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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纪晨惊讶地抬眼,似乎要从眼前的客人身上找出泥腿子的痕迹,不过失败了。

俊美的容貌和不俗的穿戴,不管怎么看,他都该是生在罗马的那一个吧。

客人却不再说他自己的事:“那这个场里,你想躲的人是谁啊?应该不是老师同学吧?”

本来是不该说的,但是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更容易分享秘密,何况眼前的客人温和亲切,纪晨忍不住向他倾吐了心声:“其实是之前向我表白的人,但是我拒绝了他。”

“原来如此。是性格不合适吗?”

“是我们太不门当户对了……”

“怎么,你们要谈婚论嫁?”

“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客人笑了一下:“既然只是谈恋爱,那还管什么门第呢?爱情不就是起始于荷尔蒙分泌,两个人在一起试试看吗?不合适,就分开,合适的话,才考虑合适的问题。你现在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又不是三四十岁,需要瞻前顾后的。这么年轻,都不敢冒险,不是很可惜吗?”

不得不说,他这种谈论吃饭喝水一样“不是什么大事”的语气,真的很有感染力。

纪晨好像被某种真理击中了,真的陷入了思考。

客人鼓励了他几句,又举重若轻地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样在阳台上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一大截。

慢慢有其他人也走到这边来,纪晨意识到自己溜号有点久了,他再看一眼宴会厅场内,傅为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刚刚谢谢您,我要回去工作了。”

客人微笑着致意告别,表示自己还要独处一会儿。

等纪晨回到岗位上,傅金池又站了片刻,把空酒杯随手放在一旁,发出轻轻的一声。

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他眼里的春风和煦就变成了漠不关心,漆黑的夜色使阳台玻璃成了一面镜子,倒映着他无波无澜、甚至嘴角略带讥诮的笑容。

傅金池会这么好心给一个稚嫩的服务员解围,还陪他谈论感情烦恼吗?

断然不会。

他其实曾经在英瀚的展览厅见过搬运画框的纪晨,只是纪晨没认出他而已。

傅金池也不可能诚实地像他自己说的,在公司内部不养内线,他连总助什么时候挨了顿训都知道,更遑论会漏掉傅为山的桃色绯闻,根本一打听就出来。

傅为山追求一个穷学生?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

今天见到,对方却跑到宴会厅打工?

看来傅为山还挺会玩的。

这么有意思的事,当哥哥的不推一把怎么行呢。

*

关于傅金池最近的动向,严子书将之解读为:新酒店开业已毕,大概没什么好忙的了,所以又有了功夫,到傅为山面前刷存在。

严子书第二次来金凤台,是为了陪傅为山见客户,进行商务洽谈。

酒桌上除了客户、合作伙伴、客关总监以及其他作陪人员,傅金池也赫然在座。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偶尔碰杯,一边商业互吹一边敬酒劝酒,氛围显得十分愉悦。

所以谁也看不出,外表自信满满的傅为山,心里已经阴暗得像盖满一层火山灰。

除了严子书。

他甚至猜到傅为山心里多半在暗骂,傅金池这个“开饭店的”,怎么就不能老实一点。

但让人又爱又恨的就是,傅金池总能利用自己的人脉,时不时拉来十分有用的关系对象。

完整的艺术产业链以艺术品交易为中心,但在基础交易市场之外还会衍生出一些服务性、跨界性商业模式,英瀚集团这些年都在做相关探索,包括艺术品投资、艺术金融服务等。

此前,英瀚集团一直有意向老牌商业银行东云银行寻求合作,只是在某些商务条件的谈判上始终达不成统一,拖延了许久,几乎陷入僵局。

然而可巧的是,傅金池和现任银监会主席的小儿子私交甚笃。

那别说东云银行了,想必哪家银行都愿意和他多聊两句。

果然听闻这层关系后,反而是东云银行的总行长秦茂生积极张罗,要请傅为山吃饭了。

秦茂生甚至主动把宴请地点定在傅金池的酒店里。

毕竟在外人看来,都是一家人——也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了解他们家复杂关系的。

这下傅为山还能说什么,说这不是傅家的产业?还是向外人自曝家丑?

照严子书看来,要是能把傅金池的照片印在A纸上,对大厦门口的保安命令,就算这家伙拉拢了天王老子过来,也绝不允许踏进半步——这绝对是傅为山最想干的事没有之一。

可惜就算傅为山想这么做,只怕董事会都不能同意。

不管他们兄弟俩有什么个人恩怨,股东们只在意自己能收入囊中的真金白银。

利益当头,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表演兄友弟恭。

在这点上,傅金池比傅为山强太多的地方,就是脸皮够厚。

他不仅很有主人翁精神地撮成英翰集团与东云银行的合作,还游刃有余地把酒桌气氛推到高潮。

酒酣耳热之际,立项事宜已经谈了七七八八,说到具体落地的细节,傅金池忽然端着酒笑道:“别看子书年轻,在英瀚也是效力多年的老人了。听说金融服务的业务板块前期都是他亲自在抓的,经验丰富,说不定之后,傅总就要交给他全权负责了?”

秦茂生以为这是他们内部商量好的,把富态的肚子拍得啪啪响:“是这样吗?那我当然是放心的!这么说,还得恭喜小严要升官了啊!哈哈哈哈!”

严子书心下惊异,嘴上连忙说不敢,顺势又敬了他一杯,委婉地表示还没有定论。

在座的客关总监和陪酒人员听了,也无不暗暗吃惊。

总裁助理的职责是参与公司各方面事务,参谋但不决断。

所以说,傅为山都是顺理成章地把严子书当管家使唤。

但总助一般也被视作升为副总裁前的过渡职务,要是被派去牵头大项目,秦茂生所想的,也是多数人会有的想法:那多半是作为跳板,要准备升管理阶层了。

难道真的有这事?之前怎么毫无风声!

没有风声是当然的,因为傅为山压根没有想过这回事。

更没想到傅金池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傅为山本人心里都炸锅了片刻。

但即便他暗中恼恨傅金池僭越乱说话,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含糊其辞。

这场应酬,虽然言笑晏晏,最后合同签订也几乎板上钉钉,傅为山还是心情糟糕。

秦茂生临走的时候,已经喝糊涂了,握着严子书的手一通摇晃:“小伙子好好干!年轻的时候……就得多吃苦!以后啊……有票子有房子的日子在后头呢!合作愉快!”

严子书无奈笑笑,跟客关总监和其他人一块,把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秦茂生送到车上。

傅为山才终于找到时机,眯起眼睛,冷冷地向傅金池发出警告:“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傅金池,我对你已经够容忍了,你的手最近未免伸得也太长了。”

“我的哪个身份啊?”傅金池也不恼,“你说英瀚股东吗?”

是的,傅金池手里也持有英瀚的股份,而且算得上大股东之一。

这些股权,自然是傅之章生前转让给他的。

就算傅太太愤而把他弄去港城也有这个原因,总归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傅为山咬着牙,像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

叠加上这一整晚的憋屈,他正像座处于爆发边缘的活火山。

傅金池却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精髓,因此总是在先撩者贱以后,忽然换成一副示弱的语气:“有话好好说啊,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对了,应该是上次黄总告诉我,前期资料都是严助在负责对接,才让我产生误解了吧。”

傅为山冷哼:“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操心?少说两句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傅金池无所谓地说:“本来就是你的下属啊,你给项目给谁做,确实我操的哪门子心呢?算了,都是我多说话,以后我就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行了吧。”

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话外有话,好像在标榜自己尚能放下成见帮英瀚发展业务,傅为山这么气鼓鼓的,就像个只会意气用事、凭喜好待人的青春期小朋友。

傅为山瞪着他转身回去的背影,心里啐了一口,骂了声“装逼犯”。

不过,这么骂傅金池的远不只一个,只怕他都还排不到前排。

傅金池便也不在乎,还不是照样我行我素。

回去的路上,严子书也陪客户喝了不少酒,所以是司机送他们两个人。

傅为山不大高兴地问:“今天傅金池这么看好你,你们关系已经很熟了?”

严子书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有工作上的联系。”

傅为山又审视地问:“那么你想负责和东云合作的项目?”

严子书依然很淡定地回答:“如果公司有这方面的安排,我当然会全力以赴。不过我认为,这一块业务我算不上专业出身,总办会应该还可以讨论出合适的人选。”

他的语气不似作伪,傅为山想了想,觉得傅金池那个老狐狸,嘴上推荐谁做项目,想必也是口是心非的,没准只是在挑拨离间,便暂且压下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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