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爬上门框,冲上了沙发,蔓延到椅子,火红汹涌,烟雾呛鼻,空气被烤得炙热虚化,满是焦糊的味道。
夏白跨过火舌,迈进了火海。
他脑海里一直在想六楼王医生房间屋顶那道裂缝,那道裂缝是撞出来的,那么高的高度不会是王医生,工作人员更不会无故撞屋顶,那会是谁呢?
那个房间里还有什么?
会不会可能是那个情绪怪物?
王医生写的听到“他”哭,会不会是情绪怪物在哭?
作为一个从医学角度研究彩鬼的专家,他的那些大量的抗郁症的药,有没有可能不只是他自己在吃,也是给悲伤怪物吃的?
【他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
【这个方法可以止住眼泪吗?】
他或许是一个和那些专家都不一样的医生,原本也不想消灭情绪怪物,而是在想其他办法?
这些一切,没有充足的证据,夏白无从得知。
他在想另一个可能,只着眼于屋顶那到裂缝,以及王医生写在书中的那句话。
【要去大自然里,要去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啊,在哪里呢?】
悲伤怪物努力在屋顶撞出了一道缝,想给王医生撞出一道阳光。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可能,他有一瞬间觉得情绪怪物并不是那么可怕。
可现实是,情绪怪物猖獗,能致人死亡,他们要消灭情绪怪物才能离开这里,才能最终通关游戏。
那就面临两个问题。
第一,怎么消灭情绪怪物,已知一个方法是在情绪怪物寄生时杀死宿主。
第二,消灭情绪怪物,人类也会随之失去情绪,最终,至少他们这些玩家会走向自我灭亡。
这好像是一个没法解开的矛盾。
情绪怪物没有那么可怕——彻底消灭情绪怪物就会失去所有情绪——彻底消灭情绪怪物才能通关游戏——【城市里藏着很多对人类虎视眈眈的怪物】——怎么消灭情绪怪物——情绪怪物真的可以被真正消灭吗?
夏白对着那个怪物张开了怀抱。
那个被火苗烤得不断扭曲的银色怪物不动了,它的脸上只有类似眼睛的两个黑色的圆,没有其他五官,自然看不出来它有什么表情,但此时,它在火中却一动不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怔住了。
“夏白!”
“夏白你疯了!”
“快放水!”
在队友的一阵阵叫声中,见银色怪物不动,夏白又靠近了一点,始终对它长开怀抱。
银色的扭曲的怪物,发出听不懂很轻的一声,盯着夏白看,一点点蠕动直立,一下飞奔向夏白。
夏白先它一步,伸手抱住它。
身后大水溅落,水滴像是雨水一样向他们身上滴落,仿佛间,夏白看到那个扭曲的情绪怪物好像哭了。
无端地,他也有点想哭,明明他已经失去了悲伤。
他怀里的情绪怪物一点点变形,它不再像是人,不再像是人后就不再可怕,变成了柔软的弧度,像是融化在了夏白的怀抱里。
【城市里藏着很多对人类虎视眈眈的怪物。】
是怪物。
人类要怎么消灭情绪怪物?不是要消灭情绪怪物,而是消灭怪物。
情绪无法被消灭,也不能被消灭。
对抗可怕的情绪怪物的方法,就是不再惧怕它,接纳它,拥抱它。
它从情绪怪物,变成人类不能离开的情绪。
人拥有最丰富的情绪,情绪和人相伴相生,因为有情绪,人是万物所以为的人。
王医生或许是研究所唯一一个,不想暴力消灭情绪怪物的人,他可能尝试过很多办法,比如给悲伤怪物吃抗抑郁的药,给忧愁怪物听音乐放相声,以改变为出发点,都失败了。
他没有给它们一个拥抱,接纳它们。
它们无法被消灭,它们很难被改变,它们只要一个拥抱,需要接纳。
房间里的火都被扑灭了,火化作一簇簇灰色的烟升起,夏白站在烟雾缭绕之中慢慢回过头,看向正皱紧眉头看向他的几个队友。
“夏白,你、你……你可愁死我了!”花昊明说:“你感觉怎么样啊?”
凌长夜没他那么愁,他明白了夏白为什么这么做,也是眉头紧皱,走到他面前,一边给他擦被火熏黑的小脸,一边叹气。
他干净冷白的手上沾了很多他脸上的灰,并不是干燥的。
他又控制不住地叹了口气,把夏白抱进怀里。
夏白贴在他胸口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问他:“队长,你什么感受啊?”
凌长夜想了一会儿,“愁人。”
夏白抬起一张苦瓜脸,“哦,那说明我们的忧愁情绪还在。”
“嗯。”凌长夜说:“你成功了。”
“成功了?”花昊明满是愁绪地问:“我们还有忧愁?”
“大概。”石安想了想,“我也觉得夏白很愁人,大概是成功了。”
“这个愁人的家伙,一如既往的灵啊。”花昊明感慨。
五楼的喊叫声吸引了餐厅里人的注意,好多人都在餐厅门口向外看,杨眉跑到了楼梯口,正要向上爬时,看到几人愁容满脸地下来了。
“怎么样了?”他问,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又愁又烦,声音很大。
花昊明:“忧愁怪物被夏白解决了。”
杨眉一下就跑到夏白身边拍他脑袋,“你真是,你真是,我们都没有情绪了,我们一起变成机器人在这里过一辈子?”
“不要跟你一起做机器人,你这么笨的机器人可怎么生存啊。”夏白嘟囔,“分不清东西南北,定位都定不了。”
杨仪也快步走过来,问:“怎么样?”
凌长夜没回答他,而是问他:“餐厅里的人怎么样?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杨仪说。
凌长夜看了一眼夏白,夏白点了点头,第二次走向泰光酒店的大门。
情绪怪物悲伤,蓝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极度的悲伤心痛,已消灭。
情绪怪物焦虑,黑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极度的焦虑不安,已消灭。
情绪怪物愤怒,红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怒不可遏,已消灭。
情绪怪物仇恨,紫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恨所有一切,已消灭。
情绪怪物羞耻,粉色,被攻击后,表现为羞耻心无限增强,已消灭。
情绪怪物开心,黄色,被攻击后,表现为开心到难以自抑,已消灭。
情绪怪物后悔,橙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悔恨灼心,已消灭。
情绪怪物恐惧,绿色,被攻击后,表现为周围一切皆危险,已消灭。
怪物忧愁,银色,被攻击后,表现为极度的忧愁和烦躁,已消灭。
夏白手放在那个深黑色的铁艺大门上,向后一拉。
门外雾蒙蒙的世界里亮起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美丽地横梗于灰色的天空上。
“我们成功了!”
“出去了,可以出去了!”
“我的天。”
几人慢慢走出酒店大门,看着被浓郁的雾气笼罩的大泰市。
在进入游戏之前,夏白曾和凌长夜一起在帝豪公寓顶楼俯瞰整个大泰市,那时候他们看到文化多元的大泰市的夜晚,一层层薄薄的雾气之下,不同建筑里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美丽而独特。
此时,灰色的雾气里不知道浓稠了多少倍,他们还是能隐隐地看到一丝逃窜的色彩,倔强地穿过密不透风的灰。
门外停着几辆车,凌长夜对从酒店里出来的七个新玩家说:“你们开着车到城市出口,等游戏结束就离开大泰市。”
他们没有立即上车,昌禾推了推眼镜,说:“你们要做什么?我们帮你们。”
凌长夜看着被浓雾笼罩的大泰市,说:“我们要把消灭情绪怪物的方法,告诉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的人,但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从闻雨新在酒店锁定时,已经看不到外面就能看出来,千千万万个被锁定的小区域里的人,一定也看不到外面,他们就算在最高的建筑传递这个消息也没用。
杨仪:“不如先去帝豪公寓、五姑村等游戏降临过的地方看看。”
玩家们都知道,一般游戏降临过的地方,不会二次降临。这次特大游戏地图降临在大泰市是个例外,他们都不确定,原本大泰市降临过游戏的地方,这次还有没有游戏降临。
这些地方比较特殊,游管局有几个救助站就在这些地方。
“好。”凌长夜说:“看一个地方就能知道全部了,一起去吧,去最近的帝豪公寓。”
正要去找车时,夏白看到了酒店门口外面的两个绿皮垃圾桶。他走过去翻了翻垃圾箱,二娃熟练地帮一起翻找。
车子开过来时,夏白揣着一本记录本上车了。
帝豪公寓位于大泰市市中心,距离他们的酒店很近。他们一共找了六辆车,拍成一竖排向前开。
夏白和凌长夜开的还是游戏降临前,他们开的那一辆,在最前面。
车灯穿透浓雾,一路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他们像是在一个寂静无人的鬼城里。
“刚才找到了什么?”凌长夜开着车,问坐在副驾上的夏白说。
“一个观察记录本。”夏白翻开看了一眼,“应该是王医生的,他记录了他研究彩鬼的全过程。”
夏白翻了翻,把重要的内容读给凌长夜听。
【他们全都在努力地寻找彻底消灭彩鬼的方法,监狱已经空了,很多彩鬼被彻底消灭在人体内,那下一步呢?用什么人?】
【他们在研究用各种热武器和新科技来对付彩鬼,可彩鬼是有抵触的东西,但能在不断刺激中突破、变强,更加无法消灭。】
【他们为什么不想着用更温和的方法改变彩鬼?彩鬼或许只是“病了”。】
【我失败了。我也失败了。】
【我带着最后一个可能走了,那是我从一个不断流泪的病人身体里,用火笼子困住的。其他都失败了,只有这一个是我最后的一点希望,因为我也曾经历过这一切,我懂得不断哭泣的感受,知道怎么从流泪中走出来。】
【我尝试着跟它说话,让它坚持待在我的房间,不要去找任何人。我每天听着它哭泣,寻找让它不要流泪的办法。】
【我知道它快要坚持不住了,我也要坚持不住了。】
【天好黑啊。光在哪里?】
和夏白猜的差不多,那过量抗抑郁的药物,不仅是王医生在吃,他可能还试图给悲伤怪物喂药。
“这里。”夏白翻到记录本背后,“这里有研究所的地址,大泰市春明路158号,这不是……”
“帝豪公寓。”凌长夜说。
以前降临过游戏的地点,这次确实没有再被圈成一个封闭的小游戏地图,但成了外界的关键机构,比如研究所,比如安全局,这里是有人,游戏世界的人,他们无法进去,都是机密机构。
他们尝试进去无果后,又去寻找市区里其他游管局的救助站,这些救助站无一例外,都被锁定到游戏中了,里面的人无法出来,他们也无法进入。
十几个人坐在空旷的大马路上,一筹莫展。
夏白:“每晚一秒,可能就有成千上百的人死去,游戏就能补充更多的怨气能量。”
“愁死人!”花昊明用力抹了一把脸,“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不是他们通关就能行的游戏,彩鬼分布在大泰市每一个他们无法走进的角落,必须把这些怪物全部消灭才能通关,必须靠全城所有人的努力。
他们都知道,不仅是每一秒都有很多人死去,还有更多人变成再也没有任何情绪的,不能称之为人的动物。
如果全是新手玩家还好,笨一点他们现在正努力地躲避彩鬼,就怕有聪明的武力又很强的玩家在,发现了怎么彻底消灭怪物,正刷刷地消灭情绪怪物,那真是每一秒都有一个区域的人失去所有情绪。
凌长夜手里的木棒,一下下在地上滑着,“这个游戏和我们以前进过的游戏确实不同,除了划分了无数个小区域,还有什么?”
周不语:“还有,这个游戏是真实地发生在大泰市的。以前我们下的所有游戏,虽然说是降临在某个地方,但那个地方其实只是个入口,游戏发生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和那个地方无关。”
杨仪忽地抬头看向凌长夜:“你的意思是?”
“游戏发生在真实的大泰市,这一点在游戏没降临之前,游管局就有过猜测,有这个猜测是因为,游戏可能没有那么多的能量,来创造一个能容纳下一个城市几百万人和很多npc的游戏世界,他要借助怨气充足的大泰市来铺展游戏。”
“真实的大泰市。”凌长夜低头看他脚踩的真实的大泰市土地。
几秒后,他消失了。
周不语一下站了起来,她也明白了,她也消失了。
除了杨眉,其他人都明白了过来,紧紧盯着他们前面那个餐厅的大门。
“什么情况啊?”杨眉抓紧自己银色的头发,“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融入到土地里了。”杨仪给笨蛋弟弟解释,“游戏借助一整个大泰市展开游戏,是隔绝出了无数个区域,可它可能没有那么充足的能量,把内部每一个小区域都隔绝出一个完全对外封闭的独立游戏空间,如果这样,它就不用借助完整的大泰市了。”
杨眉还是没懂,“所以?”
“虚张声势地骗人,它只是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隔绝,而我们脚下的土地,应该还是真实又原始的大泰市土地,地下深处应该能通到对面的餐厅的地底,所以他们融到土地里面去了。”
杨眉恍然,也盯住了前面的门。
18分钟后,凌长夜从里面打开了门,带出了三个满脸笑容的人,还有六个尸体。
半个小时候,闻雨新从他们后面的超市里出来,牵出了五个平静至极的人。
玩家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夏白手臂变得又粉又软,蚯蚓臂越长越长,透明的刚毛把水泥地磨出一道道深痕。
这是夏白捡尸时获得的第一个技能,那时候他很嫌弃这个蚯蚓臂,想了很多用处来安慰自己,其中一个就是被称为土龙的蚯蚓是天生松土的好手,他以为能给家里的喜神松松土。
没想到,更大的用处在这里。
很抱歉,古全昆,不该嫌弃你的技能的。
巨大的蚯蚓如同粉色的长龙,长到望不到的天空高处,又飞速地冲进地下。
地底下是他的天空,他在那里自由遨游,钻出一个个相通的地道。
凌长夜和周不语又消失了,他们的身影来回闪烁,奔向远处。
石安的□□冲出了一个个地道。
花昊明对跟着他们的新玩家说:“发什么愣,这么多地洞找一个钻啊!不用帮他们通关,只要告诉里面的人正确消灭情绪怪物的方法,主动拥抱接纳彩鬼!”
很多玩家都跳到了地洞里,连杨眉都笨拙地爬进去了。
最后剩一个胖子没爬,愁得花昊明差点一脚给他踹下去,“怎么,你太胖了怕被卡死?”
“不是啊!”那个小胖子摆摆手,又拍拍自己的腿,“我会开挖掘机!有挖掘机吗?”
“……”
几分钟的时间,一整条街都被他们挖出洞或融进去了。
杨仪对他们喊:“不要盲目地挖,先把救助站挖通,那里有大量工具和武器!”
“还是太慢。”夏白擦了擦额头的汗,“大泰市太大了,等我们挖到偏远的地区,可能里面的人也已经都死了。”
对于大泰市有多大,夏白深有体会,当时他们去五姑村坐专车都要三个多小时,而五姑村还不是离大泰市市中心最远的地方。
靠他们几个,就算加入之后陆续从游戏中出来的玩家,也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而且他们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有的技能也不能连续不间断使用。
然而,这是一个争分夺秒的游戏。
杨仪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把眼镜摘下来扔了。
夏白第一次见到一向冷静的杨仪烦成这样,他仰头看着灰雾压顶的天空,眉毛皱得都要连到一起了,眼里涌动着不明的光。
夏白也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浓稠的灰雾离地面更近了,像是越积越多的怨念,根本看到太阳的影子,如同被光遗弃的城市。
“我们是能通关这个游戏的。”夏白说。
这个游戏有死局,可是他们已经找到正确消灭怪物的方法了,只要知道这个方法,他们迟早能消灭整个城市的怪物,可能五天,可能一周。
可就是有很难破开的死局,时间拖晚一点,他们可能救不出多少人了。
他们是能通关这个游戏,可他们可能不能通过这游戏,耗掉游戏的能量,重创游戏了。它正快速地大量地从无数人的死亡中汲取能量。
之后,他们还要继续漫长的无止境的游戏时代,特大地图经常出现的游戏时代,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
“夏白。”
夏白听到这道叫声时,愣了一下。
很多人叫过他这个名字,有人这么叫他,他并不会觉得奇怪。可是这叫声来自于二娃。
夏白回头看到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二娃。
二娃说:“你问我。”
夏白细细的眉毛蜷了起来,双唇微颤,“问你个大头鬼。”
“头不大呀。”二娃捂着自己的头笑着说。
然后那个头就抵在了地上,无数根头发变成了细细的树枝钻进了地下。
他的双手也撑在地上,和双脚一样,下面生出了无数的根须。
他的身上,他的每一根血管都长出了无数根根须,纷纷钻入地下。
夏白第一次见二娃,是在和谐影院那个游戏里,二娃就坐在他不远处的座椅上。
他那么小,还特别胆小,但是当他要被鬼手拉进电影里时,小二娃还是坚定地抱住了他的腿,即便眼泪一直在流。
那时,作为攻坚队脑残粉的郭洋跟他说,是因为他坚定地保护了二娃,二娃第一次在面临危险时,被人那么保护。
而实际上,那时候他只是想要二娃的尸体而已。
那时郭洋跟他说,那个爱哭的胆小的小孩,是玩家战斗力天花板。他说,当那小孩被研究员用游戏场景刺激时,爆发技能,当时的研究院所在的红崇山达到了八级以上地震的震裂。
夏白知道八级地震的震裂是什么概念,也一直知道二娃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多纯粹又多澎湃的自然之力,也知道他是身体技能的天花板。
可是他从没感受过他技能真正的攻击力,不知道是这样的感觉。
像是一阵风吹过,他们附近几条街道树上的树叶全都动了,哗哗作响。
夏白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一晃而过,他转身看到,身后已经飞过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裂痕,崩出飞扬的尘土,溅入灰雾之中。
震动由近及远,一圈圈向远处蔓延,冲出市中区,冲出主城区,冲到每一个偏远的山区。
一条条细弱的枯枝从大泰市各处的土地上冒出,开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二娃苍白的皮肤下,血管已经变成了树枝,他一张嘴,更多的树枝冲了出来,落地成春。
“拥……拥抱彩鬼。”他颤抖着——地面也颤抖着——用力抿着薄薄的干枯木唇,“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