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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彩色图谱。”

腐烂俗人 茶榷 2749 2024-01-16 09:17:29

十几分钟后,车上了高速,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地变换,沈浔渐渐地开始不说话,将头扭向窗外。

孟远岑一瞥沈浔的侧脸,只能看到半边干净分明的下颌线条,对方似乎没有想搭话的兴致,他也不再开启话题,只专心开车。

二十五分钟后,翡翠花园,八栋。

车平稳地停止,孟远岑正准备关空调,却又福至心灵地瞄了沈浔一眼,可能是身旁的人过于安静。

睡着了。

好像是。

孟远岑哑然失笑。

无瑕的皮肤,像是染过一层胭脂釉色的白瓷,脸颊处透露出微微的粉色,唇线宛如画家精心设计过弧度,海棠红从画笔笔尖过渡到唇瓣,冷艳又性感。

那一刻孟远岑眼里的沈浔像是老照片里的影像——五官线条因为劣质像素而朦胧不可辨,只剩下发色的黑、肤色的白、唇色的红,冷冽地交织,明艳地对比,再悄无声息地入侵视线、占领心脏。

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已经连续两次被美色蛊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孟远岑眼珠转了半圈,暗中掐断了这条单线思绪,出声提醒自己,也提醒对方,“到了。”

等了几秒,没有反应,孟远岑只好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沈浔?”

沈浔蓦然惊了一下,神色还带着几分初醒时的迷茫,他扭头看孟远岑的同时,用指骨揉了揉眼睛,瞳孔才渐渐地恢复清明,“到了?”

孟远岑耐心地再重复,“到了。”

“谢谢。”

沈浔强颜欢笑,暗道自己竟然能够在孟远岑车上睡着,也是尴尬,睡着的时候没出洋相吧?

要怪就怪空调的暖风吹得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而且这个点临近午睡时分,更何况,自己今天还早起了——在双休日的早上八点起床绝对可以算作早起。

现在就是想赶紧转移话题,沈浔从肚子里挑挑拣拣,拎出了一句万金油式的问句,“你要来我家坐一下吗?”

只是礼貌性地客气一下,甚至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孟远岑欣然接受,“好啊。”

沈浔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一起下了车。

沈浔在前面领路。

孟远岑大步跟上,直到走到和对方“并肩作战”的位置,不过很可惜,“同一战线”的布局最终被逼仄狭隘的楼道分隔开来。

楼道阴沉昏暗,沈浔视若无睹地路过一楼墙壁上灯的开关,在黑暗中熟练的穿行。

孟远岑以为他懒得摸,正要伸手去碰,却见走在前面的沈浔心有灵犀般回头,“一楼楼道的灯坏了。”

孟远岑收回手,失笑:“原来如此。”

原来沈浔口中的“富有什么”并不是在谦虚,名为“翡翠花园”的小区其实有点破。

至少从八栋破皮的白墙,水泥砌的楼梯台阶和三楼再次偃旗息鼓的楼道灯可以得知。

沈浔的脚步停在门牌号“A302”前,他也说:“到了。”

楼梯转角处的窗户是唯一的光照来源,斜上方几缕微弱的阳光还没来得及亲吻沈浔的头顶,已经率先碰壁,钻进斑驳的白墙缝隙。

但是沈浔还是很娴熟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凭借着记忆,将钥匙准确地插进锁孔里,甚至连辨认正反的动作都省去了。

门被打开,沈浔按亮了客厅的灯光,给孟远岑找出了一双拖鞋。

可能平时太少招待客人来家里,沈浔从自己乏善可陈的词汇中,勉强挑出一个随和的、听起来似乎也有点热情的,“随便坐。”

孟远岑:“好。”

想去给孟远岑倒一杯热水,溜进厨房,沈浔将两个热水壶的木塞挨个摸一遍,冰凉的。

只好热水壶插电,等水烧开。

也不好把孟远岑一个人晾在客厅里,沈浔匆忙赶回去,结果见了孟远岑,又不知道说什么。

还得是孟远岑这个客人自觉地没话找话,“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吗?”

沈浔颔首,“对。”

孟远岑便说:“你这位置,我记得离公安分局有些远啊,你一般怎么去?”

沈浔答:“挤地铁,或者骑电瓶。”

他想想又加了一句,“一些朴素的打工人的出行方式。”

明明是打诨插科的话,缓和气氛用的,被沈浔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有一种冷笑话既视感。

孟远岑倒是很配合的笑。

奇妙的歪打正着的效果。

沈浔静静地看了几眼,孟远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弯的,有一点上挑的弧度,很好看。

随后他的目光从对方眼镜的银丝边滑到鼻托,鼻梁和下颌线,衣领下时隐时现的喉结。

这次他想换一个形容词去形容孟远岑,可是肚子里只有一堆“凶残的”、和解剖相关的专业术语,于是沈浔只好在心底送给对方第二个评价,还是“很好看”。

或许是他盯着孟远岑的目光太明显,对方也盯着他看,盯就盯,又不说话。

沈浔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又逃也似的走开了,留下一句,“热水应该烧好了,我给你倒杯水去。”

“好。”

端着热水走出来,沈浔在拼夕夕上买的拖鞋大了半码,走路的时候有拖曳的声音,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落下再抬起的脚后跟,泡沫鞋底受到挤压后,沉淀再膨胀。

孟远岑鬼使神差般在心里数着脚步声的节奏,短暂地上了瘾。

视线下移,短袜勾勒出沈浔脚踝的形状,袜筒边缘和裤脚下缘没能遮住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只一小截,比他手背上的皮肤还要白。

孟远岑在对方发现之前,变回目视前方的正人君子,热水混合玻璃杯被沈浔塞到手中,向上飘逸的热气沾附在方形的树脂镜片上,两个眼睛被凝聚成形的雾气遮挡,短暂地不可视物,有一种惹人发笑的滑稽。

沈浔见了果然也笑,“你的眼镜……”

欲言又止,怕被对方理解成嘲笑。

孟远岑不以为意地仰起头,一左一右宛如顶着两片磨砂玻璃,镜片上的雾气开始向里收缩,仿佛在验证接下来的话,“会自己散的。”

沈浔不近视,没带过眼镜,“真的吗?好神奇。”

孟远岑低头抖着肩膀,被沈浔的发言逗笑了。

热水入肠暖胃,沙发好不容易被坐热,孟远岑突然不想走,他还想再留一会儿,“我能参观一下你的家吗?”

“哦。”沈浔点头,“可以。”

说完他又讪笑起来,“不过我家真没啥好参观的。”

两室一厅,卫生间和厨房只隔上一堵墙,卧室连着阳台,外加一个储物间,堆了些零散物件。

走进沈浔的卧室,木色的衣柜、床头柜和书架簇拥着黑白灰配色的单人床,共同占据着一半以上的空间,比纸薄的窗帘在轻飘飘地摇晃,极致的简约。

书架上书籍排列整齐,和法医学相关的占了百分之三十,中外名著小说占了百分之二十,中国通史和外国通史占完剩下的百分之五十。

“你的书好多。”孟远岑说,“你平时很喜欢看书吗?”

“对。”沈浔补充,“而且我还有一点收藏癖。”

“比如?”

“比如如果我从别人那里借了一本很好看的书,我会忍不住自己也买一本收藏。”

“那我和你一样,也有点收藏癖。”

一杯热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见了底。

沈浔注意到了,忙说:“我给你再倒一杯。”

孟远岑点头,“谢谢。”

沈浔离开卧室前,扭头补充道:“书架上的书你随便看。”

他好像不太习惯和孟远岑独处,不知道说什么,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有趣健谈起来,却屡战屡败,可能这张脸天生就缺少一些生动的、富有感染力的表情。

隐约回忆起学生时代班级组织看电影,看喜剧片,周围笑声连连,沈浔不笑,看亲情片,四面啜泣不断,沈浔不哭,看红色电影,大家热血沸腾,沈浔冷静自持,直到黑底的片尾上出现白色字幕,有同学说他是木石心肠,语气是贬义的,沈浔听了也不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天知道为什么这次倒水又像是在逃。

热水砸在玻璃杯底,莫名又联想到孟远岑镜片上的雾气,沈浔因此笑了一下,水面便略过笑靥残影,似乎是生动的,沈浔想再笑一次,想复刻刚才的笑容,但是失败了,他笑得刻意。

无可否认,他的面部表情,和他贫瘠的语言,和他整个人一样无趣。

给孟远岑倒好水,沈浔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用的是和孟远岑一样的玻璃杯,所谓情侣款,自己也就这点出息。

不过书架上应该没有什么孟远岑不能看的东西,沈浔反复思考,确认,但是没缘由的,他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沈浔基本不会用水笔在书上写字,他宝贝那些纸质书,任何批注在他看来都是乱涂乱画,而且过小半年重温,可能还会有被当年自己的“激扬文字”尴尬到的风险。

专业书上偶尔会用便利贴写一些备注,不过孟远岑也看不懂……等等!

沈浔急忙跑到卧室门口。

终于想起来了,有一本书孟远岑不能看!

门被沈浔一把推开,拿着书的孟远岑扭头与他对视,手里正是沈浔心中想的那本——

《法医学彩色图谱》。

已经被翻开了。

沈浔感觉心脏下坠了一瞬。

他的关节开始卡壳,僵直,暂时性硬化,以至于无法动弹,他的眼前开始闪现一些并不值得回忆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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