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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罪羊 东北北 2870 2024-01-06 10:45:15

阮余转身走进酒店,没几步就被拽住手腕,是丛向庭追了过来。

他下巴紧紧绷着,面色苍白,说出口的话显然有些急躁,和他这几天的表现很不符:“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阮余回过头,觉得自己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音量也不小,丛向庭是能听清的。

但他可以再重复一遍:“我说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

丛向庭的脸色很难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冷意,黑眸深不见底,死死盯着阮余。

他下意识加大了手劲,阮余的手腕被攥得有点疼,小幅度皱了下眉,本来以为丛向庭不会注意到,但他却忽然松开了手。

不仅如此,他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在用深呼吸克制情绪,直到眉间的烦躁消散了些,才回头放低了声音问阮余:“我让你很不舒服吗?”

其实没有到很不舒服的程度,但阮余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词。

所以他说:“嗯。”

“为什么?”丛向庭离阮余很近,再往前走半步他们就会撞在一起。

阮余对这个距离感到不安,往后退了半步,可丛向庭很快跟了上来。

阮余不想踩到或碰到其他人,所以只好停下不动。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丛向庭声音很低,似乎是怕被拒绝,所以不敢大声说,“但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这种话不应该是丛向庭会说的,他应该高高在上,睨视众生,说话永远都是命令式,不会过问任何人意见,只以自己的喜恶来决定。

可现在他生怕自己看上去会凶神恶煞,所以连一丁点脾气都不敢发出来。

“我不需要弥补。”阮余说。

丛向庭皱了下眉,做这个表情的时候他看上去还是有点凶的,不过他没有对阮余发火,只是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

阮余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生日蛋糕,错过一次,以后他就都不再想吃了,吃了也会吐出来。

丛向庭现在这些不合时宜的体贴,他也不想要。

想了想,他说:“因为我不需要啊。”

不远处有办完退房的客人往外走,手中推着好几个行李箱,没怎么拿稳,有一个箱子脱离控制,气势汹汹地朝阮余的方向滑过来。

丛向庭先看到,眼疾手快地将阮余往自己的方向拽过来,另一只手挡住箱子。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处于下坡,箱子滑过来加了速,再加上本身就很沉重,所以冲击力很大,震得丛向庭掌心都微微发麻。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啊。”箱子的主人小跑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赶忙拉走箱子。

阮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晃神间就被丛向庭带进怀里,和丛向庭胸膛贴着胸膛,乌黑柔软的短发擦过丛向庭的侧脸。

两人的姿势像是在拥抱一样,显得亲密无间。

丛向庭没理会道歉的客人,垂眼去看阮余,可阮余很快就和他拉开距离,像避瘟疫一样,迅速从他身旁让开。

在心中感到一丝遗憾的同时,丛向庭鼻尖略过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一瞬就消失了。

阮侧头看了眼已经被主人推走的罪魁祸首的行李箱,对丛向庭说:“我要上去了。”

丛向庭看着他没说话。

阮余等了等,抬了下眼皮,没忍住说:“你放开我啊。”

他的胳膊还被丛向庭握着,力气不算大,肌肤相贴之处能感受到传递过来的温热。

“哦。”丛向庭松开手,可怕阮余就这么走了,又往前逼近了一点,不死心地追问,“可以告诉我哪里让你不舒服吗?”

他说得急迫,好似如果阮余现在说是看他的脸不顺眼,立刻就能去整容换张脸。

但阮余只是垂了下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情绪,说:“我现在就不太舒服。”

丛向庭愕然住了。

阮余抬起眼,直视他,像是并不想这么说,但必须说了,所以说出来:“见到你我总会想起不好的回忆,会很难受。”

阮余的语气很温和,甚至是无害的。

他不觉得自己在说残忍的话,因为残忍的人不是他。

所以即便丛向庭下意识想反驳,想说他们也有很多不错的回忆,话到嘴边也还是说不出来。

在他看来是好的回忆,在阮余看来呢?

只是一段又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吧,如果能重选一次,阮余应该宁愿不认识他。

见丛向庭没有话说了,阮余扬了下嘴角,是笑的模样,对他说:“拜拜。”

连再见都不说,因为不想再有下一次见面,也不会有了。

阮余转过身,按了电梯。

他在丛向庭的目光中走进去,关上门,直到彻底看不见。

六月份的阳光很毒辣,街上的行人都挑阴凉的地方走,实在避不过,要被心狠手辣的太阳直晒时,也都是低着头快速走过,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变烤化了。

唯独丛向庭不同,从酒店出来后,他就靠着车门站着,微微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烈日依旧炎炎,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被晒傻了,经过时不禁侧目。

直到丛向庭上身的白衬衫都被晒透明了几分,他才抬起头,看向酒店上方的窗户,不知哪一扇里面住着阮余。

他驱车离开了这里,直到天亮才回家。

这时他身上的低气压已经缓和不少,眼底泛着一夜未眠的红血丝,脸色有明显倦意。

看见车库停着另一辆车时,他冷冷瞥了一眼,踩了一脚刹车,将车七扭八歪地停在旁边,车头都快撞到旁边的轮胎,他也无所谓,开门下了车。

进了门,厨娘迎上来,笑着对丛向庭说:“丛先生回来了,让你回来去二楼书房找他呢。”

丛向庭听了像没听似的,径直走向餐厅,说:“我饿了,给我准备饭。”

厨娘为难地看了一眼二楼,本来想劝两句,但看到丛向庭的脸色,还是转身去了厨房。

这几年中丛向庭和丛崇阳之间有段诡异的平和期,在丛向庭大闹了那么一次后,不知怎么就想通了,又或者是成熟了,反正不像之前那么性情乖戾,忽然变得温驯起来。

但最近这一年,尤其近半年,厨娘明显感觉到丛向庭和丛崇阳的关系又恶化了,甚至比曾经更甚。每次丛崇阳回来两人总是针锋相对,小则互相冷战,大则会在书房大吵一架。

丛向庭根本就没有胃口,对着桌上一大堆丰盛的饭菜,脑子里想的全是阮余对他说的话。

可他还是在楼下耗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悠悠站起身。

进书房他没有敲门,直接走进去,坐在雕花的檀木椅上,慵懒地靠在椅背,搭着二郎腿,侧头看向丛崇阳:“找我什么事?”

从他进来,丛崇阳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这就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我就是你这么教你的吗!”

丛向庭不耐烦地皱起眉,似乎耳朵被震疼了,抬手摸了下耳垂,才说:“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对我说教?”

丛崇阳忍了又忍,把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摘下来放在旁边,语气低沉:“宋睿的事你做得太着急了,现在不是动他的时候。”

听到宋睿的名字,丛向庭微微坐直身体,冷笑了下:“光是这几年查出来他贪的钱就有八位数,念在他曾经也算为集团立过汗马功劳,以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这还不行吗?难道要他把集团的钱全吞了才能动?”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牵一发而起鹅裙更新一巫耳而七雾尔巴易动全身,你也知道他是集团的老人,就没有想过把他弄下去了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宋睿是丛崇阳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所谓的贪污不过是丛崇阳对他的忠心耿耿一些奖励罢了,而且这些钱未必就全进了宋睿的兜里。

丛向庭清楚这点,但他还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说:“他是被人举报的,证据都群发全公司邮件了,我总不能不处理,这样底下的员工怎么想?”

这位胆大的匿名举报者至今都没有被查出来是谁,但能有这个胆量,有能力收集出这些材料,且挑了个最无法挽回的方式捅出来的人并不多。

丛崇阳也因此才更大动肝火:“你只想下面的人怎么想,你有没有想过其他高层和董事?连为集团付出过这么多贡献老员工都会被不留情面地送进去,他们只会觉得兔死狐悲!这样人心不稳,集团还怎么运作?”

丛向庭满脸困顿,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行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多考虑。还有别的事儿没,我快困死了,没有我就回去睡觉了。”

说着他站起来,往门外走。

“你站住!”丛崇阳叫住他,脸色不虞,“你最近天天晚上都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几点,你睡什么觉?”

丛向庭转过身,看着丛崇阳在岁月的摧残下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脸,笑了下:“我晚上去干什么还用跟你汇报吗,没必要吧爸。就像我从来也不过问你晚上睡在哪张床,又是和谁一起睡的觉,不是吗?我记得我们的约定中可没有这一项。”

丛向庭拥有非常年轻的身体,这种年轻让他充满野心,也让他越来越过火。

前几年他还会韬光养晦,可自从进了公司,坐上有实权的职位后,他就开始锋芒毕露,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勃勃。

丛崇阳当然会感受到危机,可他除了敲打敲打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丛向庭背后有外公外婆盯着,他什么都干不了,至少明面上什么都干不了。

他只能像只即将迟暮的狼王,眼睁睁看着年轻有力的小狼一天天长大,眼珠里的绿光越来越亮,迟早有一天会露出獠牙,对他发出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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