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御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沈固若接着一句:“我是直男, 怎么会喜欢男生呢?”
他的心脏又被来回抽-插了一刀,难受得直冒冷气。
薄御感觉自己身体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倒流。
从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涩也如刀割般得疼。
疼得他眼眶瞬间红了一圈。
薄御默默垂下眼睑,遮住自己眼底浮出的湿汽, 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没有骨气地忍不住掉下眼泪。
“沈老师……怎么就确定自己是直男?”
沈固若被问住了。
同时因为薄御正常的嗓音, 忽然染上了快哭的声线,让他表情怔愣了起来。
“这是需要确定的事情吗?”
直男就是直男啊……
沈固若的嗓音放到了最轻。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薄御的脸颊捧起来, 看到对方红透的眼尾,他整个人又是一怔。
“薄御, 你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被他这么温柔一对待, 薄御的眼泪根本憋不住。
在这个人面前掉眼泪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下一秒,薄御眼眶里顿时续起湿润,从承受不住重量的眼角滑落下来,悄无声息地在脸颊上留出一道泪痕。
他的呼吸乱成一片。
“需、要……”
说出话的嗓音发着抖,喉咙发疼得已经无法将话说到连贯。
委屈里浸染着撕裂般的沙哑。
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沈固若的手上。
他满脸无措地给薄御擦眼泪, 不明白眼前的人和他说着话,怎么好端端哭得这么伤心:“薄御, 你别哭,你怎么了……别哭啊。”
薄御捉住他的手腕,带着抑制不住地哭腔问:“……沈老师以前喜欢过女生么?”
沈固若答得很快:“没有喜欢过。”
他一心顾着薄御的眼泪, 完全没有去想为什么薄御需要他确定自己是直男。
薄御记得他说过曾经被追求过,伤心地问道:“被女生追求, 会、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么?”
沈固若:“没有心动。”
薄御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在庆幸什么, 明明他还没有问到他想要的重点。
他的眼泪蹭湿了沈固若的指缝,等不及地追问:“换成男生呢?沈老师会讨厌么?”
沈固若感受到手指间泛滥的湿润,贴着薄御侧脸上的指尖微微颤了下。
他思绪顿了一秒,才慢吞吞道:“不讨厌。”
薄御模糊着双眼, 看着他哽咽出声:“想和男生在一起多一些,还是想和女生在一起多一些?”
沈固若瞬间哑然。
前面的问题还好,可这个问题一出现,一下就让他长久以来的认知翻涌起了慌乱感。
终于意识到薄御问这些问题的初衷。
“我……”沈固若的心脏慌乱地跳快起来,好看的眉头禁不住蹙起,“我不知道。”
薄御的问题有些吓到他了。
他一点也不想去思考自己偏向和哪一方在一起。
也不想去回忆前面的几个问题。
几个问题放到一起,一旦让他去深思,好像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他不明白薄御为什么要让他确定自己是直男。
沈固若赶在薄御可能会追问他为什么不知道前,认真强调道:“薄御,我是直男,一直都是。”
“不需要确定。”
薄御不敢再问。
他怕极了自己面前好脾气的人被自己的问题逼急了,最后得不偿失。
要是选择再也不理他了,他肯定会哭到双目失明,把自己活活哭死。
即便他现在也停止不了哭泣。
薄御的忍耐到了极限,把脸颊深深埋蹭进心上人柔软的手心里,哭腔里夹杂着明显的示弱和讨好:“我不问了,沈老师能不能……抱我一下?”
“我好难受,想沈老师抱我……”
再不抱他,他就要被“心上人是不是直男”这件事,折磨和难过到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我抱你,那你不要再哭了。”沈固若倾身轻轻地抱过去,“不然等下眼睛该疼了。”
完全没有因为刚才直男的问题,影响他对薄御温柔。
被抱了的薄御没有被哄好,反而靠在他颈窝里无声哭得更凶了。
这个人明明嘴上说着自己是直男,抱他的时候却那么毫不犹豫。
薄御把人狠狠揽进自己的怀里,脑海里的想法开始不管不顾起来。
这个人……一点都不像直男。
这样能够左右他情绪的一个人。
一心认为自己是直男又怎样。
他对这个人毫无抵抗力,对这个人的喜欢再也不可能停下来。
只会愈演愈烈。
他们的结局,他能够接受的也只剩下两种。
他喜欢的人被他掰弯。
不然就是他的生命,带着他满腔的喜欢,在被对方抛弃时,直接走向尽头……
-
沈固若独自下车去给薄御买了好大一束鸢尾花,才把车里一直哭的人哄得停止了掉眼泪。
他忍不住问了对方哭的原因,但薄御怎么也不肯告诉他。
沈固若问不到原因,只能开车带薄御去逛一逛他在梧桐市喜欢的地方。
想带人散散心,然后让对方的心情好起来。
期间他回了趟家。
家里暂时没有人,他不好把薄御一个人留在车里,就没在家多停留。
沈固若带着薄御去的最后一站地方,是他小学时候的学校。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学校没有学生和老师在。
他们在门卫那里登记了个人信息,加上沈固若是毕业生,很顺利地就进入了校园内部。
两个人并肩经过操场的时候,意外遇见了和朋友一起打篮球的陈豫。
除了陈豫,其他人沈固若也都认识。
都是他和陈豫在高中认识的老同学。
恰好放假都回了梧桐市,就在陈豫上班的学校约了打篮球。
沈固若和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然后和薄御一起,被陈豫带着去自助售货机前买水。
陈豫刷着教师卡说:“你俩什么时候来的梧桐市,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太不够意思了,是不是不想带我一起玩?”
沈固若:“不是来玩的。”
陈豫挑眉:“办事来的?”
沈固若“嗯”了一声,没有明说他自己是来相亲的:“都办完了,所以来逛一逛。”
他已经被薄御问过相亲的感受,没有任何感受的他,不想再被朋友问第二遍。
陈豫往售货机上点了几处:“正好今晚我们老同学聚餐,赶巧,固若你带薄御一起怎么样?”
“我们几个凑一起不容易,难得有机会一起吃个饭,下次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要是陈豫没有补充后半句话,沈固若大概会直接拒绝掉这次聚餐,而是选择单独陪薄御。
但有了对方后面的补充,他不得不犹豫了起来。
他和陈豫的关系虽然最好,但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差。
大家工作之后就很难聚到一起,感情却一直没有变。
沈固若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有点想去。
他问起薄御的意愿:“薄御,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薄御当然想。
他只想和心上人待在一起,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根本不在乎。
只是他理智尚在。
认得清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和这么多人待在同一空间。
何况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外人。
没有厚脸皮到要去挤他们之间的热闹。
而且看到喜欢的人,和那么多比自己先认识对方的人相处在一起,薄御很可能会嫉妒到失去心中平衡。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如最开始就不要让他看见。
薄御扯唇:“我就不去了,沈老师想去就去。”
陈豫纳闷:“薄御你别难为情啊,跟我们去呗,固若的朋友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
薄御:“……”
谁要当他心上人的朋友。
沈固若偷偷朝薄御眨了下眼睛,在对方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时,意识到了对方是因为身体的情况。
“你不想去,我送你回杭白市。”
这种情况下,沈固若不敢让薄御自己一个人回家。
梧桐市和杭白市来回少说要5个小时车程。
薄御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这么劳累:“不用送,我可以等沈老师结束了一起回去。”
“你们在什么地方聚餐,我就在你们隔壁等。”
拿好几瓶水的陈豫实在弄不懂他们在顾虑什么。
但人不想去,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能就是脸皮薄,不好凑热闹呢。
陈豫他们定的餐厅大包厢,过道对面正好是小包厢。
薄御就在他们正对面定了一个。
到了晚餐时间。
沈固若跟着陈豫他们进包厢前,叮嘱薄御:“你身体才难受过,进了包厢不要乱跑。”
“我会提早跟陈豫他们说,然后早点出来带你回家。”
薄御淡淡地扫了眼已经进包厢的其他人,缓声说:“我现在没有事,沈老师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沈固若没有应下他的话:“我看着你进包厢,关了门我再走。”
薄御深怕自己再被人关心下去,会忍不住连人一起关去自己的包厢里。
于是,强迫自己进了包厢。
沈固若看到他把门关好,这才进了陈豫他们定的包厢。
朋友见面难免会兴奋上头喝点酒。
沈固若是被陈豫劝了一杯酒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等等还要开车带薄御回家。
但喝都喝了,已经来不及了。
只好等一下委屈下薄御,让对方开车。
如果两个人都没法开车,那他们就只能留在梧桐市过一夜再回去。
后面被其他人劝酒,沈固若勉强控制着量喝了一些。
肚子里没怎么吃东西,酒水一喝多,就想去上厕所。
正好上厕所前,他还能去看看薄御一个人有没有好好的。
和陈豫他们几个说了一声,沈固若出门去到对面。
敲了两下包厢门,但没有人应。
他就自己把门拉开了一点,往里面瞧了一眼。
没人。
沈固若懵了,他的薄御呢?
这时候,他身后经过一名服务员,沈固若叫住对方:“请问你知道这里面的男生去哪了吗?”
服务员:“您是?”
沈固若:“他朋友。”
服务员:“那位先生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沈固若冲人道了声谢谢,就去了洗手间找薄御。
而此时的洗手间里。
薄御正脸色阴翳地站在过道中,被他面前矮了一个脑袋的男生拦住了路。
男生的脸上满是讽刺:“哟,这不是我们杭高高高在上的御神么?”
“这么热闹的地方你也敢来呢。”
男生朝自己身后洗手间的门外看了一眼,又重新转回头:“渴肤症治好了?”
他故意朝前走了两步。
薄御厌恶地后退。
“看来没有啊。”男生忽然被他厌恶的眼神激出了恼怒,语气尖锐起来,“你躲什么!”
薄御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拳头。
男生冷笑:“我还嫌你恶心呢。”
“薄御,你说我现在碰你一下,你会不会像条发情的狗一样软倒在地上,然后求我再多碰你一下?”
薄御眼神冰冷阴沉,指骨在他手心里咯咯作响,就连挥出自己的拳头砸到对方的身上,都要他衡量下有多么的恶心。
男生自以为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奥对了,说起狗,一直跟在你身后的方正阳呢?”
“那条疯狗怎么今天没舔着你。”
“居然敢放你一个人出来。”
“就不怕你被……”男生故意顿了顿,“还是说他已经在你床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薄御忍耐到极限的拳手已经从身侧,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
阴冷的目光和狠劲的拳风,把男生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噤声到后退。
薄御彻底不计后果。
可就在这时,一个连水带桶的水桶,突然从男生身后的门口飞进。
在薄御的拳头砸到对方脸上前。
桶身被狠狠扔在了男生的身上,把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的脏水。
短暂的沉寂过后。
伴随着水桶掉在地上的碰撞声,男生的尖叫声也在洗手间里骤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