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飘起了雪花,静悄悄的。屋内地平上摆放着黄铜炭盆,红萝炭一点烟气儿都没有,反倒熏蒸的屋内香气馥郁。
内殿的帘子动了动,十几个宫人走进殿内,动作整齐,一点声儿都没有。不多时,内殿的帘子被拉开了,姜善穿着寝衣走出来。
他刚梳洗好,端献也下了朝,换了身常服,歪在妆台边的绣龙椅上,看姜善梳妆。
妆台边上摆着各样果品茶点,姜善坐在镜前,身后四个挽发宫女。
其中一个捧来一个金嵌宝珠花钗凤冠,凤冠当中一只金累丝镶宝的大凤,四面五只小凤,各衔一串东珠,底下一圈簇簇的金钿花,华贵不已。
姜善点了点头,宫女便把凤冠戴到姜善头上。
这时候,宫人捧来了人参汤,杏仁酥酪,鹿乳牛奶糕之类。
端献捻了牛奶糕来吃,姜善要了那碗杏仁酥酪。
“外面冷不冷?”姜善隔着窗户,看不分明。
“下了雪,但是没起风,倒也不算冷。”端献冲着捧着首饰的宫人招了招手,宫人上前,端献挑拣了一番,拿了一对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掩鬓,道:“戴这个,这个好看。”
姜善看去,只见一块通透的白玉雕刻成鸾鸟状,镶嵌在金累丝底托里,四面一圈牡丹花,花心嵌着石榴籽似的红宝石。
他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宫人立即将这对掩鬓拣了出来,簪到凤冠两侧。
身为皇后,姜善每天要在妆台前消磨去一两个时辰。
今日适逢十五,命妇入宫拜见皇后。放在以前,宫里没有皇后,也省了这一套规矩。自封了姜善为后,端献就格外喜欢这个活动,不仅衣裳首饰都要自己亲自看过,还不厌其烦的看着姜善梳妆。
这像是端献的一种炫耀的心思,炫耀自己有媳妇儿,也炫耀自己媳妇儿漂亮。
云鬓梳理完毕,端献起身,取了一对梅花东珠耳铛,亲自给姜善戴上。
镜中的姜善微微低着眉,他生的清秀,做女子打扮的时候并不觉得突兀,反而另有一种风情。
端献看着看着,手就顺着姜善的脖颈伸进了寝衣里。
四下里宫人都低着头,不敢听不敢看。
姜善啧了一声,拍开端献的手,不耐烦道:“走开。”
端献不依不饶的圈住他,偏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好阿姜,这都多少日子了,还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
姜善看他一眼,“不是你说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不能不让我近身不是?”端献咬住姜善的耳朵,不住的厮磨,说出的话含含糊糊。
但是姜善听清了,脸颊腾的就红了,他把端献推开,“你好烦呐!”
姜善起身,进内殿换衣服去了。端献倚着妆台,看螺钿小盒里的口脂。
过不多时姜善出来了,他穿着宝蓝色的宫装,外头穿了一件织金褙子,绣着八蕊牡丹花。深青色的霞帔绣着织金云霞龙凤纹,霞帔底下坠着珍珠玛瑙相间的坠子,行动之间随着衣袂摆动。
端献上下打量姜善,看着看着就笑了。他冲姜善伸出手,姜善警惕的看着他,“我妆还没上完,你不要闹我。”
端献将他摁在妆台前,“剩下的我给你弄。”
“你会吗?”姜善怀疑的看着他。
“我比你清楚。”端献拣了眉笔,动作很轻的划过姜善的眉梢。
姜善抬头看了端献一眼,眉如远山横,像是蓄意勾引,又好像只是寻常的看了一眼。
端献看了半晌,将口脂点在姜善唇间,正红色晕染开,仿佛整张脸都有了颜色。这样一看,果然蓄意勾引的成分就多了些。端献勾起嘴角笑,笑的姜善不明所以。
“皇后娘娘,瞧瞧,满意不满意?”
姜善看不出来怎么样,但是端献自己弄的,大约不会差。
端献把口脂撂下,从一旁宫人捧着的托盘中拿了两对金花丝嵌珍珠的镯子,握着姜善的手给他戴上,轻轻一碰,声音清清脆脆的。
他给姜善戴上了镯子就不撒手,像个纨绔子弟一样,一个劲的拉着他的手摩挲,好不正经。姜善哼了一声甩开他,模样很有些骄矜的意思。
端献爱他这个模样,趁他不注意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我的妆!我弄了两个时辰才弄好的妆!”姜善手忙脚乱的去看镜子,看妆化了没有,一边还在说,“要是妆花了,我无论如何叫你好看!”
端献只在一边笑。
看来看去似乎是没有花的,姜善狠狠的剜了端献一眼,“我先去前头,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端献侧着头看着他笑,像模像样道:“恭送皇后娘娘。”
姜善哼了一声,扶着宫女出去了。
姜善性子和善,百官命妇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拘谨,聚在一处说话倒也自在。姜善头一次还觉得无聊,后来他就不那么觉得了,夫人们的谈话,信息量甚至不输东厂。
姜善一把瓜子从头听到尾,觉得这可比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回去的时候天上还在下雪,姜善坐在一辆灯晶彩羽,流苏玉坠的高毂绣帘的凤辇上,拥着手炉颇为自在。
凤撵在坤宁宫外停下来,姜善下了撵,走进宫里,老远就听到一阵喧哗。
他问道:“怎么了?”
一个小太监道:“陛下,陛下在后面玩雪呢!”
姜善也不进屋了,绕到殿后。雪下了很久,堆起来很厚,本来平平整整的雪现在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地下全都是乱杂杂的脚印。
姜善看去,一个穿着玄色大氅的人弯着腰摆弄着什么,旁边已经堆起了一个雪人,矮矮胖胖的身子,还不伦不类的戴了个帽子。
“你在做什么呢?”姜善走过去问道。
端献闻声回头看他,道:“堆雪人啊,下了这么大一场雪,你不想玩会儿吗?”
姜善当然是想的,但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玩这个有点好笑。好在端献陪着他,也就不怕人笑话了。
姜善伸出手要去团雪,却被端献拦住,“戴上手套。”
一边一个宫人递来一对小羊皮的手套,姜善不太想带,被端献强行箍着手带上了,“真冻伤了手很不好养,往后年年冬天都难受。”
姜善忙着玩雪,不跟他多理论。
这一个雪人才完成一半,姜善蹲在雪地里,一点一点修整雪人的身子。
端献团了个很大的雪球放在上头当做脑袋,然后折了两支树枝当手臂。
姜善看了一会儿,把自己手上的镯子褪下来放到了树杈上。他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把自己的耳铛也摘了下来,珍珠拆下来当做眼睛。
端献不拦他,笑问:“你头上的东西才多呢,要不要也拆下来?”
姜善想了想,点点头,他走到端献身边,道:“头上太沉了,压得我脖子都疼了。”
端献就笑,伸手解开姜善挽了一个多时辰的头发,将那顶华贵非常的凤冠放到了雪人头上。
姜善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了,端献索性全给他解了,只用一枚荷叶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过后拢了拢头发,将兜帽给他戴上。
他整理好了姜善的头发,却不放开他。姜善疑惑的抬头,端献拥着他,稍微低一低头就亲在了姜善的唇瓣上。
他的嘴唇上落了片雪花,刚融化,凉凉的。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点心,一股子牛乳的味道。端献伸出舌头舔了舔,试探的往里探了些。
姜善只顾着看端献的眼睛,他们离的太近了,姜善清晰的看到了端献眼里的一切,连飞舞着的落下来的雪花都一清二楚。
嘴唇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痛感,姜善回神。端献舔了舔他的唇,半是埋怨半是勾引道:“阿姜,看着我,别分心。”
姜善闭了眼,轻声道:“我的妆要花了。”
端献拥着姜善啄吻,“不怕,还是好看的。”
姜善是个好脾气的人,装也装不出多娇蛮,一个没把持住就被端献哄着倒在了床榻上,混闹了大半天。
过后姜善歪在榻上生闷气,端献神清气爽,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
姜善拍开他的手,冲着外头喊人。
端献问道:“怎么了?”
姜善道:“去把外头的东西收回来,镯子冠子什么的,别回头落在了谁手里,又说不清。”
他说着,看着端献,哼了一声,卷着被子面朝里去了。
端献啧了一声,探着身子去哄姜善,姜善只是不理。
外头人听不分明,只听得到细微的耳语,下着雪的午后,无端的旖旎暧昧。
作者有话说:姜善女装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