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中的清明节不是只有法定假日的那一天, 而是一个节气,前七后八一共15天。
宗教协会的交流会定的时间,在清明节气的头两天, 地点还是放在妙华寺的那个温泉旅馆。
米正上次去的时候来去匆匆, 光爬山了, 这次觉得可以有空泡温泉。
和他姜哥一起泡温泉~哎嘿!
路夏槐听着儿子约他对象去过清明节, 有点:“……到时候我给你假。”反正自己就这么一个学生, 就这么一个儿子。
姜稷还能说什么呢?“谢谢老师。”
手头有事情忙, 感觉眼睛一眨就到了去交流会的时间。
时间比较巧,结合路夏槐给的假,姜稷能够凑出连贯的三天假期。
“我已经订好了温泉套房。”米正可期待了, “不是妙华寺的那个,是附近的温泉酒店。这会儿旅游泡温泉的人少,还挺容易订的。”
姜稷琢磨了一下温泉套房,看米正在衣帽间收拾行李, 背过身查当地温泉套房的样子。
“大床房?”一个床?
轰!
耳边像是响起了幻听, 身上也出现了血气上涌的幻觉。
姜稷努力让自己表现镇定。
他一个鬼,哪里来的血可以上涌?
他超级镇定的有没有,他的身体好好躺在棺材里,一点都不会上涌!
“对啊。”正老司机冲着姜稷扬了扬一包东西, “放心好了。我的准备充分!”
姜稷的视力远超正常人类, 一眼就看清楚了米正拿的东西,倒抽一口气, 两步上前就把东西放回衣帽间里, 想想又觉得不对, 放到床头柜里,感觉这个地方更加不对……
米正就看着他忙活, 摸摸自己烫热的耳垂:“哥,是我没吸引力?”
不然两个人都确立关系了,家长也都知道且默认了,怎么姜稷还是没什么行动?
姜稷眼睛都红了:“不是。你少撩!”
他的语气恶狠狠的,瞪着米正,觉得小朋友就是不知好歹。
“那是为什么?”米正皱着眉头。
姜稷冷笑:“你承受不住。”
米正的视线下意识往他腰部以下徘徊,把姜稷简直气笑了:“想什么呢?上次亲一下就晕了一个晚上。”这要是再深入交流,真就要和他一起睡棺材了。
米正愣了一下:“这种事情还得看修为的吗?”
虽然姜稷和李叔他们说他修炼的进度不错,但他本人除了每天能够多画两张符之外,并没有觉得有变厉害。
姜稷告诉他:“要看的。”
米正看了一眼准备好的东西,一转身就去了书房:“那我修炼去了!”突然有了动力!
姜稷:“……”心情复杂。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呆站了一会儿。
李叔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问:“小正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还没有。我来就行了。”毕竟有些东西不方便给外人看到。
李叔就没踏进房间:“老罗准备了一些点心,可以拿着路上吃。”
“嗯。不用准备太多,当地有吃的。”只是旅游景点价格贵一点,算起来也还是本乡本土,米正吃得惯。
“好。”李叔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姜稷,看他微红的耳后根,呲了呲牙。
总觉得姜先生越来越像个人了。
他和罗伊的水平,到底还是差了一点,瞧着像个人样,实际少了许多人气。
姜稷一个人慢慢收拾完了两个人的行李,看着米正比平时端正了很多的学习态度,也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不高兴。
总之,心情就很复杂。
不过米正都这么努力了,他也该学着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然还像上次那样,只亲一下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真要是……那还了得?
他们这边收拾完了,路夏槐比他们更早走:“我自己去机场就行了,来回送麻烦。”反正有地铁直达机场,速度比开车还快一点。
她趁着假期,正好回一趟南城。
之前忙于工作没注意,突然就感觉自己父母老了很多,有时间还是多回家陪陪父母。
米正也不纠结,帮他妈拉上行李箱:“那我送你到地铁站。”
回家三天,行李箱就是很小一个。
虽说地铁站几乎就在家门口,但谁让他家的院子太大,得走很长一段路呢。
等把路夏槐送上了地铁,两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妙华寺。
米正还没到地方就愣了一下:“还以为清明节这里人少呢。”竟然还有点堵车,不比他上次来的热闹?
妙华寺在山上,山下的小镇只是一个由妙华寺这么一个景点形成的旅游集散地,空间有限。
配套的酒店没有独立的停车场,所以过来的车辆都集中停放在两个停车场内。
姜稷还找了找,才找到了空车位,拉着米正去预定的酒店:“你还说酒店容易订呢。”
“那是挺容易的。可能来的人都不住宿?”两个人手拉手走路,也不管别人怎么看,顺利办理了入住手续,还没到房间,就接到了妙华寺住持的电话,“没事的,不用专门来招待我。嗯,我一会儿去找了尘大师。还有入场券啊,好,我到了来找您拿。”
姜稷看他把电话挂了,把行李箱里拿出来的一些东西放进背包里:“走吧,先去庙里?”
“嗯。”米正自己把包背好,里面都是一些他亲手做的东西,可以给了尘大师用,都是一些纸扎之类的,“这次不用买门票了。”
温泉酒店在山脚下,爬山的人有许多。
米正打量了一眼:“今天来的好多年轻人。”
上次他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年轻人,五十岁都已经算是年轻了。
这会儿漫山遍野十几二十岁的,反倒老年人不多。
姜稷一直觉得自家小朋友的观察力很成问题,难得他能够察觉到异常,顺便就问下去:“还有呢?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米正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握紧了姜稷的手,忐忑:“这些都是死人吗?!”
他的声音下意识放轻,又是凑在姜稷的耳边说的,按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结果他话刚说完,前后的游客一起对他看着。
米正:“……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随便乱说的。”
姜稷轻笑了一声,没像米正一样小心翼翼:“现在走在山路上的都是活的,别吓唬自己。”
“哦。”米正觉得这话题不太好当着普通人的面聊,容易被人当成骗子,对前后的游客道了个歉,“对不起啊。”
游客们倒是不介意,反而跟着露出善意的笑容:“两位小哥也是来参加交流会的?我们是梅花宫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不用太拘谨。”
另外两位说道:“我们是飞星派的,都是跟着家里的长辈过来长长见识。”
几个人年纪差不多,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听说米正学习还不到一年,他们还劝慰他:“做咱们这一行的,天赋更重要。入门晚一点问题不大。”
米正就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入门的?”
“我三岁。”
“五岁。”
“我很晚了,七岁才被师傅看中。”
“我是占了投胎的便宜,我爸就是干这一行的。”
米正:“……”
姜稷摸摸他的头:“你天赋好。”
米正想想也是。虽然法器什么的他还玩不转,但是画符什么的,张天师他们都夸他厉害。
飞星派和梅花宫都是玄门大派。
当然这两派并不像是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的那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宽泛的说,只要是学习这两个流派技艺的,都能自称是弟子。
梅花宫的弟子主要是给人算命,飞星派则更擅长看风水。
当然也不绝对,还得看各自擅长的方面。
同一道题,用不同的解法而已。
米正听他们讲,感觉头晕眼花:“这么复杂的吗?”他以为自己学的那些已经很难了,原来比别人学习的要简单不知道多少。
这就是学习玄学十几年的前辈的积累!
米正肃然起敬。
姜稷笑了笑,不说话。
现代的技艺比以前要复杂精细不少,两厢对比,倒也谈不上孰高孰低。
主要区别还是力量的大小。
有人力气大,一百斤的石头随随便便就可以搬来搬去。
有人力气小,同样想要搬运一百斤的石头,就得使用工具。
“工具”的进步当然是好的,能够让人节省力气,能够让人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但是,自家小朋友天赋好,不需要这么麻烦,“一千斤的石头”也能随便用来踢球。
米正一直分不清人和鬼,主要是因为对比他的灵力,人和鬼的灵力太过弱小,在他的感觉中没有区别。
姜稷看得明白的事情,米正不知道,还因为接触到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领域,尤其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难,而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请教。
他的问题非常浅,在另外四名大派弟子听起来都很基础,符合一名初学者的身份。
他们也不倨傲,而是认认真真解答,态度非常好。
六个人同行一路,得知米正和姜稷要先去妙华寺之后,就纷纷展现出门户之见:“我们就不去庙里了,一会儿你们到了会场,我们再一起玩。”
交流会场摆在温泉疗养院。
很多人在岔路口就拐过去了。
米正跟姜稷继续爬山:“他们都是道士吗?还不能进庙里?我看张伯伯他们不是和几位大师都处得不错?”
“是不错。到他们这个地位,不用在意太多的规矩。地位不够的,确实得在意更多。”姜稷抬手托了托他的背包,“重不重?”
“不重。我就背点纸扎。”他的包看着鼓鼓囊囊,是因为纸扎不耐压,里头放了个坚固的大盒子。
两个人真正重的那些水之类的,都在姜稷背上。
等他们说说笑笑到了庙门口,上次带他们去会场的僧人已经等着了,看到他们就满脸笑地迎上来:“两位师兄,这边请。”
“师兄不用这么客气。”米正跟着他走进了庙里,“山下那么多人,来庙里的不多?”
僧人解释:“都是去交流会的。交流会难得办一次,内场规模有限,不过其他同行也可以借机交流。”
米正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他被邀请的交流会才是正经的,剩下这么多人来是凑热闹外加摆摊的。
他也是头一回来参加这样的交流会,不知道内外场究竟有什么区别,跟着僧人到了尘大师的院子。
了尘大师这回倒是没再洒扫,而是准备好了一桌素食,看到米正过来,对他招了招手:“来,尝尝我们寺庙做的斋饭。”
米正就两步走过去,拉着姜稷坐好:“您不说我还没意识到都中午了。”其实距离吃饭时间还早了一点,不过现在吃也行。
站在院门口的僧人听着米正说话,明知道米正能够看到了尘大师,但不怎么相信了尘大师真的在院子里,脚步慢了一些没有走。
然后他就看见伴随着米正的动作,院子里大柿子树下,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桌上,竟然多了一桌子菜,还热气腾腾的。
米正坐下之后没马上吃饭,而是打开背包,从里头拿出一个竹制的盒子,另外一个四方的东西:“我给您带礼物啦~最近做了个好玩的东西。”
说着,他先把那个四方的板子一样的东西提起来,竟然变成一个菱形的提灯。
说是提灯,但没有竿子,里面也没装灯。
倒是灯的各个面上都画了白色的图案,只是灯笼纸也是白的,看上去不明显,过分朴素。
米正就像是以前人修理电视机一样,往提灯上拍了两下。
提灯就像是老电视机一样,亮起了光。
光线很微弱,尤其这会儿是白天,更加不显眼。
按理说,站在院门口的僧人是注意不到的,但灯亮起之后,提灯的灯笼纸上的图案就“活”了过来,一串串银藤垂下绽放开来。
米正就把提灯“挂”到了柿子树的枝条上,提灯就变成了一株银藤,盘绕在柿子树上,开出一树丝绦。
“好看吧?”米正得意极了,“这棵银藤是幻化的,不会对柿子树有伤害,放心好了。”
了尘大师感受银藤提灯散发出来的丝丝灵气,正在不断修补他破损的灵魂,笑着:“好看,心思也巧,手也巧。”
米正得到了夸奖,高高兴兴坐下吃饭。
姜稷拿出湿巾给他擦手,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院门口的僧人,微微笑了一下。
僧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人叫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到了办公室。
监寺正关心地看着他:“不是去接米先生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师伯,我看到了尘大师了。”比起那一株绽放的银藤,在垂下的花瀑布下显出身形的了尘大师,才是真正让他震惊的点。
庙里有了尘大师的照片,也记录了他的一部分事迹。他其实也曾经怀疑,米正之前画的素描是不是看过了尘大师的影像资料,尽管他觉得能够让监寺和住持他们看重的人,应该不会是骗子,但哪有这么清晰的?
直到今天见到了,他才意识到真人和影像资料之间的差别。
才意识到,原来真正的了尘大师是这个样子的。
除了光头,他看上去甚至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僧人,一点都不慈眉善目,戴大金链子都不违和。
监寺放下手头的事情,站起来又坐了回去:“算了,了尘大师应该不会喜欢我们去打扰的。”
米正在了尘大师的院子里吃了饭,喝了茶,然后把其余的纸扎拿出来送给他,才和姜稷一起告辞离开。
过了一会儿,监寺过来亲自收拾桌子,看到柿子树上挂着一个提灯。
小小的提灯不过人头大小,白色的灯笼纸,竹子做的骨架,瞧着并不怎么精心。
他却看得愣了愣,等收拾完桌子上的碗盘茶盏,离开院子前回身看了看,却看到一株开满花的银藤下坐着一个和尚。
他愣了愣,弯腰行礼,念了一句佛号。
银藤花下的和尚回了一礼。
早就已经往温泉疗养院去的米正,这会儿正得意,走着山路恨不得能飘起来:“我超厉害的!你看我给了尘大师的提灯,多好看。可惜我就那么一丢丢碎纸片和小竹竿。我就是缺材料,不然分分钟搓一个地府版本的伐木车出来。”
银藤提灯看着简陋,那实在是没办法。
纸是他从种草开始制作的。
竹子倒不是他种的,而是姜稷给他找的小指头粗细的一截紫竹。
“好好走路。”姜稷怕他在山路上摔了,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你还是先搓导弹。不是,从先种地开始。”
能够贮存灵气的材料少,只不过米正这个人参娃娃有先天优势。只要是他亲自种出来的东西,天生就比别的要多一些灵气。要是种的多了,长的年份长了,肯定会有符合条件的材料。
反正家里也不差种的地。
米正觉得这事情难不倒他:“谁还不是农民伯伯的小孩儿了,我有天分的。”虽然在祖坟试着种了很多东西都没种活,不过这不是之前没时间照料嘛。今后他多上坟,肯定把祖坟变得漂漂亮亮的。
不仅是祖坟,是家里所有的山头!
米正怀揣雄心壮志,一头扎进从热闹非凡的疗养院中。
上次来的时候,疗养院里人是不少,但大家都揣着要紧事,说开会就开会,说干正事就干正事。
现在呢,疗养院里头什么样他不知道,外面瞧着就像是个庙会。
疗养院有个不大不小的广场,这会儿中午天气甚至有点热,许多各种打扮的人都在那儿摆摊,还有人现场作画捏糖人的。
米正看到捏糖人就挪不开眼:“我要买!这不比小纸人强多了?”糖人是3D,他的小纸人只有2D。
姜稷想拉着他去别的摊位:“比你剪的小纸人差远了,那个糖才能保存几天?说不定到晚上就干裂了。”
他这话在嘈杂的人声中不明显,却被做糖人的听见了,顿时就抬头冷笑:“我这糖人是不怎么样,倒是没见到两位的纸人怎么样。”
能够在这儿摆摊的,卖的东西肯定不是寻常的。
他这个糖人用的材料也很特殊,确实不能长久保存,但能够让鬼魂在其中得到蕴养,还能够增加鬼的能力,算是鬼魂比较好的凭依。他现在制作的还只是普通的糖人,要是能够根据特定的鬼魂制作,那效果更好。
米正站着就没动弹,然后兴冲冲地在糖人摊子的边上摆了个摊位,开始剪纸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斗法啊!”
捏糖人的一愣,差点连冷笑都挂不住:神特么斗法?
他愣神的时间有点长,倒是不好再冷嘲热讽。
干他们这行的,特别忌讳招惹同行,毕竟谁都不知道谁有什么阴损手段。
嘴上说两句就得了,真要不依不饶的结了仇,那后果真是防不胜防。
米正的背包里之前装了许多纸扎,连同装纸扎的盒子都一起给了了尘大师,这会儿里头没什么东西。
他平时用的都在姜稷背着的包里。
姜稷已经快手快脚去领了一块摆地摊用的野餐垫,两个人一起盘腿坐在上面。
米正就拿出剪刀开始剪起了小纸人,一次剪八个。
捏糖人的看着普通的剪刀剪普通的纸,剪出来普通的小纸人:“就这?”
米正低头看了看躺得板板正正的小纸人,觉得这样确实不太行,就拿出手机搜视频:“等等啊,临时学个节目表演一下。”
他还用纸折了个手机支架,撑开了放好。
刚才还躺平的小纸人们一下就坐了起来,围着手机开始看。
捏糖人的和几个看热闹的被这样的变化倒是没吓一跳,但马上小纸人们开始动动手动动脚,没一会儿就开始跟着视频跳起了宅舞。
围观群众:这大太阳底下,就几个小纸人竟然能这么灵活!
米正得意地抬着小下巴,看着捏糖人的,也不说话,但意思明明白白:有本事你让你的糖人也来一段?
捏糖人的张口结舌:草,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