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奇怪，我们现实世界里不就有高中生因为学习压力大自杀吗？他们死时觉得是一种解脱，脸上就会露出笑？”杨眉说。

他看起来很感同身受的样子。

“何况，这所学校看起来比我们现实里的还要变态，压力还大。他们竟然可以劝退学生，离谱。”

闻雨新还是觉得有点怪，“他脸上的笑容真的特别开心，怎么说呢，要是有眼泪，可以说是喜极而泣了。”

她努力跟伙伴们描述她感觉到的怪异，“还有，校医和保安并不觉得奇怪，一副以习为常的样子，这一点也很奇怪。”

夏白忽然问：“他的身份是？现在好像是暑假，学校里只有高三的学生，但是高三的学生不是都在操场开那个誓师动员大会吗？”

这个问题他们还没讨论，就听到了保安的叫喊声。

“那边的同学！就是说你们！还不快去教室！”

保安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了，他们没有再继续讨论，赶紧去了教室。

教学楼一层有五个教室和一个办公室，夏白所在的13班在三楼，打眼一看，班里大概有40个人左右。

高三一共有25个班，粗略估算有1000个学生，其中玩家有准确的800个人，原生世界的学生大概有200左右。

13班有夏白、杨眉和一个叫周培曼的女学霸。这个高马尾，面无表情的女学霸，夏白在群里听井延说过，一个天生麻木的人，进游戏就会为了找刺激。

可能是觉得考试对她来说没什么刺激，她此时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多了一层霜。

夏白：“……”

他心中敬佩。

除了这个女学霸，大概还有二十多个犯人和老玩家，夏白不确定数量，游戏锁定状态他都在换符，没能记住所有的玩家。

他们坐好没多久，班主任就来了。

班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说话和年级主任一样有些快，“同学们，我们的高三开始了，新学年，新班级，新气象，同学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冲刺这决定你们命运的一年。”

简单说了句鼓励他们的话，因为语速太快，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一点鼓励效果都没有。但他不在意，接着说他真正想说的内容。

“下面，我来说一下这个暑假，我们的学习和考试安排。这个暑假集训，我们称之为涅槃特训营，就是为了让大家在正式开学之前，至少达到普通高中学生的高考水平。”

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一样，说话语速越来越快，他们要全神贯注地努力听，才能不遗漏关键信息。

“这个暑假，首先，明天我们会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接下来我们每隔十天考一次试，休息一天，一共会进行五次考试。”

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通过这五次考试。

听到教室里的吸气声，班主任说：“不要紧张，明天的摸底考试只是摸底，不会划合格线，但之后每一次考试都会划一个合格线，没过合格线的同学，可以趁着暑假换一个学校还来得及，学校也是为大家考虑到了，所以才会在暑假推行这个淘汰制。”

“……”

那学校还怪体贴的嘞。

班主任说：“明天就摸底考试了，今天大家就自己安排，可以去收拾一下宿舍，或者来教室学习，再来几个同学到办公室把学习资料发一下。”

杨眉立即举手，夏白也跟着他去办公室抱学习资料，还有三个玩家也跟上了。

办公室门外门内堆了很多资料，有几个其他班的玩家也来搬资料，但这里有老师，他们什么都没说。

在老师面前刷了脸，发完资料后，夏白和杨眉决定回宿舍看看。

跟着原生同学到了宿舍后，在宿舍门口看到了贴在公告栏上的宿舍分配名单，两人在同一个宿舍，206。

在二楼，他们看到了杨仪。

杨眉一看到他就停住了脚步，一两秒后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杨仪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夏白，说：“我有新发现。”

“哦。”夏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着刚要开口，听到凌长夜在楼梯口喊：“312，我们宿舍没人。”

既然队长开口了，几人就都去了312。

杨仪没有卖关子，直接跟他们说：“夏白说的那个自杀学生身份的问题，我回班里后打听了。”

杨眉扯了扯嘴角，“你用你那个技能打听到的？”

这次杨仪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目前学校除了我们这一届由高二升上来的高三生，还是有上一级复读的高三生，他们不用参加誓师大会，那个人应该就是复读生。”

凌长夜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他可能是我们未来的写照。”

那个自杀的男生，是切切实实经历了大惠二中高三一年，最终变成了这样，也可能是他们未来会变成的样子，以及上一批死在这个游戏里，现实世界大惠二中的部分学生的结局。

但其实，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因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而自杀，这也说得通。

杨仪这个发现的关键是，“学校还有其他复读的学生，我们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发现什么，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杨仪说：“在图书馆四楼。”

游戏里大惠二中的图书馆，就在高二和高三教学楼路对面，总共就四楼。

他们不在教学楼里上课，却在图书馆本来就很奇怪。

凌长夜问：“宿舍呢？他们应该也会住宿吧？我们可以先去他们的宿舍看看。”

“宿舍是今天刚分的，我没打听到。”杨仪说：“要不要先去图书馆看看？”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忙起来了，今天不用上课，班主任都说他们自由安排了，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四人现在就过去了。

可惜，他们不能上四楼，图书馆管理员直接跟他们说：“图书馆四楼是给高四的学生学习用的，他们正在学习，你们不要打扰他们，就在一到三楼看书学习。”

杨眉问：“怎么办？”

夏白向窗外的绿色看了眼，说：“我们去后面看看。”

四人绕到图书馆后面，这里有几棵树。

另外三人还在仰头看时，夏白就已经熟练地爬到树上了。

“……”

三人于是自觉地给他望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有学生自杀，学校保安很多，且会随时巡逻，夏白刚爬上去没多久，就有一个保安向这边走过来了。

凌长夜手握拳头放在嘴边，低声咳嗽了一声。

夏白立即从树上下来，跟他们一起向教学楼走。

等保安离开后，凌长夜又绕回去，把他那个监视小道具扔到四楼窗口。

夏白：“……”

大意了，忘了凌长夜还有这个道具了，早知道他就不那么爬树了。

爬树到底没那么得体，还是在男朋友面前。

到了教学楼旁边，夏白先给他们说他的发现，“里面确实有十几个学生在学习，他们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埋头学习，所以我没看到脸，但是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般在游戏中奇怪的地方，都是线索，三人都认真地听着。

夏白：“他们不知道是在刷题，还是在看书，用的都是平板和手机一类的电子设备，而不是课本和试卷，四楼没多少书本。”

这说奇怪，是有些奇怪，正常高中，尤其是大惠二中这种把学习成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高中，是不让学生在上课时用手机的，还是喜欢纸质书本和试卷，何况是十几个人都用手机。

但如果是一所很智能的学校，尤其是复读生，不知道已经刷过多少纸质书本和试卷，用手机大量扫题也可以接受。

目前他们看到的线索都是这么暧昧的，男生的自杀，和电子设备学习，都有点奇怪，好像又能接受。

凌长夜打开了手机，他的手机连着那个监视道具。

但是道具在落在窗台上，视角有限，也是只能看到他们埋头学习的样子。

杨仪说：“不然晚点让闻雨新来看看。”

凌长夜：“她的眼睛没有透视能力，看远景时和用望远镜一样，也要到高处才能看到。”

“那……”夏白说：“我教她爬树？”

凌长夜：“……你可以试试。”

夏白最终决定，用美杜莎的技能，移动凌长夜那个监视道具，正对着里面的学生，如果有什么异常，他们就能从凌长夜的手机里看到了。

他们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三楼，坐在能看到楼梯的位置，等四楼的人下来。四楼的学生总要吃饭睡觉的，现在正是饭点。

过去半个多小时，他们才等到四楼有人下来。

先是听到一道奇怪的响声，像是铃声，又非常刺耳，这刺耳不是指声音大，是让人听了非常难受，说不清哪里怪异。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有人要下楼了。

凌长夜看了一眼杨眉，杨眉点头，立即走到楼梯口，没用什么力气地撞向了正要下楼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杨眉低头道完歉，又抬头看向那个同学，仔细看着他，问：“同学，没没事吧？”

那个同学看都没看他，绕过他，下楼了。

杨眉想站在楼梯口继续看，管理员突然喊：“各位同学，现在到休馆时间了，明天早上再来吧。”

夏白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六点半刚过，也就是说四楼复读生是六点半才开始吃晚饭，而学校食堂好像五点就开了。

复读生和他们吃饭的时间算是错开了，至少是错开了高峰。

离开图书馆后，杨眉跟他们说了他的发现，“首先，他是人不是鬼。”

鉴鬼专家了他属于是，他这么说，那肯定就不是鬼了。

“其次，他有点像是僵尸。”杨眉说。

凌长夜：“怎么说？”

杨眉：“你们看到了吧，我跟他道歉他没有回话。他不仅没回我话，反应也特别慢，好像没听懂我说话一样。还有，他看起来特别疲惫。整个人就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夏白：“这就是所谓的学习学傻了？”

他对此深有感受，经常在他发呆时，会有人说他是不是学习学傻了，也有人直接说他是书呆子。

可是，他只有发呆时，才会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大多时候就算他发呆，也能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慢。

“有点像。”杨眉皱眉：“又有点不像。”

凌长夜说：“跟上他们看看。”

四楼只有三个人下来吃饭，他们一前一后，一直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好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路上任何人经过他们身边，哪怕有人大声说话，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反应确实慢，打饭时，食堂阿姨喊他们，他们过了一会儿，才接过饭。

几人皱眉，觉得很奇怪。

大惠二中，不仅是升学率高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名校升学率高，在这里考上重本是基础，更多的学生是考上顶尖名校。

这样的大惠二中，如果接收复读的学生，一定也是成绩非常好的，只是高考发挥失常，能冲击最好大学的苗子才对。

他们实在在这三个学生身上看不出来，他们这个反应速度，会是成绩多好的学生。

杨眉说的对，他们确实有点像是僵尸，行尸走肉的。

现在线索太少了，他们想不明白就暂时放下了。

在食堂吃完晚饭后，他们就回了宿舍，花昊明正在夏白和杨眉的206宿舍门口等他们。

杨眉把他们的发现告诉了他。

花昊明又把他打听到的事跟他们说了。

“这个学校真的邪门。”花昊明开口就说：“你们能想象，这个学校的学生有至少一半的人，全都考进了排名前五的大学吗？我跟原生世界的同学打听到，上上一届高三的学生，个个都考上了名校。”

杨眉眨了眨眼，“为什么是上上一届？”

“这是暑假刚开始，上一届高三学生的录取工作还没结束。”花昊明说。

杨眉“哦”了一声，不经意看了杨仪一眼，杨仪说：“确实邪门，我高中原本会去的很有名的省实验，生源顶好，也做不到个个同学都是名校。”

夏白：“就是说，他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来提升学生的成绩？”

凌长夜：“可能是这样。”

花昊明：“如果是这样，这个特殊的方法可能就是游戏的关键。”

凌长夜：“目前我们还没有什么线索，多想无益，明天参加摸底考试看看，今晚好好休息吧，不要太紧绷。”

太紧绷确实对考试无益。

几人各自回宿舍，宿舍是六人间，206除了夏白和杨眉，还有四个男的，都是玩家。

一个是老玩家，还有三个新玩家，都来自于监狱。

当时凌长夜的提议是找死刑犯，夏白后面就没关注了，不知道外联部送来这些人是不是死刑犯，但如果本着自愿原则，犯点小事，刑期也就几年的人肯定不会来游戏。

所以这三个人应该都是犯过大罪的，基本上说是死刑犯没问题。

此时，他们都在坐书桌上，龇牙咧嘴地看课本，很稀奇。

没想到，杨眉回来后，也乖乖坐在书桌前看课本了。

已经爬到床上的夏白，都不好意思继续趴着了。他伸头向下，问杨眉：“你以前就这么刻苦吗？”

杨眉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又翻了一页，“不像啊？”

夏白“嗯”了一声，确实不像，他看着是个上课时也会冒粉红泡泡的恋爱脑。

“我又不是你们这种变态，想考好大学当然要刻苦一点。”杨眉撇了撇嘴说。

夏白见状，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是杨仪监督你的吗？”

杨眉没说话，夏白以为他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也拿了一本习题集翻开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道很低的“嗯”。

夏白心想，可能杨眉和杨仪以前关系确实很好，很好。

他甚至觉得，杨眉这个并不勤奋的人，那么刻苦地学习，就是想跟哥哥杨仪上同一所大学，即便他考上那所大学时，杨仪都要毕业了。

还有刚才，说到大惠二中这种升学率逆天的高中时，杨眉下意识看向了杨仪，而杨仪说的是，他原本要上的省实验，也就是说他最后没能上那所好学校。

夏白原本不想多管别人的私事，可是他想到在泉广市，他和杨眉一起在游乐园看烟花时，杨眉喊他哥哥的样子。

他翻了个身，又问了，“杨仪说的那所省实验中学，他为什么没去啊？”

“因为，另一所垃圾高中给了他很高的奖学金。”杨眉说。

夏白赶紧问：“为什么要那么高的奖学金啊？你们很缺钱吗？”

下面传来两声翻书声后，夏白才听到杨眉的声音，很轻，“因为要给我看病。”

夏白愣了一下，他们当时关系果然很好。

连他那个不靠谱的爷爷都知道，一定要给他选个好的高中，就算他成绩很好。

高中学校对于高考成绩影响很大，尤其是学习风气很差的学校，对想学习的学生有很严重的影响。

杨眉说那是一所垃圾学校，应该就是很差的私立学校。

为了给杨眉治病，杨仪相当于是堵上了自己的前程。

夏白问：“你生病了？什么病？”

他没注意到，杨眉已经爬上了他的床，扑到他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说：“你好过分，再问我掐死你！”

夏白：“……”

他刚要说就你这点力气，忽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新玩家拎着椅子用力砸向他的铁床，“烦死了！他妈的还让不让人学习了！”

杨眉被吓了一跳，立即生气地坐起来，“这是宿舍又不是自习室，还不让人说话了？”

“我说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那个强壮的新玩家说着走近了一点，一副要把杨眉拽下去的样子。

监狱要求剃光头，他看着很凶悍，他拧着眉毛时很吓人。

“你冲我凶，你凶什么凶，你再凶……我有哥哥。”杨眉把夏白拽起来，“他有死尸，吓死你！”

夏白：“……”

他呆着一张脸，把圣游公会四位叫出来。

宿舍一秒安静。

杨眉下去把真题集拿上来，“弟弟，来给我辅导呀。”

夏白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谁让他只是个替身呢。

大惠二中早上六点半开始晨读课，一直到八点。八点到九点是早饭时间。

这一天的晨读也被摸底考试占了，不到六点他们就匆匆起床，来参加摸底考试。

摸底考试就在自己的教室里，每个教室有三个老师监考，一个站在讲台上向后看，一个站在教室最后面向前看，还有一个老师在座位间来回走动，算是很严格，想递小抄很难。

考试难度，在夏白看来，是没有那么变态，应该也很难。

他看到杨眉都抓耳挠腮，更别说其他犯人了。

倒是那个女学霸，考数学时，只用四十分钟就做完了。做完后，她就双手环胸坐在那里看着讲台，三个监考老师都以为她有什么问题，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已经做完试卷了，都惊讶地看着她。

考试从早上一直考到晚上九点半，考完后，几乎所有玩家都趴在桌上不动了。

教室里响起好几道骂声。

女学霸施施然起身，轻松地离开了教室。

随后，夏白也带着虚弱的杨眉离开了教室，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游管局的几人，以及几个老玩家在等他俩。

凌长夜问夏白：“感觉怎么样？”

夏白说：“试题是挺难，但不离谱，勉强能算是正常的高三模拟题。”

他说完就迎来了好几道幽怨的眼神。

但事实确实如此，题目是难，但没有脱离现实，比游管局出的选拔题还简单一点，更重要的是，题量和答题时间是正常的。

如果是这个难度，哪怕难度再提升个50%，夏白都觉得那几个学霸能通关接下来的五次考试，看他们班那个学霸刚考完时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可能是简单得让她失望了。

“也比我预计的简单一点，或者说正常一点。”凌长夜说。

花昊明说：“可能是因为这是摸底考试，后面正式考试就难了。”

凌长夜“嗯”了一声，“等合格线出来再看看。”

这个学校的阅卷速度非常快，第二天中午他们的成绩就出来了。

夏白考了702分，总分750分。

他们班那个女学霸考了727分，夏白看到后，第一次体会到了牙疼的感觉。

班主任对他们班的成绩没说什么，但他说了一句特别可怕的话，“这是我们学校暑假前高一学生的期末考试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