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阮余是被丛向庭叫醒的,让他快点起来,要出发了。
阮余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感觉浑身无力,努力了半天才微微睁开眼睛,小声说:“我能不去吗?”
“什么?”丛向庭没听清,弯下腰让阮余再说一遍。
阮余只露了半张脸出来:“我不想去。”
“为什么?”
“好累。”
丛向庭皱起眉:“你干什么就累了?”
阮余没音了,眼皮像是很重地重新合上,又睡着了。
丛向庭站在床边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转身摔门走了。
关门的声音没有吵醒阮余,一直到中午他才慢悠悠地醒来。
身上的疲惫感没有消失,反而还有点头晕,他伸出滚烫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用房间的电话给前台打电话要了退烧药,阮余一口气睡到天快黑才醒来。
感觉把这辈子的觉都睡完了,体内的药物终于发挥了作用,他头不晕了,体温也降了下来。
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可阮余不得不起床,因为肚子在咕咕叫。
他随便套了件衣服,准备去酒店的餐厅填饱一下肚子,等餐的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阮余,是你吧?”
阮余抬起头,看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陈奕西笑着:“昨天我就看到你了,但当时丛向庭也在旁边,我就没叫你。”
阮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跟陈奕西没有熟到可以聊天的程度,只是在学校见过几次,知道他是年纪第一。
“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阮余点点头。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发烧了,”阮余说,“现在已经好了。”
“怪不得白天在卿亭谷碰到丛向庭他们,没见到你。”
阮余很饿,注意力有点不集中,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点的餐什么时候能上来,根本没注意陈奕西在说什么。
幸好服务生听到了他的心声,很快把面条端上来。
“你就只吃这个吗?”陈奕西看着阮余夹起一筷子的牛肉面,“这家酒店的牛排很好吃,要不要帮你点一份?”
阮余已经把面条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不用。”
陈奕西似乎在笑:“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别噎到。”
吃下半碗面条的时候,阮余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你在哪里?”
是丛向庭。
“餐厅。”阮余老实说。
电话被挂断了,丛向庭很没有礼貌,连拜拜都不说。
但阮余不介意,他放下手机,继续专心吃面条,要不是陈奕西突然说话,甚至都忘了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是丛向庭?”
“嗯。”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和丛向庭是什么关系?”
陈奕西没有点任何餐食,似乎坐在这里只为了和阮余聊天。
早知道就不让他坐在对面了,总是干扰他吃面条,问的问题也很难回答。
见阮余半天没说话,陈奕西笑了下:“很难回答吗?”
“嗯。”
“那不说了。”陈奕西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我该回去了。”
阮余巴不得他快点走:“拜拜。”
丛向庭在餐厅找到阮余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奕西离开的背影。
他走过去,问阮余:“刚刚那人是谁?”
“谁?”阮余抬头看他。
“坐你对面的。”
“哦,”阮余说,“陈奕西。”
丛向庭蹙起眉:“陈奕西是谁?”
陈奕西就是陈奕西啊。阮余绞尽脑汁,想了另一个词:“同学。”
这个回答被丛向庭接受了,他坐下来,看阮余已经吃了大半碗的面条,说:“留点肚子,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带了糕点回来。”
听到这话,阮余立刻放下筷子,把碗推到丛向庭面前:“剩下的给你吃。”
丛向庭瞪他一眼,几口把面条吃完,擦了擦嘴起身说:“走吧。”
糕点是用当地产的茶做的,用漂亮的礼盒装着,阮余拿到就拆开咬了一口,很清新的味道,不太甜。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玩手机的丛向庭:“你们白天去卿亭谷了?”
“嗯,”丛向庭没好气地说,“叫你去你不去,现在后悔了吧?”
“没后悔。”
丛向庭脸色变黑,阮余很快说:“后悔了。”
“过来。”丛向庭朝他招招手,阮余坐过去,看丛向庭手机里拍的照片。
“这个羊像不像你?”
照片上是当地牧民养的羊,丛向庭指的那头是唯一抬起脑袋看向镜头的。
“不像。”
“怎么不像?我觉得一模一样。”
阮余有点无语,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丛向庭继续往后翻,有一张不知道是谁给他拍的,后背靠在越野车的车门上,双手插兜,有种野性的帅气。
“丛向庭。”阮余突然叫了他一声。
丛向庭顿了下,想听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可惜说的是屁话:“你踩到羊屎了。”
阮余指了下照片,车轱辘旁边有几堆黑色的小圆球,有的已经被踩扁了:“这里是你踩的吧。”
丛向庭阴着脸扔开手机,把阮余拽到自己身上,伸手掐住这张说不出好听话的嘴。
“唔唔唔——”
阮余在强烈抗议,话说不出来,只能去拍丛向庭的胳膊,试图从他身上下去。
但很快他就不敢动了,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大腿内侧,他有些苦恼地想丛向庭这几天为什么这么精神。
是因为换了个地方,所以变兴奋了吗?
丛向庭让阮余趴在自己腿间,舔了几下,阮余抬起头说:“嘴好酸。”
停了一下,又说:“身上也很酸。”
他没说谎,虽然烧已经退了,但力气并没有恢复,四肢就像被打碎又重新粘在一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丛向庭本来就很大,常常会让他觉得呼吸困难,现在身体不舒服,连含进去都觉得艰难。
丛向庭的脸色很难看,任谁在这种状态下被拒绝都会不爽,他推开阮余,说了句“扫兴”,起身去了卫生间。
很快里面传来洗澡的水声,阮余拿纸擦了擦嘴,也擦不出什么东西,纸还是干净的。
他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给龟龟喂食。
丛向庭洗完澡出来没跟阮余说话,很快就关灯睡觉了。阮余白天睡多了,现在不困,缩在被窝里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里面有很多废话,翻了几页他就不想看了,点进丛向庭的朋友圈。
丛向庭很少发朋友圈,今天发了一条,是给阮余看过的那头羊的照片。
放大照片看了半天,阮余还是看不出和自己相似的地方,也看不出好看,不知道丛向庭为什么会喜欢到为它单独发一条朋友圈。
底下有几条评论,房司瑶的在最上面。
-哇,好可爱。
还有李钦的评论。
-这是不是顶我的那头羊?
但丛向庭很高冷,一条都没有回复。
退出来,阮余又点进其他人的朋友圈,看完感觉跟自己也去了一样,反正风景全都看到了。
要是他们不发那么多自拍就好了,这样能更节省点时间。丛向庭就从来不发自拍,阮余恰恰觉得他应该发踩羊屎的那张,而不是发羊。
那张比较帅。
第二天吃完早饭他们就开车返程了,阮余后半夜才睡着,现在又变得昏昏欲睡,上车就睡着了。
到了服务区,其他人都下车了,只有他和房司瑶待在车里。
阮余看了眼导航,还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安静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阮余。”房司瑶叫他。
阮余回头看她。
房司瑶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往常总是笑着的模样不太一样,抬手指了下他的脖子:“你都不遮一下吗?”
阮余还以为她说的是蚊子咬的包,可摸上去才意识到肿包早就消掉了,留下的是丛向庭咬出的牙印。
这两天他发烧,一直昏昏沉沉的,都没注意到。
这么说来,昨天陈奕西是不是也看到了?
见他不说话,房司瑶又说:“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隔着车窗,能听到不远处李钦哈哈大笑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
“是你勾引他的吧,靠着这种方式赖在丛家不走,你就没有羞耻心吗?”
房司瑶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大起来。
阮余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是丛向庭咬了他,又不是他咬了丛向庭。
而且这件事的主导权难道在他吗。
“你说话!”
房司瑶生气的时候嗓音会变尖,让阮余觉得有些刺耳。
他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说:“我不觉得恶心。”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房司瑶瞪着他,“你以为丛向庭是喜欢你吗?他只不过把你当玩具,免费的随便玩一玩,又不用负责任,难不成你以为他会和你谈恋爱?”
阮余变得沉默。
房司瑶觉得自己说中了他的痛点,冷笑一声:“如果丛叔叔知道你做的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花钱养大的孩子爬了自己儿子的床,我要是丛叔叔,就算不告你猥亵罪,也会后悔把你这个白眼狼领回家!”
丛向庭打开车门的时候只听到房司瑶的尾音,奇怪地在他们两个之间看了看:“你们在说什么呢?”
“随便聊聊,”房司瑶的表情很镇定,甚至还问阮余,“是吧,小余?”
阮余点点头。
“你们有什么好聊的。”丛向庭启动了车,重新驶上高速路。
回去的路上阮余没了睡意,侧头看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是一些未完工的建筑,就是荒芜的草地,上面立着几排柳树。
但这样他也很喜欢。
他喜欢一切自由的东西,就算只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并不好看的野草,小时候也会蹲在路边看半天,直到被丛向庭催了,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家。
丛向庭总嘟囔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家里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还有成群结队的蚂蚁,为什么不看那个。
阮余拽着他的书包带子往回走,说可是院子里的草都被拔掉了。
那就看花啊。
阮余小声反驳,说草比花好看。
也比他好,至少比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