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装潢明亮的首饰店里只有两个客人,即使不用看到正脸,仅凭背影和矜贵从容的气质容浅也能认得出,两人中个子高高的是严律清。
而严律清身旁那位无疑是一位女性,身形娇小,衣着精致。
她正从店员手里接过一条项链,对着镜子系到脖颈上,而后转过脸笑着面向严律清,好像是在问:好看吗?
这个角度容浅能非常清楚地看见她的侧脸,那位女性是沈芃芃。
容浅失神地望着首饰店,脑海里竟浮现了韩广智的声音——我看阿律对她好像是当妹妹,不过嘛,感情的事情最不好说了你说是吧。
“哥!”
容皓的声音打断了容浅的走神,他愣愣地转过脸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容皓。
“哥,你怎么了?我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
容浅强硬地按下心脏异常尖锐的刺痛,但说话时还是不禁流露出些许充满异样情绪的沙哑,“什么事?”
“我想买件衣服,钱不够。”容皓眼巴巴地装可怜,捧起双手伸到容浅面前要钱。
容浅问都没问就拿出钱包抽出一张信用卡给他,像迫不及待要打发他走,“密码六个零。”
“好耶!谢谢哥!”容皓拿到卡转身就往店里跑。
容浅垂眼看着洁净得能映出人影的地砖,好一会儿才勉强鼓起勇气,再一次将视线落向首饰店。
这一次他看见了严律清递出一张卡给店员,就像他刚才把卡递给容皓一样,这意味着他在店里买了东西。
应该就是沈芃芃戴的那一条项链吧?
尽管容浅没有看见那条项链是什么样的,但他想那一定很漂亮,很适合沈芃芃。
他就算再怎么迟钝,再怎么不解风情,眼前发生的一幕还是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买了首饰,这意味着什么根本不必再多说。
容浅满脸掩饰不住的落寞和灰败,抽疼的心脏让他呼吸困难,像下一秒就能彻底窒息般,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严律清和沈芃芃在一起会这么难受,难受像快死了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容浅眉头紧蹙着抬手按了按心口,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之前曾经感受过,他看见沈芃芃喂严律清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但不同的是这次更加强烈,无论是那种更尖锐的刺痛还是窒息般的难受。
难道这次还和上次一样,是在吃醋和嫉妒吗?
容浅未多犹豫,自己就先否定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但他感觉这次自己好像是难过更多,可因为什么如此难过,他又说不清。
首饰店里的两人买完东西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如今怎么看怎么登对。
容浅藏身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直到他们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才后知后觉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
因为这一刻开始,严律清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他仰望的月亮从此只温柔照耀另一个人。
他所期盼的,期盼哪怕就一点点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从今往后那都只能叫做觊觎,该叫人唾骂。
购物中心停车场。
严律清手提着首饰店的纸袋,正绅士地帮沈芃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后才绕过车头,心情愉悦地坐在驾驶位。
沈芃芃系好安全带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就那么高兴吗?这回礼你还没送出去呢。”
严律清把手里装着首饰盒的纸袋仔细小心地放好,深邃如静谧湖面的眼眸也因想着心里的人而汩汩流淌出温柔,旁人能看得清但他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下次见面,我会送出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找他呢?”沈芃芃问:“万一下次聚会他不来怎么办?”
“他不会不来。”
“这么肯定?”
严律清轻点头,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沈芃芃特别好奇,“你为什么能那么肯定?”
严律清笑了笑,“直觉,如果不是工作上有事真的来不了,他一定会到场的。”
为了我。
这最后的三个字严律清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容浅的“秘密”。
他很早就发现容浅可能是为了他才参加[宁静宇宙]的聚会,也发现了自己在容浅眼中可能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他是怎么发现的呢?
看他的眼睛。
容浅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的眼眸水润动人,里面好像有克制,又好像没有。
那双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他永远能在那眼底找到他自己的身影,他从看清楚的第一眼开始就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至于为什么他对容浅会从一开始的在意变成如今这样,严律清就回答不上来了。
但有一点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清楚,即是他希望容浅那双眼里能永远只装着他一个人,连一点点的余光都不要分出去,只注视着他就好。
今天他约沈芃芃出来就是想她帮忙出出主意,他想给容浅送他的杯垫回一个礼,最好是能戴在身上的,于是他带着沈芃芃来挑选,希望选出适合容浅,也不会让他感到负担的回礼。
沈芃芃帮他挑选出好几条适合容浅的项链,其中有一条的图案是陪伴着星星的月亮,设计大方简约,男生戴也不会显得女气,严律清只看了一眼就决定将其买下。
虽然项链的价格早已远远超出了不会让容浅感到负担的范围,还是项链这样有暧昧气息的饰品,但严律清还是执意买下,并且迫不可待地想立刻就把项链送给他。
送沈芃芃回家后,他给章莉打了个电话,让她群发这周元宵节后他会在红枫馆组局的短信。
短信是群发的,容浅自然也能收到,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起来,努力忽略越发觉得紧的心口和舌尖的苦涩。
他不想再去了。
元宵节过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严律清在红枫馆组局的日子。
那天红枫馆外早早就停了一排的车,不光是为了这久违的[宁静宇宙]聚会,更为了给组局人严律清一个面子。
要知道这位爷可不是一个闲人,等他忙起来的时候大半年见不到他一面都是正常的,难得碰上他心情不错愿意组局,没有人会想错过的。
距离聚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此时红枫馆内已经聚集了近二十位客人,他们当中有的是常驻成员,有的就是跟着朋友一起来的。
严律清环视在场所有的人,并没有看见他想见到的人。
容浅还没有来。
而他一出现,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严律清只好收起心底淡淡的失落先应付眼前的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期间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依然是没有容浅的身影。
严律清心底的失落慢慢变成了急躁,心想容浅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会像之前喝醉那次一样晚点来吗?
严律清正这么想着,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韩广智独自一人走进来。
严律清不由愣了一下,再三确认了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容浅,他给围着他不肯走的人道声不好意思,随即快步走向韩广智,出声叫住他。
韩广智听见声音回头,脸上一下露出笑来,“阿律!好久不见了!”
严律清也笑了起来,和他寒暄了两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说着还往大门方向看了眼,“阿浅今天是有事要晚点到吗?”
韩广智摇头摆手,“没,他不来。”
严律清闻言一怔,追问:“他不在源城?”
“没啊,他在源城。”
“那为什么?”严律清眼神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流露出失望,“是太忙了吗?”
韩广智摇摇头,“据我所知也没有那么忙,不过他弟弟这两天住在他那里,可能是因为弟弟的关系吧。”
“他还有个弟弟?”
“有啊,比他小几岁,学表演的,听他说是来源城面试导演的。”韩广智说完疑惑地问:“你找他有事?”
严律清沉默了数秒,淡淡一笑,摇摇头没说话。
韩广智不好意思地笑:“阿律啊,那个,我先上个洗手间。”
“嗯,去吧。”
韩广智离开后,沈芃芃端着红茶杯走过来,好奇地问他,“广智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小浅浅不来了吗?”
严律清低低嗯了一声,“他不来了。”
“为什么不来?”
“我不知道。”
沈芃芃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也只道:“说不定他是真有什么事,你再等等,过几天我来组个局,到时候他应该会来。”
严律清垂眼默默点了一下头,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流出些许异样,是失望也是失落。
他信誓旦旦一定会来的人最终没有来,他人就在源城,也不是因为工作,而且在明知组局人是他的情况下他还是没有过来,这和之前他几乎每次都会到场,哪怕和领导有饭局,喝醉了都要来聚会完成相反。
严律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希望容浅是真的有事走不开身,而不是不想来。
回想记忆中那双清澈水润的桃花眼,严律清心里不住流露出点点想念,好像到了这时候才真切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想见见他。
三日后。
沈芃芃在严律清的要求下,给章莉打电话组局聚会。
这次来的人比上次少了一半多,韩广智仍然是一个人来的。
严律清去问,以为这次又是因为弟弟的事情,但韩广智却道:“他弟弟面试完已经回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两天。”
严律清眉头一蹙,心口微微发紧,“那这次他是因为什么来不了?”
“心情不好。”韩广智无奈摇头,“好多天了,元宵节前就这样,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说,烟抽了一包又一包,要不是我知道他是单身,他那失魂落魄的样真的很像失恋了,吃也吃不多,说胃口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
严律清眉心蹙得更紧,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松开韩广智后他独自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拿出手机对着通讯录上的容浅两个字出神。
他想直接联系容浅,直接问他。
电话拨通前严律清紧张得心脏像在打鼓,震得他四肢发麻,耳膜嗡嗡作响。
在他的记忆里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明明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严律清垂眼盯着鞋面自嘲一笑,等着容浅接电话。
然而耳边的铃声直到响完自动挂断了也没有人接起。
严律清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微微皱眉,又再一次拨通,一样是响到自动挂断。
容浅不接他就再打,暗暗较劲似的,但对方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
到了第三次,机械女音无情地提醒他,对方手机已关机,电话无法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