌无上权柄,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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