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之微微仰头,江又辉比他高很多, 哪怕是这样坐着, 他也需要把头稍微抬起来一些才能对上江又辉的眼睛。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和过往的世界里一模一样,如旧的深邃, 只是里面夹杂的感情有些略微的区别。
他没有说话, 因为他现在是一只没有开灵智的小狐狸,张嘴也只能发出一连串的“唧唧”狐鸣声;其次, 就算他能够开口说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又辉的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江又辉很早之前就问过他了——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不叫之之, 江又辉也不叫江又辉。
不过江又辉似乎也没有让苏锦之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 他目光深深地望着床上的少年, 久久没有说话, 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侧脸, 指尖的力道又轻又柔,如同画笔一般勾勒着少年的面容,从眉梢到唇角, 从眼尾到下颌,最后,他闭上了眼睛俯身吻着少年的唇。
没有深入,只是贴着他的唇细细摩挲,良久,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
苏锦之听着他的话语,心脏重重颤了下,但是江又辉没有把话说完,他把剩下的话止在了舌尖,没有让它泄出嘴唇。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被按开之后就再也收不回去,江又辉的吻也变质了,从不含一丝情欲到恨不得把苏锦之连皮带骨一起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他吻着吻着,就把舌头探进苏锦之的嘴里,发狠地吮着苏锦之的舌头,手指稍加用力将紫衫的腰带扯散。
唇舌交缠的渍渍水声渐渐在室内响起,苏锦之被他捏着手腕压倒在床上,衣衫散了一床,凌乱地半挂在身上,仅仅遮住手臂这些毫不重要的部位,而需要严密遮挡的地方,却在空气中敞露得干干净净。
江又辉的动作很粗暴,情绪很不对劲,但苏锦之闭着眼睛没有反抗,因为他感觉不到痛,也有意让江又辉胡闹,他甚至还伸出了舌头小心翼翼地去迎合男人。
然而他的这个动作却让男人瞬间停下了所有动作,他不再吮咬他的嘴唇,而是将吻逐渐下移,男人炽热的鼻息打在皮肤上,有些痒痒的,苏锦之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却感觉颈部传来一些濡湿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睛,江又辉却在刹那间解下发带遮住了他的眼睛。
苏锦之伸手去摸发带,手指却在碰到发带慢慢地收了回去,垂在身体的两侧。
修真界也是有四季的更迭变化的,只是修士们周身都覆着一层灵气护体,一般修为过了元婴期的人,风雪酷日对他们都没有什么影响了。
苏锦之是睁着眼睛的,只是视线被一层红绸所阻拦,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其他的感官却渐渐敏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和唇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在他身上掀起销魂蚀骨的快感。
在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苏锦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那床单是鲜红色的,上面绣满了大团大簇的魏紫姚黄,象征着富贵团圆,此刻却被少年的手指攥乱,皱起层层叠叠的小褶子。
屋内热意浓浓,屋外的雪簌簌而落,压塌梅枝。
那雪极为盛大,漫天都是纷飞的茫茫雪色,像是能覆盖整个天地一般一夜间便白了昆仑的所有山头。这样凌冽的凛冬,苏锦之只见过一次——在诸华的时候。他记得那场雪最盛时,人们在外面行走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又深又冷的雪坑,露出底下黑黝黝的泥地,像极了吃人的深渊。
那时的他生了一场大病,只能整日窝在被子睡得神志不清,近乎昏迷不醒,意识模糊中他梦到了很多往事——都是他上辈子还没死时在地球上的一些往事,只是梦里的画面在他醒后便消失得无隐无踪,只能依稀记得他的确做了这样一个梦。
而现在,苏锦之又做梦了,而那时不同的是,他这次醒来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
他的梦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江又辉。
梦里的男人也是一身玄衣,满头华发,一个人孤寂地站在问缘峰上看着雪一片一片地落,落在他的肩上,发梢。
这个画面与苏锦之脑海里的某段记忆有些重合,那也是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男人站在花栖楼的楼下望着他的窗户,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棵繁盛的花树下,月辉和花瓣都撒了他满身满肩。
苏锦之看着那道雪中的身影,忽然就觉得心很疼,可是在这个世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痛感了,那痛感太过强烈,生生把苏锦之从梦里拽了回来。
他睁开眼睛后,就看到江又辉站在他的面前。
“之之?”江又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离开时,上面带了些晶亮的水迹,苏锦之才知道自己哭了。
江又辉皱着眉,把他轻轻搂入怀里给他擦眼泪:“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痛?”
这个问题男人也问过他很多次,几乎在每个世界里都问过。
苏锦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抬起胳膊紧紧地抱着江又辉,后来苏锦之才知道那天江又辉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因为那日他在渡劫。
那日雷劫的阵势很大,深紫色的雷云在问缘峰汇聚,几乎要将整个山峰压毁,雷劫又急又狠,当年江又辉渡劫时都没这么凶猛。紫色的天雷一道接一道的落下,苏锦之却感觉不到,因为江又辉全都替他挨了,那些天道一道都没砸到他身上。
然而他醒来后却哭了,江又辉以为他是在他没注意时被哪道天雷不小心弄了一下才痛哭的,所以才会问他那个问题。
苏锦之看着江又辉有些苍白的脸色,很想告诉他不用替他挨那些天雷的,因为他感觉不到痛,可是他这样为了他受伤的话,他的心会疼。
渡劫之后,苏锦之就有筑基期的修为了。
他还能说话了,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他开了灵智的象征。
古书荣闻讯赶来时,江又辉又在抱住苏锦之喂灵食了。
“之之吃这个。”
“噢。”江又辉喂过来一块灵鹿肉,苏锦之应了一声张嘴吃掉。
古书荣已经辟谷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吃些灵食,他见江又辉和小狐狸吃得美味,也拿了副碗筷坐下。
用食间,古书荣见小狐狸开灵智后还是那么乖巧,又白又软,而他师弟已经不复以前那个清冷孤寂的冰仙模样,感叹过后啧啧道:“之之已经会说话了啊。”
江又辉道:“嗯,筑基了。”
古书荣闻言咋舌不已——师弟这是喂得有多勤快?这才几日啊,就从练气跃到筑基了,他师弟当年筑基都没那么快。
不过他看着小狐狸红润的脸色,又看看自家师弟颇有些白的面容,忍不住夹了一注菜到他碗里,这下子,苏锦之和江又辉都抬头朝他看来。
“师弟,你多吃点,不然以后怕是难喂饱之之。”古书荣忧心忡忡。
江又辉脸一下子黑了,苏锦之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耳根顿时一红。可江又辉脸色不好是替他挡了雷劫的缘故,并不是和他日夜双修造成的啊。
“不劳师兄费心。”江又辉冷着脸把那注菜吃掉。
古书荣继续叨叨叨:“还好之之开了灵智,不然等宾客们来了,知道你嫁的之之灵智未开不能人语,我昆仑的脸面还不得都被你丢完……”
江又辉面沉如水,不等古书荣把话说完就将他赶出问缘峰了,并放言不到合籍大典那日,不许他再踏进问缘峰一步。
陆青恒和萧文轩询问,古书荣只说他们师叔这是恼羞成怒了。
江又辉在昆仑的地位颇高,他的合籍大典虽办得急,却也容不得马虎,再加上江又辉本身就想给苏锦之一个盛大的合籍大典,因此他白日里就有些忙,在问缘峰和执事阁间来回跑,亲自监管大典上所需事物。
旁人见了更是感慨万分,毕竟不问仙尊自己的寿宴他都不上一点心,对这么一只小宠狐狸却如此爱惜,众修士顿时觉得不问仙尊这小狐一定有着绝世容貌,或是在古门主的指示下用了什么诡法,才让不问仙尊一时间被迷成这般模样。
毕竟在这小狐出现之前,不问仙尊和妖月宗九尾云景长老之间的往事,在整个修真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这次合籍大典也邀请了云景长老,修士们知道后都兴奋起来了,个个都想去昆仑门凑热闹——也不知道这不问仙尊,新欢旧爱到底更恋谁一些?
苏锦之对于外界的这些事一概不知,他腿脚不便,江又辉这段日子白日里也无法时时陪伴他,便将绿似又找了回来,专门给苏锦之推着轮椅在问缘峰上逛玩,顺便认识一下他的几个内门弟子。
江又辉的内门弟子加上绿似一共有七个,除了绿似以外,都是男修。
绿似吃了洗骨丹重洗根脉后,她的灵根就成了这些弟子中最好的一个——和江又辉一样,都是火系单灵根,但她根骨比不上江又辉,不是天灵根。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经历也足以让许多人艳羡妒忌了。
外门弟子就不说了,在侍者杂役们的眼里绿似简直就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尤为走运,才能有此造化。
绿似自从身份和根骨改变之后,她在昆仑的待遇也随之改变了,因着她是不问仙尊的内门弟子,修士们对她的恭敬也要更深一些。
只是绿似现在被召回来继续照看苏锦之之后,她却没有摆出江又辉弟子在外应有的倨傲,而是像之前做苏锦之的小小侍者那样,垂眸敛目,神色尤为恭敬。
修真界的冬季到了,苏锦之目前只有筑基的修为,挨不住这冰刀似的风雪,所以穿得很厚实。
江又辉每日早晨都要为他亲自穿衣,这日还是让苏锦之穿了一身紫,不过却在他颈间加了一条白绒绒的围脖,围脖底下还缀着两个白绒球,团团圆圆的甚是可爱。苏锦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狐狸身体里受了影响的缘故,见到这些圆圆团团的东西就想去抓玩,他伸手捏了一下围脖底下的白绒球,发觉这毛又软又滑,惊了一下,问江又辉道:“这是狐毛吗?”
“不是。”江又辉闻言笑了,知道他的顾忌什么,“这是兔毛。”
得知不是狐毛,苏锦之松了口气,他现在是只狐狸,受不了把同类的毛皮穿在自己身上,可听了江又辉的解释他又忍不住叹气:“唉……”
江又辉摸摸他的头发:“你现在修为不够,等你金丹了,就能自己幻化出衣物御寒,我也就不给你穿这些了。”
金丹期以上的灵兽才能化出人形,苏锦之是靠灵丹化形的,变成人后得借外物保暖,所以江又辉才给他裹得那么严实。
“哦。”苏锦之应了一声,把白绒球放下,双手乖乖地搭在黑色轮椅的扶手上。
那把黑曜石制的轮椅是江又辉去乾元峰找王逍遥做的,上面的花纹也是他要求的,因为他有私心,他想少年坐在这把轮椅上,瞧着就仿佛依旧坐在他怀里一般。
轮椅上的少年一身紫衫,乌黑的长发甸甸地散在脑后,用一根红绳松松捆着,眉梢眼尾间皆带着被精气浇灌后的艳色,江又辉望着他,只觉得心里一片软软的,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叮嘱道:“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让绿似陪着你,你想去哪玩都可以,想要出问缘峰也行,只是得让绿似先来和我说一声。”
“知道啦。”苏锦之抱着自己的玩具绣球,“不过我连问缘峰都还没看完呢,不会出去的。”
江又辉勾勾唇角,伸手往绣球里渡了一团灵气:“那就让绿似带你在问缘峰玩,我有几个弟子,你可以去见见他们。”
绣球是空心的,里面什么也无,那团灵气微微带红,在绣球里轻轻晃动,散发出融融的暖意,苏锦之把它抱在怀里,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个火团,外面飘摇的风雪一点也冻不到他。
江又辉又独自交代了绿似几句后,就让绿似推着苏锦之离开了大殿,自己站在殿前目送他们离开。
苏锦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站在茫茫雪色之间,簌簌的白雪落在他的肩头发梢,一如梦中之景,只是那双灰色的眼里满是柔和的暖意,不见一丝寂寥。
苏锦之忍不住收紧了胳膊,将那个红绣球紧紧抱在怀中,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一个人太过思念你,他的思念就会化成雪,每想你一次,就落一片雪,那这么浩荡的一场雪,需要思念多少次呢?
大概在百年的时光里,连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都用来想念了吧。
因为江又辉和苏锦之的合籍大典,昆仑门里来了好多客人,又因着不问仙尊的名声实在太大,这场大典几乎半个修真界的人都来了,导致昆仑一个偌大的仙门也差点挤不下那么多客人,更别说外面爆满的修士客栈。
古书荣和江又辉哭诉了很久,才让江又辉同意让几个客人住在问缘峰里头,减轻些他灵霄峰的负担,不过江又辉松口同意这事时,大部分的来客都已经找到住宿的地方了,只有后面来的一些才歇在了问缘峰。
苏锦之本来是要去看江又辉那几个内门弟子的,结果一路上却遇到了好几个客人,收了一堆贺礼,脸都差点笑僵了。
绿似看着苏锦之用手搓揉着自己的脸,开口问道:“公子,不如我们换条路走?”
绿似成为江又辉的内门弟子后,便不再称呼苏锦之为小主子了,江又辉便叫他们一律称呼苏锦之为公子。
今日苏锦之被客人打扰这事,绿似觉得是她大意了,知道问缘峰里来了客人,她就不该带着苏锦之走会遇上宾客的这条路,应该绕小路走才是。
苏锦之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毕竟江又辉要和他合籍,他就是不走这条路,那些宾客也都会想尽办法和他来场偶遇,亲自见见他真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苏锦之更加庆幸他没出问缘峰,这问缘峰里他都能遇到这么多人,出了问缘峰那还了得?
但苏锦之也不想再对着来客们扮笑了,便同意了绿似的话:“也行,那我们就换条路走吧。”
只是绿似刚刚推着他的轮椅转了个身,就撞上了带着行李入住的一位客人。
那客人的侍者也许是没来过昆仑,见到问缘峰枯树枝杈接霜带晶,几朵红梅交错点缀的冰天雪景,便咋咋呼呼道:“长老!长老!您快看,这问缘峰的雪景可真是美啊!”
而那被侍者尊称为长老的客人,闻言则以一种很是熟稔的语气应道:“是啊,你只是没见过这里春,练武场附近有一片桃林,春日开花时更是好看……”
那人话语间皆是对此地的怀念,就好像他原本就是住在这里的人,离开多年后重回故地般熟悉自得。
苏锦之听着他的话有些微微出神,因为他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但却不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而是因为他的声音。
等那人绕过小径的拐角,和苏锦之面对面撞上时,苏锦之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这人说话怪,因为他的声音很像他。
甚至不止是声音,来者长得和苏锦之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人没有苏锦之的鸳鸯瞳,只有一对黑水银似的明亮双眸,叫人不会将他们两人辨错。
苏锦之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又在脑海里尝试呼唤一号和零号,但是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而那人看清苏锦之的脸时也愣住了,眼睛稍稍睁大,眉头微蹙,疑惑的目光在苏锦之身上来回打量。
那人身边的侍者瞧见素锦的模样后也抽了一口凉气,指着苏锦之结结巴巴,率先打破寂静道:“长、长老!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绿似见到侍者失礼的动作,眉头不悦地拧了起来。
那人听到侍者的惊呼声后便回了神,看着绿似身上所穿的玄色问缘峰校服,又看到她的不怎么高兴的脸色后,立即抬手将侍者指着苏锦之的手指压下,低声喝道:“小蓉,不得无礼。”
侍者闻言讷讷地把手缩了回来,头也低了下去,只是仍然时不时地用余光打量着苏锦之,眼睛里满是震撼和惊讶。
而那人很快就将脸上的惊讶抹去,挂起得体的笑容朝苏锦之作揖道:“在下妖月宗云景,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苏锦之没有像他那样介绍自己的宗门,只道:“我叫狐之之。”
云景闻言,手指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来昆仑参加不问仙尊合籍大典的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没见过江又辉道侣长什么模样,但人人皆知他的道侣名字叫做狐之之,曾是一只凡间的普通白狐狸,化形不过数日后便将不问仙尊的心俘获了。
云景看着苏锦之和自己极为相像的面容,抿唇勉强笑了笑:“原来道友是仙尊的道侣,在下的侍者管教不严,实在失礼,还望之之公子不要介怀。”
苏锦之没那么大脾气,毕竟谁看到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还是从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时都会惊讶的是吧?
所以苏锦之很大度地摆摆手:“无事,谁让云景长老你和我长得那么像呢?其实我也很惊讶的。”
绿似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云景看着轮椅上的紫衫少年,笑容顿时变得僵硬了。
苏锦之从凡间来到修真界不过两月有余,而云景既然都是妖月宗的长老之一了,年岁定然是苏锦之数十倍甚至百倍,凡事若讲究一个先来后到,那也该是苏锦之长得像云景,而苏锦之说的话,却将这顺序完全颠倒了,听着就像是云景照着他的脸才长成这个样子的。
云景被苏锦之这话堵得死死的,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就听苏锦之又道:“云景长老是刚来问缘峰吧?我还有事,就先不打扰你安置行李了,告辞。”
话音一落,绿似不等他吩咐就推着轮椅带他向前走了。
堂堂问缘峰根骨最好的内门弟子,在苏锦之面前却像个侍者一样恭敬尊重,云景望着他们离开时轮椅留下的辙痕,久久没有出声。
云景的侍者小蓉不禁开口道:“长老,那人也太——”
“慎言。”云景马上抬手,拦住小蓉道,“此处是问缘峰,不是妖月宗。”
小蓉塌肩,闷闷道:“是,长老。”
苏锦之一路上都在想云景的脸,他刚刚不是有意要给云景难堪的,只是云景一开始说话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喜欢。而他过了那么多个世界,还没在一个世界里见过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号和零号应该也不会那么无聊搞这么一出,可是现在零号和一号都不在,苏锦之虽然心有疑惑,可是他不知道要找谁询问。
绿似路上见少年脸色颇有些抑郁,以为他是在想刚刚所见之人,妖月宗长老云景之名,她也听说过,毕竟他和不问仙尊那些谣言,在修真界都传了几百年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可是少年……应当是不知晓的。
仙尊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而他平日里就和仙尊待在一块,不能去别的地方,也无人会和他说起这事。
绿似默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公子,那人是妖月宗的长老云景。”
“哦,这个我知道。”苏锦之说,“他刚刚自己说的。”
“他……”绿似有些犹豫,“他是只九尾灵狐,百年前曾被仙尊养过一段日子。”
苏锦之听了绿似的话,这下子坐不住了。
江又辉曾经养过他?!
怎么养?像养他这样养的吗?整日抱在怀里摸毛?!
苏锦之都惊呆了,他要是早知道江又辉养过那人,他刚刚在云景面前就会更横一些啊。
江又辉一开始养他时,虽然不怎么亲昵,却是还是和他很亲近的,每天都要摸一遍他全身的软毛,苏锦之只要一想到江又辉也曾经那样摸过云景,尤其云景还长了一张和他一样的脸,苏锦之就怄得慌,也不想要绿似推着他去弟子居了,直接回了主殿。
江又辉回来后,发现小狐狸早早地就回了大殿还有些惊讶,等进了房间后发现少年坐在轮椅上目光幽幽地朝他望来时,不禁挑了挑眉梢,走过去摸摸他的头发,力道像以往给他顺毛那样温柔:“之之怎么了?”
苏锦之冷漠道:“我今天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江又辉闻言目光微冷,将苏锦之从轮椅上抱起,搂在自己怀里,亲亲他的耳垂柔声道:“谁,他欺负你了吗?”江又辉决定等少年睡下后,得去问问绿似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之之瞧着很不高兴。
苏锦之摇摇头:“他没有欺负我。”谁敢在江又辉的地盘上欺负他啊,不要命了吗,“只是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江又辉微微皱眉,他怎么没见过和少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嗯。”苏锦之点头,鸳鸯眼盯着江又辉,“他说他叫云景,是妖月宗的长老。”
江又辉听到这个不熟悉的名字稍微想了一会,才从记忆中拎出关于云景的一些片段出来,也知道少年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脸色,不禁笑道:“是他啊。”
苏锦之见他还笑得出来,眼睛睁大,说道:“你背着我有别的狐了!”
江又辉继续笑着,低头来亲他,被苏锦之避开,江又辉才道:“没有,他不是我的狐,我的狐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苏锦之知道男人不会骗他,得到男人的回答脸色才稍微好些,问他说:“那绿似姐姐怎么和我说,你以前养过他。”
“我没养他,我只是救了他,养他的人是我师兄。”江又辉淡淡道,随后将当年的事告诉了苏锦之。
约在八百年前,云景刚开灵智却还未修炼人形的时候,他受了伤,江又辉只是性子有些淡漠,并不是冷血之前,路过见一只小狐狸在血泊中舔舐伤口,就随手给了他一粒疗伤的丹药,也容许他在问缘峰养伤。
而古书荣喜欢毛绒绒的灵兽,知道他这里有一只珍贵的九尾灵狐后便时时来这里探望云景,还送上许多上好的宝物药材供他养伤修炼。
苏锦之听到这里,就问:“那你有没有摸他?”
“没有。”知道小狐狸在介怀什么,江又辉坦诚道,“云景清高的很,谁也不给摸,师兄想摸他时还被他咬了一口。”
苏锦之盯着他:“那他要是不清高,你肯定就摸他了。”
江又辉没有吱声,他虽然不像古书荣那样痴迷毛绒绒的灵兽,但倘若那时云景给人摸,他说不定确实会上手摸狐狸毛的,毕竟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在他眼里,那时的云景就是只灵兽,连人形都没有,他也不会想到避嫌。
云景是九尾灵狐,血统高贵,可能有着一些傲气,在古书荣第一次想要摸他脑袋时就被咬了一口,从那时起江又辉便知道这狐狸不给摸,所以也没有和他亲近的意思。而江又辉在养苏锦之时,苏锦之对他可是表现出了很浓的亲近之意,因此江又辉才会抱着他玩的。
“此事是我不对。”江又辉很快道歉,“之之想要怎么罚我都行。”
“不想罚你。”苏锦之的醋意来得快去的也快,更何况江又辉和那个云景之间根本就没什么。
江又辉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唇角道:“你说,他和你长得很像?”
苏锦之强调道:“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样,只有眼睛不同。”
这世上,没有血亲关系的两个人是不可能相像到这种地步的,苏锦之前是只凡兽,不可能和拥有九尾血脉的云景有什么亲缘关系,可就算是脸像,也不至于连声音都那么相近,这件事的真相恐怕只有失踪的一号和零号能够解释了。
“不用想太多,横竖我不会把你们两个认错的。”江又辉一边安慰他,一边伸手解着苏锦之身上的衣衫。
绒绒的白毛围脖被取下,寒风便从领口灌进去了一些,苏锦之轻轻地打了个颤,抬手揽住江又辉的脖颈,和他吻在一起。
云景的存在对他和江又辉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为什么和自己长得像,这个问题苏锦之也不想去深究,因为一旦深究,就肯定要牵扯到一号零号。
但事实上,苏锦之并不想听到一号零号的声音,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满意,如果能和江又辉一起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里直到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他真正的生命,不过百年,这是个修真世界,他的修为只要到了金丹,就一定能活过百年。
他不求长生,只求和江又辉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些。
外面的雪在入夜后便下得更大了,那些雪簌簌地落,隔着门扉都能听见,苏锦之在屋子里身上不着一缕,却感觉不到一点寒冷。
而江又辉照旧喂他吃了很多宵夜,今夜的江又辉不知道怎么回事,喂的次数还特别多,直到天亮时才放苏锦之睡觉。
晌午时,雪停了。
江又辉把软绵绵的苏锦之从被窝里捞出来给他穿衣服,昨日他们明明在一起放纵整夜,但少年今日的脸色却比昨日更加红润了,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被喂饱了的餍足和慵懒。江又辉给他系上了绒绒的围脖,明明手里捏着更加柔滑的兔毛,江又辉却忍不住在青年柔软的面颊上亲了又亲,问他道:“今日我还有事,只能让绿似继续陪你,想去别的地方玩吗?”
苏锦之闻言稍微清醒了一些:“可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内门弟子呢。”
“昨日不是见了吗?”
“没有……”苏锦之的声音弱了一截,“我见了那个云景后,就回来了。”
江又辉哑然失笑,捏捏他有些凉的耳垂道:“当初真不该给你取名狐之之的。”
苏锦之抬头看着江又辉,问道:“那我该叫什么?”
男人唇角微微勾着,低头抵着他的额,笑道:“该叫醋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