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啦!!!!!!◎
在九几年的某个春节, 余爸余妈带着还在上幼儿园的小豆丁余粥,回老家过年。
老家在北方,老爸老妈和一大堆亲戚边聊家常边包饺子, 余粥就和弟弟妹妹们在暖和的炕上玩耍。
五寸黑白电视里正播放着令人捧腹大笑的小品, 精神饱满的演员拿着大红手帕, 绘声绘色道:“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啊, 听我给您吹!”
大人们笑得直鼓掌,小豆丁余粥钻进老妈的怀里道:“我也想喝宫廷玉液酒。”
“来,给你喝。”爷爷笑眯眯地用筷子沾了沾白酒喂给余粥, 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立刻皱得跟包子褶似的,大人们笑得更欢乐了。
那是余粥在老家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春天一来他就去南方的城市上小学, 爷爷奶奶也被亲戚接到了城里住,老家的房子就这样卖给了同村的乡亲。
所以在余粥的记忆中,在老家的大年三十,同那个小品里的经典台词一样, 永远镌刻在了心房。
可没想到穿书后, 他以这种方式重温了啊!
*
“余粥哥哥, 我找你好久了。”小妖晃着他的胳膊嗔怪道。
确实好久不见小妖, 余粥回过神儿望向少年。
火红的衣衫宛如小狐狸的皮毛,不同的是胳膊和小腿处的衣服都用松紧带绑了起来,方便随时下地干活儿。
小妖喜欢披着头发耳后夹花,但现在鸦黑的秀发被结结实实地固定在头顶, 形成个四方髻, 明媚张扬的脸蛋儿一览无余。
“听阿渊说这些天你在帮人家锄地, ”余粥悄无声息地将胳膊从少年怀中抽出来, 温和道:“怎么样,累不累?”
小妖听见“阿渊”这个称呼后明显地不满,但还撒娇道:“累啊,哥哥你看,我都晒黑了。”
说着又抱上了余粥的胳膊,不撒手。
余粥试图再次抽出自己胳膊,动弹不得。
小妖暗中发力,皮笑肉不笑。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余粥败下阵来:“你先松手,阿渊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话却在小妖耳朵里听出另一番风味,他挑衅似的道:“怎么,那大傻个儿还会打我不成?”
余粥:“……”
小妖对他有那种心思,是余粥没想到的。
他当然要拒绝小妖,但小妖的生活刚刚走上正轨,余粥怕自己突然冷淡疏远少年后,少年又会恢复以前的生活。
所以要找个合适的时间跟小妖好好谈谈。
但目前余粥没这个精力,因为姜烈渊昨天的说的话。
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是凑巧,那三件事儿总不能再是“刚好”吧?
*
昨天余粥脑子像是锈住了一般停止思考,他站在楼梯拐角站了好久,直到姜烈渊过去找他。
“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呢。”姜烈渊一手接过酒壶,一手去牵他。
余粥木木地跟着姜烈渊移动,饿着肚子的陆玉笙早就叫苦连天,催促着二人赶紧走,他要饿死了。
“你手怎么这么凉。”姜烈渊玩笑道:“跟冰块儿似的。”
说罢,他大手微微蜷起,刚好拢住余粥的五根手指。
姜烈渊的手比他大很多,偏黑的小麦肤色与余粥的白皙对比鲜明,指腹上的茧子蹭得余粥痒痒的。
陆玉笙在前面边走边侃大山,姜烈渊难得地给面子回两句。
夜色降临,夜市的灯火宛如长龙般蜿蜒曲折,热闹非凡。
而余粥耳畔屏蔽了所有声音,只剩视野朦胧,瞳孔倒映着姜烈渊的侧脸。
他们去得有些晚,差点没赶上座位。
这家椒麻鸡深得余粥的喜爱,肉嫩脱骨,里面的骨头也酥酥的。
鸡肉的口感像是用泥巴包裹烤制的叫花鸡,而新鲜的花椒又使得肉汁椒麻香辣,回味无穷。
他们点了份招牌椒麻鸡,花生拌鱼皮和排骨打卤面。
姜烈渊点完菜回来:“先吃,不够再加。”
“阿渊,”余粥忽然道:“我想吃西市卖的爆汁煎饺。”
“好,我去买。”姜烈渊没有丝毫犹豫,又起身出门。
“啧啧啧,”陆玉笙自斟自酌:“西市一来一回都要一炷香时间,你家阿渊对你真好。”
他故意掐着嗓子调侃余粥,谁知余粥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回怼他,而是沉下声音道:“陆兄,你手上有茧子吗?”
陆玉笙一愣,放下酒杯摊开手:“没有,我锄完地都会用花油抹关节,怎么了?”
余粥闭了闭眼,摊开右手手掌,摸了摸虎口处和小拇指指腹。
“这里若是有茧子也正常啊,”陆玉笙撇过头看道:“有佩剑的人常年握剑,这里自然会生出茧子。”
余粥不语,皱眉思忖。
陆玉笙嗐了一声,跷二郎腿道:“你又在怀疑姜烈渊了吧。这世道没这么平安,别说道士,就算普通人家儿郎出门佩剑都正常。”
“那就不是了。”余粥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他的茧子是在这里。”余粥五指张开,指了指中指和食指指缝中央。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他苦笑一声。
余粥为了养家糊口接过很多网剧,从古代仙侠到民国抗战,什么背景都演过。
某年秋天,在演民国剧的炮灰时,因为塑料手.枪太粗制滥造,导致一场戏下来余粥的手被磨出了两个大血泡。
而血泡的位置正是握枪柄时,摩擦着的中指和食指指缝。
也就是说,姜烈渊手上的茧子不是握剑握出来的——而是拿枪拿出来的。
*
姜烈渊一回家就看见那个小烦人鬼缠着余粥。
“回来了。”余粥对他点点头。
姜烈渊故意无视小妖,将新鲜出炉的爆汁肉煎饺递给余粥道:“昨天去太晚了没买上,今天人家刚出摊我就去排队,第一锅的。”
乌镇好吃的也不少,比如说这家爆汁肉煎饺。
余粥垂下眼睫,一手拿筷子一手在下面托着,吃相文雅好看,姜烈渊最喜欢看他吃东西。
第一锅煎饺往往融入着老板满满的热情与耐心,饺子皮不但酥脆掉渣,温热的口感刚刚好。
紧实的面皮裹着满满汤汁,鲜肉和小葱混合汤汁鲜美,还有干虾米,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大清早来上一锅煎饺,再配上带气泡的黄酒,生活赛神仙。
小妖期待道:“哥哥喂我一个。”
姜烈渊还没皱眉,余粥先道:“乖,剩下的中午吃。”
小妖:“?”
余粥合上盖子,仰头笑盈盈道:“快到冬天了,酿些甜酒来喝。”
*
姜烈渊不知道余粥怎么突发奇想,要来酿酒。
其实他想反对,不是因为不相信余粥,是因为酿酒如果卫生处理不到位,是会闹肚子的。
“你想喝什么,要不我去镇子上买?”他看余粥正在淘糯米。
余粥今天很是奇怪,好像故意疏远自己,微微一笑:“没事儿,我就想自己酿。”
“哥哥我来帮忙。”小妖见缝插针,帮余粥洗碗。
姜烈渊双臂环胸依在门上,挑了挑眉。
酿酒的步骤姜烈渊也不懂,就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两人忙活儿。
可他总觉得余粥好像也不怎么集中精神,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发尾当抹布一起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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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越是在慌乱的时候,越会做一些冲动的决定。
但余粥觉得这事儿一拖再拖没有意义了。
忽然后颈一凉爽,自己的发尾也被从水里拖出来,湿哒哒地宛如一团墨迹。
姜烈渊站在他身后,抬着他头发道:“你忙你的。”
小妖顿时吃醋,阴阳怪气道:“怎么你不忙啊,不忙着找你的许昭?人到现在都没找着吧?”
余粥两边都没搭理,而是脸上挂着春风似的微笑:“可以烧火蒸糯米了。”
蒸糯米的时间不长,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这边小妖和姜烈渊明枪暗箭阴奉阳违,那边余粥一人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大橘猫,脚边窝着三花猫。
等小妖跟姜烈渊吵累了,他们才想起来看看主人公余粥在作甚。
余粥今天很沉默寡言,脸上的笑意像是画上去的,眸光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双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余粥回过神儿,浅笑道:“应该快熟了。”
说罢,就起身去灶台上看看。
新蒸出来的糯米香而软糯,只要再放入碾碎的浆果便大功告成。
余粥在碾浆果汁,旁边一个大的一个小的,贴他紧紧地看着。
“放些个时日发酵,到时候请你来喝。”余粥撩起耳畔的碎发,笑着对小妖说道。
小妖听出来这是送客的意思,他也不好继续纠缠,便瞪了姜烈渊一眼后磨磨蹭蹭地告别。
望着少年火红的身影渐渐远去,余粥伸了个懒腰,墨发飘扬。
远处青山如黛,纤云缥缈,蓝天之下心旷神怡。
余粥听到姜烈渊的脚步声,就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的背影。
快到揭晓谜底的时刻,余粥反而不紧张了,甚至还多了丝运筹帷幄的得意。
他说不出现在什么心情,既期待,又紧张。
有些事情他应该早点发现,就像上天处处给他暗示一般,余粥也说不出来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最多的感受,则是在陌生的世界中,忽然多了团温暖的火焰,朝他徐徐走来。
“阿渊,”余粥回头朗笑道:“方才酿酒时,我突然想起了句话。”
“是什么?”姜烈渊眼波温柔道。
余粥笑声清脆,背过手去,站在桂树下道:“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顿时,姜烈渊心脏骤缩,瞳孔肉眼可见地缩小。
余粥就这样淡淡地微笑,平静地注视他。
直到姜烈渊有了反应,身体比脑子先快一步,他猛地冲上去,一手扯着余粥手腕,一手攥拳抵在他身后的树干上。
他呼吸开始急促,大脑无法一下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浓眉之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了余粥的全部。
午后的微风吹拂,所剩无几的桂花籽纷扬,浓郁的花香萦绕在他们的发间和肩膀。
“你果然。”
余粥背抵着粗糙的树干,但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去,翘着嘴角,浑身卸力。
姜烈渊将他禁锢在树干和怀间,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热气,好几次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说什么。
余粥的袖口被他扯着,拉动了身上松松垮垮的衣领。
薄衫之下,脖颈修长,随着姜烈渊炽热的呼吸泛起一阵战栗。
姜烈渊就像忽然攻击人类的野兽般丧失了语言功能,只凭借着原始本能,攥着余粥的手腕不放人离开,眼底也因为激动染上了血丝。
余粥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单手按着,以一种很没安全感的姿势,扣在头顶上。
余粥反而不慌不忙,垂了垂眼,勾唇释然道:“这酒怎么样啊,阿渊?”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姜烈渊眼神阴晦,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声音沙哑道:“这酒,狡猾得很啊!”
作者有话说:
终于掉马啦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