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奔向严律清怀抱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等回过神来他人已经被严律清抱着了。
想起什么,容浅回过头,就见他刚才站着的位置早就没有了林桐的身影。
严律清手臂圈在他的腰上,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轻蹭过他的额角,“他走了,走之前朝我们挥手了,我猜那是再见的意思,你是打车来的吗?”
“不是,坐地铁,刚才那个人带我来的。”
严律清顿时一脸忧心忡忡,“你对陌生人会不会太没有警惕心了?”
“他会说中文。”
“会说中文就一定不是坏人了吗?”严律清想想都后怕,却仍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万一他给你带到别的地方去,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不要随便就跟别人走,好不好?”
容浅哑口无言,呐呐应了声,“……我知道了。”
严律清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容浅听话了他就把这事翻过篇,摸着他后脑勺的软发问他累不累,好像一直在工作的人不是他而是容浅一样。
容浅从他怀里退了小半步,问他,“今天不忙吗?”
“还好,下来见见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面,严律清好像特别想容浅,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要往他额头上亲,带着暖意的大手握住容浅的手腕,再不舍地往下拿过他手里提着的大号纸袋。
“这是什么?”
“广智要的鞋,我去帮他买。”
“有没有给自己买点什么?”
容浅摇头。
严律清笑了笑,“好吧。”
他把手里的袋子还给容浅,搂着他的肩给他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咖啡店,“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工作,你可以在那里等我,如果等得无聊了你可以到附近转转,但不能走太远,等我忙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他往容浅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我先上去了,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容浅点头,拉着他的手肘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肯放他回去。
等看不见严律清的身影了,他听话地走进那家咖啡店,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和小份切件蛋糕,又拿出那本没看完的《黑桃皇后》继续读。
温暖日光透过咖啡店一尘不染的玻璃落到看书的容浅身上,落下一片温柔宁静的光影。
谢似荥站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玻璃那一面的容浅。
他出现在这不是意外,这里是他的工作地点,不过很巧合地看见这俩在街上卿卿我我,又看见容浅走进那家咖啡店。
谢似荥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也踌躇了片刻,想到严律清忙完这阵就要带着容浅回去,下一次进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是决定推门走进咖啡店。
容浅原本在专注地看书,他是发现有人走到自己桌前了才抬起脸,见是谢似荥他微微一怔。
谢似荥今天没戴墨镜,他穿着藏蓝的西装三件套,凤眼有神采,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散漫,他两手插进西裤裤兜里,语气都是漫不经心,“我能坐下吗?”
容浅点着头收起书,“请坐。”
谢似荥没有客气,得到他的同意了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喝点什么吗?”容浅问。
“我想这里一定没有黑啤,所以算了。”
容浅一顿,“你很喜欢黑啤?”
“算是喜欢吧,这玩意儿能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喝得开心,也喝得不开心。”
谢似荥习惯性地翘起一条腿,视线落在玻璃外,看着过往的人行色匆匆,忙得恨不得把一秒掰开分成两秒使用。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谢似荥就忙碌得像外面那些人一样,他不给自己休息的机会,又或者说是不敢给,因为那段时间是严律清离开这里回国的时候。
他太清楚这次离别意味着什么,也太清楚自己对于严律清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只是什么。
他是万万越不过那条线的,而且很有可能他会就此失去严律清这个朋友。
多少个夜晚他待在严律清的公寓,和他畅饮黑啤。又有多少个白天,他总是走在严律清的身边,陪他从幼年走到青年,又漂洋过海一同到异国他乡求学。
这段记忆对谢似荥来说是幸福的,他对严律清再求而不得也从没想过如果当初不认识他就好了。
他还是愿意认识他,做不成恋人当个发小也好,喜欢上了得不到一遍遍苦他也愿意认识他,如果能把过去那些日子再过一遍,就算拿他的寿命去换也无所谓。
他太清楚自己和严律清之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所以他没有办法认为是容浅抢走了严律清,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把容浅当成他和严律清之间不可能的原因。
可是尽管这些他都清楚,他还是非常讨厌容浅,因为容浅是严律清最喜欢的人。
“很抱歉,我对你撒谎了。”
谢似荥缓缓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落到容浅脸上,淡淡道:“我说过你是我喜欢的类型,那是骗你的,还有我说过我挺喜欢你的,那也是骗你的。”
容浅唇角微抿,没说话。
谢似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我喜欢的类型是严律清,我超讨厌你。”
这话他说得很平和,容浅也听得很认真,他甚至点头,“我知道。”
“知道哪件事?”
“都知道。”
谢似荥微一挑眉,“你怎么知道的?严律清都不知道。”
“我在他家里看过相册,他有很多跟你的合影,我就这么看出来的。”
谢似荥默了几秒,忽然笑得有些狡黠,“那看来我这小心思也算没有白费。”
“是。”容浅淡淡一笑,“我为了这件事特意买了台相机,跟他拍了很多照片,不过还是没赶上你那么多。因为这件事,我一直都在嫉妒你。”
谢似荥摇头,“你那点嫉妒心,哪里比得过我对你的嫉妒心,你可是得到了我最喜欢的人,可到头来我也只是讨厌你而已。带你玩那天我还想过要不干脆把你丢到严律清找不到的地方,但一秒钟后这个鬼主意就让我抛弃了,因为我要是把你弄丢了,严律清肯定要恨死我。”
“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自己也能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谁说不是呢。”谢似荥叹气,“狗被丢到几十公里外都能自己跑回家,更何况是一个成年人,所以我说那是一个鬼主意,虽然那一秒我确实很兴奋。”
像聊天一样的对话到了这忽然沉默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
谢似荥看了眼腕表,起身,“我该走了。”
“再见。”
谢似荥扭头摆手,走得可潇洒,头也不回。
容浅坐在咖啡店里透过玻璃目送谢似荥穿过斑马线,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汇进人群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也不知道他们离开纽约的那一天这个人会不会来送他们。
如果不来,那就只好期望有生之年能再一面。
容浅他们离开纽约的那天是个星期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容浅提前一天就把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反复确认过没有遗漏,毕竟这一趟他们跑得太远也住得太久。
而严律清直到在美国的最后一天,工作安排也是满的,甚至回去后他连倒一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
容浅很心疼,但这趟累的不只有严律清,毕竟跟着他来出差的那几个人,累得有时间出门玩一圈购物都不愿意,只想睡觉。
他们走的时候谢似荥没有来送机,不过他和严律清通过电话,解释了没来送他们的原因是因为今天有个特别重要的会议,严律清笑笑表示理解,让他多保重自己,改天再见。
从纽约回源城的飞机上,容浅和严律清几乎睡了一路。
严律清还好,睡了八小时左右就醒了,而容浅睡了整十个小时,要不是肚子饿,他能一路睡回源城。
吃完飞机上提供的牛排套餐,容浅暂时找不到什么睡意,他拿出收在帆布袋里的迷你签筒,这是他从布鲁克林的跳蚤市场买来的,细小的签条上写着一行字体小小的英文,多是感情向的问题。
容浅把摇签筒递给严律清,让他摇出一根签来,再读出上面的问题。
“你每天会说几次我爱你?”严律清想了一下,“说不准,但不会只有一次。”
容浅嗯了一声,要他接着摇。
“你是会和恋人发脾气的人吗?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回答。”
“不是。”容浅微笑着摇头。
“我还要再摇吗?”
“嗯。”
严律清很快又摇出了新的签条,“你的恋人上一次跟你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十五个小时前。”
容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看时间,十五个小时前他们还在布鲁克林的公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严律清正把他堵在卫生间的淋浴室。
他讨饶的时候好像是说了。
好吧。
严律清把手里的摇签筒给他,“到你了。”
容浅接过两下摇出一根签条,“你的初恋是谁?严律清。”
没等严律清说什么容浅又继续摇。
“你喜欢运动吗?不喜欢。”
“你难过的时候会做什么?找严律清。”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相信。”
“最想感谢的人是谁?严律清。”
“用一句话形容你的爱情。”
容浅捏着那根签条安静地看了会儿严律清,和他含笑的眼睛对视,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慢慢加快。
相恋至今,他还是时常会有这种感觉,什么也不做,只是平常的对视而已,他就在悄然地为对方心动不已。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爱情的状态,倒不如说是在问爱情中两个人的状态。
所以容浅希望这样回答,他先用手里的签条指了一下严律清,“你是温柔浪漫的。”
严律清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他,“那你呢?”
“我?”容浅脑袋往后一枕,眼睛一瞬也不曾离开过严律清的脸,看得专注又迷恋,漆黑的桃花眼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像要把眼前人刻在自己的魂灵上。
“我为你……心醉神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