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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在一起吧。”

腐烂俗人 茶榷 4606 2024-01-16 09:17:29

坐完旋转木马,慧慧又说要去坐摩天轮。

去游乐园总是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排队,孟远岑却始终带着笑,站在慧慧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双肩,耐心地聊起慧慧感兴趣的话题。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泼过来,落在孟远岑的发丝里,眼镜边上,恰逢浮云从红日前流过,金色的高光便偏移半分,骤然照亮沈浔的眼底。

明明是幼稚的话题,他也认真、安静在听,给足倾听的姿态,沈浔的右手不自觉地放进大衣口袋里,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摩挲的动作,再攥着一团透明的空气将手抽出来。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数了数人头,快要轮到孟远岑和慧慧,沈浔排在孟远岑身后,他加入队伍的目的只是以防走散,正打算从队伍里出来,却被孟远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胳膊,“你摩天轮也不坐?”

沈浔直言道:“感觉没什么意思。”

孟远岑重复了一遍,“没什么意思?”

“不就是慢慢转上去再慢慢转下来,”在孟远岑的注视下,沈浔摸了摸鼻尖,“……我可能对浪漫过敏。”

孟远岑笑道:“你来游乐园什么也不玩,我会觉得我在浪费你的时间。”

沈浔抿了一下唇,“没有浪费我的时间,是我愿意陪你来。”

“那就再陪我坐一次摩天轮吧。”

沈浔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孟远岑的眼睛。

“就当是,脱敏治疗?”

眼睛里满是自己的倒影。

掌心一热,右手被孟远岑握住,温度坚定不移地在他们之间传递往返,这下沈浔无论如何地拒绝不了,这一瞬他甘愿成为被温水煮烂的青蛙。

座舱开始上升,地面离视线越来越远,孟远岑握住慧慧的右手,坐在她旁边。

慧慧用左手接触透明的舱壁,往下看了一眼,兴奋地惊叹道:“升起来了升起来了!好神奇啊!我好想拍照片!”

孟远岑把手机解锁,交到慧慧的掌心,“拍吧。”

耳边相机在咔嚓咔嚓地响,他将视线转回至正对面,沈浔恰巧也在看他,冷艳的五官上毫无表情。

孟远岑与沈浔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再对视一眼,沈浔一脸的不为所动,甚至显得有点苦大仇深,孟远岑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我好像强人所难了,看得出来你是真的不想坐摩天轮。”

沈浔急忙否认,“我没有不想坐,我只是不感兴趣。”

说完又觉得词不达意,补充解释道:“也不是完全感兴趣,只是不那么感兴趣,毕竟我也早过了玩游乐园的年纪。”

孟远岑便问:“那你喜欢去哪里?”

沈浔思考了一下,而后道:“比如像博物馆、古镇,或者是大海、草原,前者蕴含浓厚的历史氛围,后者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们的观赏性都很强,而且很适合拍照。”

孟远岑想起沈浔书架上有很多历史书,“那我以后就带你去这些地方玩。”

沈浔连忙说:“不用,千万别。”

对方拒绝地太干脆,孟远岑神色一凝,“为什么?”

沈浔赶快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和你去,是条件不允许。”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才终于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比如你们的法定假日,在我们这是一级勤务,警察往往全员在岗,那次放了小长假去比较远的地方,玩的过程中,我还要提心吊胆,生怕接到领导的电话,万一真接到了,就是千里迢迢也要往回赶,后来我和我的同事们都说,出去玩不是享受,是‘赌博’,是折腾自己。”

孟远岑感慨道:“太辛苦了。”

沈浔却是稀松平常的语气,“没办法,这是责任。”

从摩天轮上下来后,他们带着慧慧又去玩了一些项目,冬天昼短夜长,天际浮现出黯淡的前兆,远处有老爷爷吆喝着卖棉花糖。

慧慧见到之后两眼放光,“我想吃棉花糖!”

“那我去买,你们在原地等着就行。”

孟远岑走之前回头看向沈浔,照例多问一句,“你应该不要吧。”

“不要。”沈浔答得不假思索。

两人站了半分钟,视线里忽然蹦出来一只巨大的棕熊,拿着大喇叭宣传今日的抽奖活动,说是奖品丰厚,游客闻声而动,人群开始朝沈浔的方向靠拢,逐渐变得拥挤,最后水泄不通。

沈浔想换个地方等孟远岑,艰难地穿了半个圈,才发现后路也被堵死,只好攥紧慧慧的手。

“能松开一点吗?”慧慧仰着脸蛋小声说,“有些……疼。”

沈浔闻言失措地卸下几分力道,就在此时,背后猝不及防一个推搡,力气竟然大的出奇,像是故意为之,他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掌心却在不知不觉间空了。

“麻烦让一让,谢谢……”

他一边反复地说着这句话,一边弓腰在人海里艰难地移动,废了好大劲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慧慧却不见了。

沈浔的心一下就吊了起来,他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看见穿着鹅黄色外套的小姑娘,考虑到被人群冲散的可能性,他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包围圈,还是不见慧慧踪影。

他想慧慧刚刚还在他的身边,现在也走不了太远,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询问,努力地保持冷静,尾音却还是抑制不住地透露出慌张,他尽力用贫瘠的语言描绘出慧慧的模样,见到一个路人就问一次,问到长椅上的老奶奶时,终于有了零星的希望——

“是不是扎着两个麻花辫,看起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老奶奶用手比划一下,“大概这么高?”

“对,她在哪?”

“刚刚看到有个男人牵着她往那边去了,说是她的爸爸,小女孩和她爸爸吵了架,一路上都在哭。”

沈浔丢下一句谢谢后就朝着老奶奶指的那条路狂奔过去,一路跑一路看,心跳的飞快。

孟远岑明明说过慧慧的父母这周出差,游乐园的今日的门票早已售罄,慧慧的爸爸就算忽然来访,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地把人带走。

他跑的不知疲倦,呼吸变成喘息,步伐却不敢慢下分毫。

忽然隐约传来微弱的哭声,似乎是女孩在哽咽和抽泣,“你不是我爸爸,你是骗子,你放开我——”

沈浔陡然止住脚步,试图分辨声音的方向,在右前方,有陌生男人在回应哭泣,“慧慧,你能因为我不带你去海洋公园就不认我这个爸爸,爸爸会伤心的。”

女孩声嘶力竭地反驳,“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

男人说:“好啦,慧慧不要再闹脾气啦,再这样爸爸真的要生气了。”

他叫的也是慧慧,沈浔留了个心眼。

四季常青的灌木丛挤占沈浔大半的视线,男人和女孩的身影在枝叶缝隙里若隐若现,他放轻脚步,悄悄地绕到男人的后方,终于看清小姑娘的脸——

就是慧慧!

只见男人死死攥住慧慧的小手,与其说牵,不如说是拖着她往前,慧慧赖在原地不肯动,还是被拽到踉跄往前去,她努力想挣脱却挣不脱,哭的梨花带雨。

“别哭啦,我下周带你去海洋公园好不好?”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男人目测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偏瘦,手上没有刀,没有其他锐器。

沈浔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沈浔对着男人的膝盖一脚踹过去——

男人一个重心不稳,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沈浔压在他身上,又是一拳砸到对方小腹上,他想扣住男人的双手反压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在水泥地上翻滚,扬起一阵尘灰,沈浔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响,他能猜到是谁,却腾不出手来接。

男人见状趁机从裤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对着沈浔的掌心猛地一划。

沈浔吃痛地缩回手,再抬头时,却见男人已经跑远了——

他不敢留下慧慧独自一人去追,只得收回视线,回头看到慧慧仍然瑟瑟发抖,小脸惨白。

右手掌心被划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往外冒,滴落在地,好在左手是没有沾到血,沈浔走到慧慧面前,缓缓地蹲下来,他用干净的左手抱住慧慧,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反复地轻声念着:“不要怕,已经没事了,警察可以抓坏人,不要怕……”

慧慧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你受伤了。”

沈浔便说:“我还以叫别的警察叔叔来抓坏人。”

慧慧摇着头说:“我的意思是你的伤口在流血,要赶快止血。”

“对,你说的对,你好聪明。”沈浔用左手掏了掏两只口袋,口袋皆是空空如也,“你身上有手帕吗?或者是布条?”

慧慧小手张开,里面是一根蓝色的丝带,她把孟远岑给她买的大蝴蝶结拆散了,“这个可以吗?”

“可以,谢谢你。”沈浔低头将丝带一圈一圈缠上左手,用以压迫止血,他拧着眉毛却在笑,“我以后会赔你两个蓝色蝴蝶结。”

然后沈浔左手牵起慧慧,他想了想说:“可能会握的比较紧,因为我不想我们再走丢了。”

不远处有热心人在报警,身旁的慧慧重重地点头。

沈浔正要迈开步伐,手机铃声又开始响,他猛然间想到什么,掏出手机,上面全是孟远岑的未接来电,他按下接通键,听筒里传来孟远岑的声音,“你们在哪?”

沈浔心里一紧,连忙寻找周围的标志性建筑,尝试描述出来,“我在VR体验馆旁边,我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粉色的兔子——”

“我看到你了。”

屏幕显示通话结束。

沈浔抬眼,视线里孟远岑朝他飞奔而来。

勉强刹住步伐,惯性让孟远岑多往前冲了一小段距离,差点撞上沈浔的鼻尖,他看了看一旁的慧慧,视线又转回到正前方,他盯着沈浔,询问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也不接我电话?”

手里的棉花糖早就被风吹到变了形。

沈浔一时哑然,不知从何说起,唇瓣翕动几下,还没发出声音,却被孟远岑一把抱住。

孟远岑将下巴放在沈浔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以后不许不接我的电话。”

还没等沈浔慢慢回味他们之间的拥抱,孟远岑已经松了手,他将棉花糖交到慧慧手中。

小姑娘却是一脸焦急,“警察叔叔的手受伤了!要赶快去医院!”

孟远岑震惊地低下头,看到沈浔藏在背后的右手上,缠着一条被血液染红的蓝色丝带。

.

市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所以你就直接冲上去了?”孟远岑沉声问道。

气味争先恐后挤进鼻腔,涌进咽喉,沈浔莫名的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我冲上去之前有观察过,他手里没有刀,我觉得我打得过,我担心再犹豫慧慧会有危险……”

孟远岑闻言瞥了沈浔一眼,不再说话。

他们安静地又排起队,只不过这次是挂号的队伍,只有他们两人——

慧慧已经被孟远柠接走带回了孟家,她今天才玩了几个项目,意犹未尽,从游乐园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但是又一脸认真地表示警察叔叔必须马上去医院。

眼看下一个就轮到孟远岑,沈浔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拿我的手机付钱。”

孟远岑接过,“我不知道你的密码。”

沈浔毫不犹豫地报上一串数字。

输入,解锁,孟远岑的视线里跳出一张照片,是他坐在白色木马上,顶棚和底座都亮起七色的光,照片只照进他一人,他在画面的正中央。

孟远岑的指尖抖了一下,猛然转头看向沈浔,注视良久,他张了张唇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又听到窗口的服务人员问他:“你要挂什么科?”

沉默着关闭相册,孟远岑抬起头答道:“外科。”

进了外科,医生检查伤口后说要缝针。

清创完毕后,沈浔低头静静地看着针线以间断缝合法穿过皮肉,缝完全程。

接下来是上药裹纱布,沈浔扭头故作轻松地和孟远岑说:“医生技术很好,缝的比我整齐多了。”

孟远岑无声地看向沈浔,什么反应也没有。

沈浔移开视线,也不说话了。

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孟远岑独自去往一楼药房拿药。

只剩沈浔一个人坐在科室外的蓝色塑料椅上,想玩会儿手机来打发时间,摸了摸左口袋,什么也没有,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让孟远岑带走缴费去了。

视线顺势落到右口袋上,沈浔顿时想起什么,他有些吃力地用左手将右口袋里的礼盒掏出来,只见黑色的长条形盒子早已变了形,打开看一下,好在里面的钢笔完好无损,沈浔又将礼盒揣进左口袋里,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孟远岑回来的很快,他拎着一塑料袋的药,视线掠过沈浔,敲了敲门后径直走进科室,和医生交流很久,出来之后对沈浔说:“两天换一次药,伤口注意不要沾水,保持干燥和清洁,右手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以免伤口再次裂开,尽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如果出现发炎感染的症状,一定要及时取医院复诊,大概两个星期后可以拆线。”

其实这些注意事项,沈浔多少了解一点,法医也要接触医学,但他还是认真听完了,仰头说道:“谢谢。”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的手机。”

“在我这。”孟远岑直接把手机放进对方大衣的右口袋里,顺便弯腰拢了拢沈浔的衣领,扣上大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他牵起沈浔的左手,“我现在送你回家。”

“等一下,”沈浔却坐在原地不动,可能因为口唇缺水干燥,他不自觉地抿了好几次,“等一下再走。”

孟远岑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浔摇头,“不是……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快没有耐心了,不想再等到车库,更等不及回到家。

孟远扭头看向他,“什么东西?”

沈浔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黑色盒子,“刚刚打斗的时候不小心压成这样了,你别嫌弃。”

孟远岑接过,“这是什么?”

“道歉的礼物。”沈浔轻声说,“我之前不是放了你一次鸽子吗?我总觉得口头上的道歉很没有诚意,所以想送一个礼物给你。”

“谢谢,”孟远岑收下放进口袋,“你的晚饭打算怎么办?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沈浔的视线便跟着落在口袋上,答非所问道:“……怎么不打开看看,你不好奇礼物是什么吗?”

孟远岑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当着送礼的人的面拆礼物。”

原来是因为礼节问题,沈浔的目光转回,又停在鞋尖,他低着头说:“没事,你打开看看吧。”

孟远岑又将礼盒拿出来托在掌心,盒盖的棱角已经发生畸变,取下之后,他最先看到一张纸条,无声地读完纸条上的留言,他垂眸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是,”沈浔破罐子破摔道,“我字丑,只能写到这个水准了,你将就着看吧。”

“不丑,明明很好看。”

“你在商业吹捧吧,我才不信。”

孟远岑将字条捻起握在手心,底下是一支纯黑的钢笔,他的指尖颤了颤,将钢笔从凹槽里取出,笔帽上有一行烫金色的英文,孟远岑用指腹抹过,同时低声念道:“Mright?”

沈浔点头,“嗯。”

孟远岑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怎么想到选这个牌子的?”

沈浔想了想道:“可能因为品牌概念里说,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支钢笔,这听起来好像很浪漫?”

孟远岑攥紧了手里的钢笔,他艰涩地问道:“……你不是对浪漫过敏吗?”

“刚刚治好的,”见对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沈浔解释说,“因为被你拉去坐了摩天轮。”

孟远岑垂眸将钢笔放回礼盒,指尖用力,笔身被按进凹槽里,发出“啪”的一声清响,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然后他抬起头说:“沈浔,我们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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