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觅身边是跟着一个厉鬼的。
只不过之前发生太快, 画棠也不是什么鬼王,没有鬼域的话,一下对着那么多人动手就比较难。
不是做不到, 而是太打眼。
有年岁的厉鬼可不是靠着一身狠厉就能够生存下来的, 真就是和李叔说的那样, 主要靠苟。
不然, 天师什么的又不是吃干饭的。
现在是没什么正经天师的名头了, 但是别的不提, 就天正教那一派“人丁兴旺”的,手上的剑那都是一个比一个锋利。
画棠要搞事情,那必然得悄默声的。
她本来是想着直接在家里动手, 但还有“买家”的事情,就想先把买家那边也一起引来,省得还要再去找。反正会买人家姑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在马路上和何觅父母说的那番话, 更是彻底说明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一样收拾, 干脆就一次收拾干净了,免得留下首尾。
纸人比门框还高一点,进门的时候反折成弓形。
何大姑一个激灵,猛地把门拍上。
“嘭!”
用力之大, 墙皮都掉下来一点。
他们住的是老小区, 装修也是十多年前的了,墙皮早就已经斑驳。
这一下动静太大, 把一屋子人都吓了一大跳。
坐在客厅里的何奶奶立刻就跳起来骂:“干嘛!这么用力是吃火药了?吓死人了!”
何爷爷也是吓得一跳, 摸着心口觉得自己要被吓出心脏病, 但自己老婆已经开口骂了,他就不说这个, 而是问:“老三夫妻回来了?”
说着,他就从沙发上扭身去看门口,然后他就看到猪肝红的防盗门上有一点白:“墙皮都掉了那么大一块下来了?等转过年了,得找人过来重新刷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门上的白色似乎动了一下,“咦”了一声。
他还没看清,就看见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两个人嚎叫着,连站都站不住了,连滚带爬地往客厅过来。
他们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觉得人多的地方安全。
两个人这么大的反应,是个人都觉得出了问题。
大过年的,全家老小都在。
有人就站起来看了看,就看到一片白白的东西,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落在地上立起来,变成一个白白的,两米多高的纸人。
纸人白茫茫一片,脸上却突然出现一个笑眯眯的表情,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血红血红的:“嘻嘻。”
“啊!啊!啊——”
巨大的恐惧,让他们的惨叫声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压根就不想管。
何家人的做派,可以确保没有一个跟他们关系好的邻居。
只有隔壁一家想了想,上前敲门,扯着嗓子喊:“你们打闹归打闹,别真出事情!”
纸人对着门口转了一下头,嘴巴一张,发出何大伯的声音:“少多管闲事!”
说完,纸人平平整整的胳膊突然像面片一样往前拉伸,把距离最近的何爷爷卷了起来,然后猛地拉到了自己跟前:“你的一群孝顺子孙,都没顾着你呢。”
年轻人腿脚利索,全都退到了客厅的最角落,手里就近抓了几样武器,酒瓶、椅子,哪怕拿个电视遥控器。
何爷爷的手脚被纸缠绕了几圈,身体不能动,脑袋还能转动。
纸人看他转头吃力,好心帮他换了个方向,正面对着自己的一家人,就见他们全家都躲远了,竟然没一个上前来救他的。
纸人笑嘻嘻道:“我就说,这一家连亲生女儿都能卖,没道理自己老子不能卖。”血红的弯月眼睛中间突然多了两点绛红色,像是纸人的眼珠子,在中间从左到右地滑动,像是视线从何家人身上一个个扫过,最后落在了何奶奶的身上,“嘻嘻,老子能卖,老娘能不能卖?”
何家人都没看清楚,何奶奶也被卷走了。
有脑子快的何家人觉得,纸人总共就两条胳膊,卷了两个人之后,他们只要一拥而上,肯定能逃出去。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冲,就看到纸人手上还是一个人,刚刚还在纸人手上的何爷爷已经被丢在了一边,直挺挺的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何家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何大伯娘看了看现在的情景,眼珠子一转,突然小声说道:“这是个纸人,肯定怕火。”
几个何家人一想:“对。”
何家男人都抽烟,随身带着打火机。
他们哆嗦着摸出打火机,见纸人似乎是在……吸收老太太的能量,赶紧点了烟,又找了身边的易燃物点了。
纸人就看着他们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再上前再卷走人。
他们眼前一亮:“有用!”
“果然怕火!”
何大伯的儿子干脆大着胆子把沙发扶手上的沙发巾拽过来点了,竟然站起来挥舞着沙发巾冲着纸人走过去,叫嚣:“去死!”
纸人绛红色的眼珠子落在他身上,真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朝着门缝钻了出去。
何奶奶也被扔在了一边,和自己老头子一样直挺挺躺着。
何家人一看纸人走了,也不敢在家里继续待着,嗷嗷叫着往门口冲出去,然后一路冲到了大马路上。
邻居被他们烦得够呛,开门就骂:“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两天!”然后他闻到烟味,再一看何家的屋子,顿时大惊失色,“起火了!快,救火!叫救火车!”
开玩笑,这可是楼房,要是房子着了,一栋楼都要受到波及。
火情发现及时,大火被及时扑灭。
但是何家的整个客厅被火烧了,又被高压水枪的水洗礼了一遍,反正不重新装修是没法住人了。
房子里的物品也有很多损坏,四邻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但是何家在小城里彻底出了名。
全玥城人都知道了,有一家姓何的,大过年的家里着火,只顾着自己跑,把老两口丢在家里。
家里发生火灾急着逃命,那是人之常情。
但是只顾着自己逃命,把自己的父母爷奶扔在火海里,自己不去救火,甚至连救火车都是邻居打的,这就很过分了。
而且何家刚刚起的火势其实不大,何家老两口倒地的位置距离大门非常近,只要拽一把就能出门,偏偏一大家子人没一个行动的。
这事情实在是太极品,很快就被媒体发到了网络上,然后经过自媒体添油加醋地转发。
何家人以前只是在小区里的名声不好,这一回算是彻底出圈。
几个在玥城本地工作的何家人没等过完年,就接到了自己被炒鱿鱼的通知。
这种连自己父母都不救的人品,实在是不放心在自己单位工作。
何觅的父母倒是因为在局子里逃过一劫,但他们被教育了几天放出来之后,家没了,女儿也找不到了。
等过完年,他们就被律师找上了门……
这时候何觅已经被米正他们一起带到了南城。
米四哥有考虑在南城发展,他们家在米家庄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走动的亲戚,就跟着一起来了。
三婶也被劝着一起来。她有寒假呢,时间更自由。
她连一个自杀的小黎都能给解开心结,更别说压根没心结只是有点情绪有点混乱的何觅了。到了南城之后,两人就住在一个酒店标间里。
白天有时候就和米正他们一起在南城玩。
她过去的生活太压抑,也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一次彻底撕破脸,反倒是整个人都轻松了。
还好她一直有勤奋打工,攒下一点小金库,加上脑子实在好使,还有奖学金什么的。经济方面不能说宽裕,但也没有那么紧巴巴。
米正还要被路夏槐带着走亲戚,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玩耍。
今年他们还是去了之前有同学当物业保安的那个小区,不过这次没再看到那个同学,米正也没多问。
等年初八,有工作的人都去上班了,有假期的人还可以嚣张地继续玩耍。
小章就带着他们出海钓鱼。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海钓,包括路夏槐这个南城本地人。
米正以前只在村子附近的小河沟小池塘里钓过鱼:“我钓过最大的才三四斤,我们那儿的鱼长不到很大。”
海里面的鱼大部分都是成群的,只要找对钓点,就是接二连三地上。
何觅也是头一回钓鱼,但是鱼情最好,钓了就咔咔一顿拍照。
米正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发朋友圈,看看自己的手机没看到,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发给齐甜恬吗?”
何觅一听,耳根子一红,竟然有点支吾:“没、没有。”
米正本来真就是随口一问,但看她这幅样子,就用过来人的语气“哦~”了一声:“我四哥这个人老实,就是以前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面。你也知道我们玥城的想考一个京城的大学有多难。他进了大学也是一门心思读书,进了厂一直在加班。这一年总算是不怎么加班了,但是他空余时间忙着挣外快。”
何觅刚开始一听他说起米四哥,就脸色爆红,手上的钓鱼竿差点直接扔海里,见他停下来,就期期艾艾地问:“那、那你看我能追上你四哥不?”
有一说一,米四哥的个人条件是很不错的。
米家人的身高都不矮,米四哥也没有业内的英年早秃,长相确实比不上米正,讲真何觅压根就不会按照米正的标准来找对象,但也确实是个长相周正的帅哥。
他学历不错,又在京城大厂工作,收入不菲。
非得要说短板,那就是他不怎么善于交际,但那也是他平时的工作太忙,没有太多的交际时间,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没问题的。加上三婶这个人特别善于交际,短短几天时间相处,简直完美符合了她对妈妈的一切想象。
何觅其实不太清楚米四哥的具体工作,更别说收入什么的了。
她想追求米四哥,一方面确实是米四哥本人对她的吸引,另一方面还有三婶的加分。
玥城学子考上京城的大学不容易。
三婶这个岁数,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京城的大学,那就更加不容易了。
何觅向来乐观开朗,从不自卑自己的情况,但是要谈对象,各方面总得拉出来比比。
仔细琢磨一下,发现自己的条件确实和米四哥相差很远。
“那我不知道,得看他自己。”米正问她,“你觉得自己能追得上吗?”
何觅不确定,但冲劲很足:“我努力!我现在还在读书,本科毕业还得两年。不过三婶毕业大概比我晚一年?我估计按四哥的性子,这几年应该会继续待在京城,等三婶毕业了之后再一起南下。四哥想在京城找一个准备一起南下的姑娘,应该比较难。他这几年的重心应该还在搞钱上。我尽量考一个南城的研究生,到时候起码就不是异地。反正我先在四哥和三婶面前混个脸熟。”
米四哥要上班,就和三婶回去京城了。
家里剩下的东西,也不用他们再去米家庄绕一圈,有鬼车给他们送去。
米正听得好佩服:“我相信你可以的。”
真不愧是年级前三,这思路也忒清晰了,刚开始追人就已经有了三年计划。
不是他说,就他四哥那对感情白茫茫的脑子,别说是三年了,就是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守住。
反正他瞧着他四哥也不太像愿意守的样子。
姜稷看米正光顾着和何觅说话,拉了他一把:“过来,教我钓鱼。”明明坐在差不多的位置,为什么他就一条鱼也钓不到呢?
米正也搞不明白:“我今天的鱼也少。”偶尔钓起来两条,还是小鱼苗,都放生了。
姜稷能够感知到周围的情况。
这附近就是一块礁石,确实有鱼群。
那群鱼明明绕着他的鱼钩转圈,偏偏就投奔到了别人的钩子上,十分气人。
米正感应不到,但觉得可以换个思路,起身从背包里找了工具,现场在假鱼饵上画了个聚灵符:“再试试?”
这一下,姜稷的鱼竿刚抛出去,就有鱼咬钩,然后开始疯狂上鱼。
不到两分钟,鱼钩下的鱼群跟疯了一样涌过来。
他们在船上就能看到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群鱼:“卧槽!怎么跟公园里的傻锦鲤一样?”只要有人喂食,就蜂拥而至。
小章看得目瞪口呆。
路夏槐直接把鱼竿一收,指挥姜稷把鱼饵的位置往靠船挪一挪,就直接上抄网:“钓什么?还是这样干脆。”
没几下,他们就捞到了茫茫多的鱼。
一群人直接在船上吃了一顿,烤鱼、清蒸、鱼汤。
虽然船上条件有限,不能有什么复杂的烹饪方法,但食材足够新鲜,一群人个个都吃得直打饱嗝。
他们留了一些自己吃的鱼,就把剩下的鱼放回大海。
尽管如此,由于天正教家大业大,小章把鱼获带回去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围观。
不过这不归米正他们管。
米正没玩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姜稷十分意外:“何觅要回去打工赚钱,你急着回去干嘛?”一点都不像以前撒出去就不知道回家的样子。
米正理所当然:“我得回去学手艺,做我们的双人棺材啊。”
他倒也没想着一下子就把手艺学到怎么怎么样,反正现在板子什么的有机器,雕刻方面结合一下伍阿姨和官叔叔的手艺。他也没打算头一回就做到多好,但白坯先做好,剩下的雕刻可以慢慢来。
“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去‘永远的家’,主要是先把尺寸确定了,我好去定剩下的东西。顺便把久久送回去待几天,让大花和小橘子也去伍阿姨家待几天。”
要不是小橘子还没断奶,前两天裴庄景来就想把他的猫闺女和猫外孙一起打包带走。
作为一个重伤康复期的病人,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每天工作时间有限,可以有足够的时间陪猫猫玩耍。
伍天晴觉得他是在找借口不上班,毕竟上一次复查的结果,一切指标都正常,就连以前忙于工作落下的胃病都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夫妻之间的斗法米正不关心,他现在就在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
这幅棺椁是他们要正经派不正经用场的,当然不能像普通棺材一样放那些个陪葬品。
起码得整个弹簧床垫吧?
床上用品也少不了吧?
除了棺材之外,椁室里也得放足够的东西。反正起码该有的都得有吧?
如果用普通木材倒是好说,但他难的是好木料只找到一点点,到时候棺椁尺寸肯定得跟着木料走,不是他说做多大就做多大。
反正现在他家姜哥的“脱敏实验”还……有缓解旱情的作用,要是太着急的话,他担心新婚夜发洪水把米家庄给淹了。
姜稷也不觉得两个人结婚准备这么多有什么问题。
在他生前的时代,条件好的家庭,子女在年幼的时候就开始准备聘礼和嫁妆。
尤其是女性,陪嫁一般包括家具和日常用品。家具得仔细寻了木料,然后晾干了慢慢打家具,最好得成套。
他觉得米正现在的样子,很像是给自己准备假装的姑娘。
咳,虽然姑娘们准备的是嫁衣,米正准备的是家具。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米正不知道他在暗搓搓高兴什么,就催他:“快,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再买点东西,回去给大伯和家里人。你看看要不要买点东西给同学?”
姜稷顺着刚才的思路想,家里人情往来都是女主人操持,当然他嘴上说:“好啊。”
他们要买东西,路夏槐就带他们去采买了一通,然后听说他们要买木料,就指点他们去隔壁省:“那里木材多,有一个很大的市场,木料很多都是进口的。一些国内已经禁止砍伐的,他们那儿有。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得回去研究所。”
本来她想让姜稷这个大师兄跟着一起回去的,但……大师兄不在,正好她亲自给小徒弟们上上课,也不能一直什么都让大师兄教。
毕竟姜大师兄对自己的师弟师妹,可没有对米正那么好脾气。
几个清纯可爱的小徒弟们,都要被大师兄变成小鹌鹑了。
第二天,路夏槐就带着小章和何觅先回了河州。
米正和姜稷直接杀向邻省的木材市场,然后就被“有关部门”的同志给逮到了。
姜稷不用说,在上面挂了号,已经发展成专线的“热心市民”。
米正上次帮忙跨省抓捕人贩子,加上其他一些事迹,也引起了重视。
两个人一到,就直接被要求协助。
米正:“协助什么?”
负责的一位便衣就说道:“一桩走私案。是一个走私集团,涉及跨境赌博、绑架……还有很多恶性案件。只不过人在境外,联合打击了很多次,但是打掉一次,‘老大’都抓了好几个了,每次总有一个‘新老大’冒出来,整合剩下的势力,继续发展事业……尤其是网络起来之后,那简直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木材市场的一个小老板。
米正和姜稷是正经要买木料的,就在店铺里面的办公室里“谈生意”。
办公室有一扇大玻璃窗,外面的人经过就能看到,特别光明正大。
“我们这边的执法机关,也不可能跨境执法,涉及到的层面就更加复杂。”
米正感觉自己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把那个集团的人直接杀光!有名单吗?”
便衣:“……”
姜稷看着愣住的便衣,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们没有执法权,不会杀人的,我们家小正是在开玩笑。”
便衣:不,以我多年的丰富经验,你们家小正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又看了看米正,小青年一双眼睛目光清澈单纯,又很坚定,感觉就是一副随时可以为了国家赴汤蹈火的样子,就觉得米正的意思应该只是表达态度,并不是真的想要把境外犯罪势力灭门。
再说境外犯罪势力,也不是两个人就能搞定的。
是他想多了。
他喝了一口茶,镇定下来:“我是接到消息,境内有个他们放走私物品的仓库,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