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积压的委屈一旦开始崩溃,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阮曦然哭的连呼吸都变得吃力,高隆的肚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他下意识用手托着肚子,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姿势多有孕味。
“妈妈,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就只是关心我有没有攀附上江沉,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嘱咐我去讨好江沉,让我像个女人一样乖乖给他生孩子……”
阮曦然是笑着说的,可眼泪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妈妈,眼里是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绝望。
阮母脸上阵阵发烫,原本还试图去解释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又觉得没那个脸去狡辩了。
“唔……”
阮曦然脸色微变,低低的喘了一声,按着肚子的手也加了几分力气。
大概是刚刚他的情绪起伏有些大,不小心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在里面不满的踢动了几下,力气不小,带来一阵闷痛。
可对现在的阮曦然来说,肚子的这点疼,跟心脏的疼痛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阮曦然哭的有些狼狈,脸上糊满了温热的眼泪,痛苦的问,“妈妈,那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他是她的儿子啊,为什么她可以丝毫不顾及他的处境,如此轻易的接受他被迫雌伏于男人身下,甚至以男人的身体怀有身孕这种事?
可事实如此,他妈妈不仅轻易的接受了,还劝他去攀附欺辱他的男人,劝他生下这个羞辱的产物,用孩子去绑住江沉的心……
这实在太荒诞,也太离谱了!
更残酷的是,这居然是事实。
阮曦然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了,这大概就是江沉想看到的结果吧。
“然然,你是我的儿子,相信妈妈,我这都是为你好啊,妈妈难道还能害你不成?”阮母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苦口婆心道。
阮曦然笑出了声,泪花在眼眶里翻涌,满脸嘲讽,羞愤的咬牙质问道,“为了我好就是让我去讨好江沉那个混蛋?为了我好就让我像个女人一样给他生孩子?然后用孩子去留住他的心?”
“这……”阮母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妈妈也是为你好啊……”
“我不需要这种好!”
阮曦然仰了仰头,不停眨着眼睛,试图将失控的眼泪逼回去,显然这只是徒劳。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男人,我不想生孩子,我和江沉……”根本没有感情,只有仇恨和报复。
他努力压抑着委屈哭声,却止不住细碎的哽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最后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将没说完的话重新咽了下去。
他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妈妈救不了他,也不愿意救他……
阮曦然苦笑着垂下头,心里又酸又涩,这样的结果,江沉总该满意了吧?
他成了孤家寡人,没有朋友,也没有能求助的亲人,孤立无援又寄人篱下,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也只能逼着自己咽下去。
阮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阮曦然,气恼之下,也有些口不择言,“跟男人在一起怎么了?你那时候跟黎总裁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你爸也没有反对啊。”
听阮母提起黎锦,阮曦然浑身猛的一颤,心酸、后悔、委屈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也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若不是当初和黎锦在一起,鬼迷心窍地想将那个男人占为己有,他又怎么会做下那一连串的错事,最后落到这样的下场……
阮曦然心神恍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阮母继续说着,“你从小就不爱读书,又成绩不好,我和你爸都没指望着你能接手公司,想着到时候在世家里找个青年才俊,让你们商业联姻。”
阮母直言不讳的说着,丝毫不觉得把儿子当女儿嫁出去有什么不对,仿佛不争气的儿子就该成为让公司传承下去的牺牲品。
“所以当初知道你跟黎总裁在一起,我们都是乐见其成的,但现在情况变了,你还能碰到第二个黎总裁吗?”
阮母絮絮叨叨的说着,阮曦然的心往下沉了又沉,死死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股悲凉从心尖蔓延开来。
“眼前的江沉就是你最好的机会,幸好你还怀着他的孩子,现在还不赶紧把人抓手里,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江沉现在身价不菲,想勾搭他的人多着呢……”
阮曦然脑子嗡嗡作响,阮母之后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良久,阮曦然哑声问,“是为了钱吗?因为江沉有钱,我就得抛掉尊严,心甘情愿地被他欺辱,然后满心欢喜地给他生孩子?”
阮母默然,算是承认了。
她过惯了富贵日子,不过短短两年,她手里的积蓄基本都被挥霍殆尽了,没有钱,她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吃苦,又不愿意过节俭的生活,但要想继续过着奢侈的富家太太的生活,必然得找个有钱人当依靠。
不过她眼光高,看不上那些粗俗的暴发户,但那些豪门贵族出身的又看不上她,毕竟她一家子的名声都不太好。
眼看着就要没钱可挥霍,她心里着急,恰巧又听了圈子里的传言,想起了被遗忘的儿子,这才打起了江沉的注意。
“真可悲啊……”阮曦然苦笑着说,不知道是说给阮母听得,还是在说自己。
“然然,好好听话,顺着点江沉……”阮母还在不厌其烦的嘱咐着。
可阮曦然再也听不下去了,神色愤怒却又绝望无力,咬牙道,“你…你走!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你出去!”
“然然……”阮母愠怒地看着他,似乎还要再说什么。
“你走!你走,走啊……”
阮曦然低吼着,气势又骤然弱了下来,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化成了一声苦涩的呢喃。
他对他妈妈寄予了多少希望,现在就有多绝望,他唯一的亲人,也不要他了……
阮曦然捂着愈发疼痛的肚子,僵硬地弯下了腰,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绵长的痛苦,额头也溢出了点点冷汗。
“江沉,我肚子好疼……”
阮曦然哽咽着喊出声,声线里带着藏不住的委屈,他恨江沉,怕江沉,可又忍不住去依赖江沉。
江沉原本就在特意关注他们的谈话,所以在听到阮曦然喊他后,当即就走了出来。
大概是上次阮父的事情,导致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的教训过于沉痛,所以在听到阮曦然喊肚子疼后,江沉心里突然一紧。
“深呼吸,坐下歇一会儿。”
江沉上前扶住阮曦然的腰,一边伸手给他揉着发硬的肚子,一边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疼……”
阮曦然分不清是心和肚子哪个更疼,可是他疼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我去给你拿药,很快就不疼了。”
江沉向来冷淡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低声安抚着阮曦然,眉头微拧,平静的神色中透着真切的关心。
见江沉站起身,阮母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腹痛的阮曦然,心里一阵后怕,连忙想要出声解释,“阿沉,我……”
江沉冷冷的看着阮母,不悦地皱着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请你离开这里!”
“好…好,我走,那你好好照顾然然,你们好好的……”
阮曦然赶她,她不愿意走,江沉一开口,她就干脆的同意离开,不得不说,将趋炎附势这个词表现的淋漓尽致。
江沉在卧室找到了几种有安胎功效的药,这原本就是他特意给阮曦然准备的,但阮曦然不愿意吃,总共也没吃过几次。
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江沉将药递给了阮曦然,又去给他倒了杯温水,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少见的柔意,“先把药吃了,吃了就不疼了。”
这次阮曦然倒是听话,没再闹脾气。
吃过药后,他咬着苍白的嘴唇,浑身脱力般靠在江沉肩上,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还在被疼痛侵扰着。
江沉用按摩的手法,不轻不重地给阮曦然揉着肚子,耐心地安抚着里面躁动的胎儿。
大概是吃下的药开始生效了,随着柔软指腹的按揉,尖锐的疼痛渐渐退去,阮曦然的眼帘颤了颤,呼吸也变得平稳。
良久,阮曦然轻轻推开了江沉,眼里是心死般的绝望,哑声问,“江沉,你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江沉并不否认,但还是解释了一句,“但我没想到她会对你……这么狠心。”
阮曦然眼里的痛苦更加浓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笑着说,“那现在…你满意了吗?解气了吗?解气的话,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
“满意了,但是不会放过你。”江沉直直看着阮曦然泪眼朦胧的模样,平静的说。
阮曦然怔怔地看着他,湿红的眼里满是痛苦和绝望,他恨江沉,可现在却连去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良久,他苦笑了一声,无力地垂下头,喃喃道,“江沉,你实在太狠了,如你所愿,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成了一滩脏污的烂泥,就算是报复,也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