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有些时候,只一个瞬间便也足够。
哪怕持续时间很短,过去时间已经很长,收获到自己所满意的反应,岑远还是欣赏回味一般地微微眯起些眼。
他缓慢地俯下身将唇凑近,吐出的每个字气息都打在程倾耳边,引起一阵细小却又存在感极强的战栗,说:“一个月。程倾,我还是会给你一个月。”
而程倾却一动也没动,像是因他方才的一席话而僵滞,就连目光也并未追随着向侧方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为眼中收揽对方再无动于衷的态度惹恼了,还是后面想要说的引起了他情绪的震荡不平,总之说完这句,岑远停了停。他斜斜落下的目光突然沉凝下去,接着一把钳住了程倾的脖子。
“呃——”
岑远一点力道都没有收,来自气管掐断最为直接的窒息感,使得程倾发出了一道破碎的长音,同时被迫向侧上仰头。
转瞬之间,这张面若桃花的漂亮脸蛋便涨得通红。
岑远毫不怀疑自己存在着某一刻,是真的想将程倾给硬生生地掐死过去。毕竟死了,就没办法再红杏出墙勾三搭四和水性杨花。
他实在给了程倾太多超越底线的包容了。
在一个只有利益没有情感的病态环境下长大,岑远不知道如何去爱,甚至对爱始终是不屑。直到意识到自己对于程倾的感情,他才开始去学去改变。
感性压过理性,利己主义开始换位思考,一切都是无声的努力与付出。
可是程倾让这所有的一切,全部成为了笑话。
“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逼迫着达成一个对视,岑远毫无保留地向程倾展露出了自己的最后底线,既是明晃晃的威胁又是不容反抗的命令,“当然,前提是我今天能够收到你从他家搬出去的消息。”
在楚知钰反应过来不对,跑来即将攥住他的手腕的前一秒,岑远先一步地收了手。
轰天闹剧的开局,最后却以明明是来惹事生非的岑远,自在地于众人的恭敬护送下转身离开,画上一个平淡到堪称烂尾的收场。
表演从来对于程倾而言,都不需要太多力气。泪水挂在眼眶,他的周身也因方才须臾情况所感到后怕而微微颤抖。
模糊不清的视线追随着岑远一步一步地走向车边,直到那辆车又的无影无踪地消失在街口,他的耳边始终回荡着的都是对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程倾,我也相信你会作出一个聪明的选择。”
岑远的语气太自信,自信到连一向自信的程倾甚至都开始动摇,自己走到如今局面所作的是否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当然知道,岑远的自尊与胜负欲让他是想扳回一局,看着自己主动走向他,所以才仍有了一个月。
可......
完全收敛起心绪,程倾才别过眼去看楚知钰。虽然还没理清,但他还不想被岑远牵着鼻子走。
程倾要自己手上拥有完全的主动权。
来自脸畔的灼热始终一断不断,让他知道对方一直都是看着他的,也让程倾做好了直面视线的准备。可在对视的瞬间,他却还是愣了愣。
降落的眼神很陌生。但楚知钰不是没有这么看过他,只是相隔时间太久,足矣令人淡忘。那是楚知钰面对对待无关紧要的人时的态度,冷淡,疏离,平静,无形便拒人于千里。
“楚......”
细弱的睫毛在这一刻承担不住泪珠的半悬不挂,一句话同时而出。可程倾甚至还来不及喊完他的名字,楚知钰便已经抛出了问题打断:
“他说的是真的吗?”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程倾当然知道无论他如何辩解,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被逼无奈不敢反抗的受害者,也都已经瞒不住楚知钰他被三的这个事实了。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吸了下鼻子,无声地垂下眼帘。楚知钰却似乎非要听个肯定,补充着追问道:“你在已经和他在一起的前提下,接受了我是吗?”
虽然楚知钰面色冷淡,清润的音色也透着股一贯对待旁人的疏远,但程倾这回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颤意:“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楚知钰当然明白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可他还是想听程倾说上一句不是。他的大脑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他的心又不愿意知道。
否则在这一刻,楚知钰怎么会清醒地想着——
既然程倾已经骗了他那么多次,那为什么就不能再多骗他一次呢?这样他便拥有了理由可以抛弃痛苦,不再在道德三观与心之所向中两难。
刚刚程倾和岑远就站在距他几米开外,交谈着他听不见的内容,他数不清有多少次想要冲上去把程倾拉走。可是这种强烈的冲动,也每次都会在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足够的身份与立场时堙灭。
去而复卷,死又复生。
楚知钰只是在挣扎着深陷。
他认真地看着程倾不断启又闭合的唇,甚至用力,似乎是想从中比听到更先捕捉字节。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度过的时间一分一秒,足够早已破碎淋漓的伤口血流成河。再次开口时,楚知钰的语气轻了些,在风中一触即散:“很难回答的话,那我换个问题。”
“——你喜欢过他吗?”
那句已经被释怀的哥哥和岑远,再一次地狠狠深扎在了楚知钰的心头,让他就连呼吸都在抽痛。
可不是缄口不言,就是答非所问。
楚知钰垂着眸,只看见身前的身躯微微一顿,接着终于听到了无底气的回馈:“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和他的......”
这段话是被他的一声轻笑所打断。程倾还是第一次听到,楚知钰存在嘲弄的语气。
接着楚知钰便什么也再感知不到。
楚知钰的耳边只有阵阵剧烈轰鸣,眼前也是出现血色一片。他根本没有勇气听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无边无际的苦痛。
他只能自顾自地转身,迈步,最起码要先逃离这个已经令他足够难堪的场所。
可是程倾的声音紧紧追随着他,不管楚知钰想不想听,最终还是有着一两句解释插_入了他的脑海。
“......我早就跟他提出分开了,上次你来找我在我公寓楼下看见他,就是他不愿意放手所以来纠缠我。”
“那天我们吵架,我跟你保证过我就一定会做到,我真的已经跟他完全说清楚了,可今天他还是来找我而且以这种身份自居我也没想......”
楚知钰更加快了脚步。
这回楚知钰没有像上次生气时那样有意暗暗等他,每一步都迈得比他更快更大,程倾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一直紧跟住他。
夜晚的天气已经转至很凉,方才满脸湿泪现在奔波,程倾整张脸都被吹的疼得不行。
同时他的嘴里还在没个停歇地解释,说了好一通,程倾终于是没了耐心。他缓缓减速停下,半屈着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句:“楚知钰!”
他的确没太想到,口舌劳顿长篇大论都没能让其止步的楚知钰,却在这一声后真的停下了脚步。
楚知钰只是微微别回脸,视线不知落向何处,总之没有看他。而那小半张脸所带着的骇人的伤,也大多被昏暗的光线所柔和淡褪。
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哪怕身上再怎么肮脏狼狈,袖口都被扯烂。或者更浅显些形容,应该就是学校里明明是主动寻衅滋事打了架,老师一看却只会觉得他是受害者主动包庇的类型。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虽然早已猜到楚知钰不会这么轻易就将这件事过去,但程倾没想过楚知钰会将话讲得这么直白,直白到前所未有的阴郁伤人:
“你和我说过三次,你已经和他断了,但是你都没有做到。我也和你说过不下三次,如果无法处理需要帮助就告诉我,但是你也都没有。”
“那么我只能认为,你并不是不能处理,而是你不想将这件事处理好。”
楚知钰还是听了进去。
讲到这个地步,可他却还是问不出直截了当明明白白的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由自己口中变相承认程倾对岑远的心意。
很奇怪,明明片刻前还在奢求着程倾骗他。片刻后他又无法控制地发出质问。语调死寂,声声泣血:“你究竟还想骗我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尊嘟没有人猜小岑对倾宝说了些什么这么大反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