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秦川后, 走三五日,便是锦州地界。
旱灾带来的饥荒已经渐渐平息,逃荒的农民回归土地,锦州逐步走上正轨。
作为北境屏障一样的锦、云、平三州,乃是通往北境的咽喉要道, 为兵家必争之地。而先皇为克扣北境军粮饷, 竟让林放率军运粮赈灾。
这无疑是瞌睡送枕头,以林将军的风格,这大军一至锦州, 就原地安营扎寨,数月来盘踞锦州,就没打算让出去。
护送谢湛的江湖镖队, 自从出了秦川, 便走山岭,一路顺畅。他们行镖几十年,也运过违禁的镖, 规避危险几乎是本能。
过九龙入锦州时, 也只是堪堪过去三日。
锦州城外,听闻端王车驾即将到来,北境军已经兵马陈列, 摆出了最招摇的迎接架势。绣着黑底金纹的端字大旗猎猎飘扬。
银铠的将军横枪立马,手中执着缰绳, 勒马在锦州城楼之下等待。
他看上去极有耐心, 儒雅的脸上带着风度翩翩的微笑。马蹄踢踏两下, 扬起尘沙,然后立于大军之前不动了。
他的两侧,兵马如潮,立于城门两侧,让出了一条通道。
来往商队,皆从军容整肃的北境军之中穿过。被这兵戈之气震慑,商队哪里敢讲话,过城门时差点没吓尿。
那便是常胜将军林放。
他破蛮人,剿沙匪,入王都。关中关外,蛮人流寇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闻风丧胆。
“颍州府粮队,前来锦州做生意——”
“确认无误,过。”城门守卫道:“下一个。”
“沧州府……”
大军压阵,哪有人敢谎报,纷纷战战兢兢。而随着时间推移,北境军却是越发精神百倍。
锦州已大旱多日,土地干裂,阳光毒辣。
可今日,却不知何处起了东风。
“……起风了。”林放伸出手,却感觉这空气之中,隐隐裹挟着冰冷的水汽。他看了看天空,平日煌煌如照的阳光,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
“将军!这该不会是——”副官欣喜如狂地转头,望向林放。
自春耕至今,锦州大旱,就没下过雨。
而今日,却起了东风。
这是可是三州百姓盼望了数月的大雨啊!
林放仰起头,看向高高的天穹。黑云压城城欲摧,不多时,水丝便落在了脸上。他抹了一把脸颊,却听见隆隆雷鸣。
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他看向前方茫茫的官道,一支商队破开雨雾,向他们走来。
“前方镖队自何而来,往哪处去,主人为谁?”士兵拍马上前,朗声问道。
“自秦川而来,往北境去——”为首的镖师腰间佩剑,青衣落拓,声如洪钟。在雨幕之中,仿佛风雷。“此间主人乃是端王殿下,前方可是北境军?”
声音响彻城门,雷声起了。
瓢泼大雨霎时落下,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林放忽的感觉到脊背发麻,他被这毫无征兆,却又仿佛祥瑞的大雨浇透,冰凉的水汽涌入他的银铠之中,浸透了他的脊背。
这是天赐的雨水,也是端王得祥瑞的证明。
他身后是北境军,面对着及时的大雨,他们每个人的脸庞仿佛都被点亮。
不止是为这场雨,更是为北境主心骨,端王谢湛的回归。
“属下林放,与北境军上下,恭迎端王殿下——”林放的眼里依稀有着亮光,他提起内劲,朗声道:“王爷归来,大雨便至,解三州苦旱,此乃祥瑞之兆!北境得谢湛,天下得端王,为百姓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
“端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放此言一出,北境军皆是沸腾,齐声高呼。
在这高呼之中,他们看见在大雨之中走来的人。
玄衣的男人执着一把油纸伞,微微倾斜,帮身侧一身白衣的青年遮风挡雨。
他们在雨幕之中不紧不慢地走来,踏着水,迎着风,仿佛天地皆寂。
仿佛雨水都要避着走,而那伞下的一方世界,便是一切。
一黑一白,分外相配。
雨水从众人的额头流下,又滑入衣袍,浇透了他们的铠甲。
他们睁大了眼睛,凝神屏息,看着他们白衣风流的端王爷走近。
玄衣男人将油纸伞微微抬起,他的半张肩膀被雨水打湿。而他伞下遮着的人,却一身洁净,并未淋湿。
谢湛抬起眼眸,露出半张清俊的脸,带着些许笑意。
林放一顿,他觉得此次见谢湛,浑然不似从前。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恣意又潇洒,让人移不开眼。
“林牧之,许久不见。”谢湛微微一笑,道。
“等你许久了。”林放接到谢湛入锦州的信笺,对他要反之事有无数疑问。可纵使心里再多疑惑,却也在这澎湃激荡的心情之中问不出来。
他道:“谢明澈,你究竟是……”
阴云密布,天地寂然。
而林放淋着大雨,看着谢湛黑眸里燃起漆黑的火,比起从前那副背负责任,厌倦一切,无欲无求的样子好了太多。
他终于有所求了。
“我要枕山河,卧星云。我要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谢湛负手,在雨幕之中缓缓地笑着,垂下眼睫。“林牧之,改朝换代的事情,做不做?”
撑伞的玄衣男人,此时侧头望向谢湛,眸光温柔至极。
“做,当然做。”林放笑了。
而在他们背后的锦州城中,传来百姓的欢腾,为这雨水,为这天降祥瑞,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端王殿下,终于归来。
商队入锦州,受到的是极高的待遇。
锦州民心已得,本就靠近北境,经历赈灾之事后,更是只闻端王,不闻朝廷。
谢湛在锦州落脚后,一路护送谢湛入锦州的江湖人皆得到了极高的报酬与招揽。大多数人都决定随着端王入北境。
入城刚巧赶上大雨,谢湛虽然没怎么被淋湿,还是去换了身亲王常服。
将夜用内劲替他避雨,湿了半边肩膀,去沐浴更衣。
几人在锦州府衙内坐定,才堪堪开始交换情报。
“林牧之,赈灾情况如何?”谢湛道。
“幸不辱命,灾情最终的锦州,受灾农民已然归乡,但是迟迟不降雨还是闹得人心惶惶。”林放抿了口茶,道:“索性你回来了,还碰巧带来一阵大雨,安了民心,此时三州的灾情才算是正式解除了。”
谢湛笑笑道:“只是运气好,赶上了。”
将夜只是笑笑,不作答,这可不是什么运气,毕竟世界意志为了维护世界线稳定,可是站在谢湛这边的。
“谢明澈,你打算反了?”林放问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你觉得呢?”谢湛但笑不语。
林放知道,他怕是撬不开谢湛的口了,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把虎符当玩具把玩的将夜,心情复杂。
谢明澈竟然连虎符都能给他打发时间,这是何等的信任。
林放无奈笑道:“北境有尉迟将军在,战事不多时便会停歇,您此次入京涉险,诸位大人都担心得很。”
“是我任性,麻烦大家了。”谢湛也叹了口气,笑道。
“我让宋副将驻扎锦州,我与你先领军回北境。我警告你啊谢明澈,你别想跑,北境压了成山的事物等着你批示。”林放摇了摇扇子,眯起眼睛道:“你这回就是求老子,老子也不帮你。”
“回你的温柔乡去吧。”谢湛似笑非笑道:“哪天真要死在女人肚皮上了,我会给林将军立碑,昭告世人的。”
“损不损啊谢明澈?”林放咂舌。
将夜抬头看了一眼林放,银灰色的眼眸里满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林放忽的一个激灵,不敢说话了。这位天下无双,此次在谢湛身边,看上去乖巧无害,实际上獠牙全藏在那张俊美的外表之下。
“雨停之后,回北境吧。”
这大雨接连下了五日。
天降甘霖与端王入锦州被联系在一起,一时间,谢湛的声望达到顶峰。
而在北境军开拔的时候,街道上百姓围拢在一起,看着端王着锦袍,戴玉冠,一身飒然风流,骑着高头骏马出城。
他的身后,除却同样骑马的将夜与林放之外,便是鱼贯而出的北境军,军容整肃。
“这是什么情况?”谢湛看着道路两侧的百姓,哑然。
“是送行的百姓。”林放银铠银枪,俊美不羁,此时环视着周围百姓,亦是笑了。“这里临近北地,民风豪爽,敢爱敢恨,谢明澈,他们是在感谢你呢。”
“此次赈灾,大多都是你在做,我在拘于京城,并非我之功劳。”谢湛道。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百姓自发地呼喊他们的名字。
“端王殿下爱民如子,为天下人请命——”
“林将军乃是锦州的大恩人,林将军此去多加小心——”
“端王殿下为救我们,不惜调用军粮,此次端王殿下去征讨蛮人,定要凯旋而归……”
如是,林林总总的,全是欢喜和不舍。
他们正自发十里相送。
谢湛打马而过,只见一路上百姓分布于街道两侧,追随着他的队伍送行。
他握紧了缰绳,只觉心下感动不已,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贯彻心中大义,而他决策之中救下的人,却在用实际行动感谢着他。
无论是一路护他平安的江湖侠客,还是他决定运粮救下的三州百姓。
而在他出城门的那一瞬,他回过头来,只见满城端字的军旗如浪涌,在烈风之中飘扬。而一街的百姓,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向他跪倒,拜谢。
满城俯首。
“多谢诸位,本王定不负重托。”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如此壮观的十里相送,更是令他动容不已。
城楼之上,锦州城的牌匾银钩铁画,仿佛勾勒出一城的风骨。
他勒紧缰绳,迟迟回望一眼,望进一片民心的汪洋。
谢湛于是释然地笑了,他向着城门外走去。
此去北境,路途虽遥。
却满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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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突然变成爽文了。
小王爷若是真的下了决心,世上任何人都阻挡不了他。
他在京城做的那些事情,虽然树敌许多,却在他逃亡之时得到了回报。
这几张,主要是写小王爷心境的变化,他决定反是为了将夜,也为积攒的失望,但是他一路上的见闻,改变了他的态度,也让林放感觉到明显的变化。
以前他对权力没有欲望,甚至厌倦万分,冷的不像个人,他握住北境的权柄,不过是为了责任。
而这一次,他背起的责任不再是枷锁,而是希望。
所以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成长了。
回北境我们就开启爽文流哈哈哈。
争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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