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霍夫人试图唤醒霍蔚然的回忆。
“你当时主动告诉我,只要我把他带回来,就什么都听我的,你还把他送的一支钢笔,当做珍宝一样,到哪都拿着。”
霍蔚然安静许久,年乐手中捏着筷子,抬眼看向对面。
“不记得了。”霍蔚然表情漠然夹着菜,哪怕知道是误会,只是稍一回想当时的情景,心口就隐隐发紧。
空空荡荡的客房,无论打开多少扇门,都看不到他,像是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短暂的温暖离开,只剩下比之前更严酷的寒冷。
“真不记得?”霍夫人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
“多少年前的事情,为什么要记得。”霍蔚然眼眸冷淡,仿佛那只是年轻时一个小小的失误,稍微成熟些,便能忘却。
“那当年那个人呢?”霍夫人试探开口,“有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
霍蔚然放下手中餐具,直直看向霍夫人,灰眸里是明显的不满。
“要催婚?”
“不是不是!”霍夫人快速摆手,眼睛发亮。
“就是问问你对那人,还有没有感觉,有没有想继续发展的意图。”
这话问的太过赤衤果,霍夫人全神贯注盯着霍蔚然,想从他口中获得一个确切的答案。
霍蔚然隐约察觉出些不对,不清楚母亲为什么突然热切的关注这件事,心中忽的浮现出一个答案,虽然离谱,但并不是没有理由。
母亲有可能,是想借年乐,缓和自己和霍火火之间的关系。
按年乐之前说的,源氏老爷子马上就要不行,那霍火火就会成为源氏的继承人,霍家只有自己一个选择。
如今兄弟俩的关系会影响到两家企业的关系,母亲现在就开始出手缓和,用华国话来讲,就是未雨绸缪。
想通这一点,霍蔚然放下手中餐具,看向霍火火。
霍火火也在偷偷听这个问题的答案,看到霍蔚然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也下意识放下手里的筷子,鼓起勇气,对上霍蔚然的视线。
他是不是发现了?
自己离不开年乐的事?
“现在想想,那时的事更像是一个阳谋,用的还是美人计。”霍蔚然对霍火火扬唇冷笑,目光偏向一直低眸吃饭的年乐。
“我现在不是三年前的我,不会傻傻坠入爱河,不会因为一个人就想着放弃一切,我现在有更多的选择,每一个都要比那个‘他’好,我有什么理由还对他心动,还想和他继续发展?”
霍火火即便再傻,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立即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没有什么羊毛!”
“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霍夫人忍不住插话。
“当年因为你晕倒住院的缘故,我偷偷去查了那人的信息,绝对没什么计谋在里面。”
霍蔚然微微偏过目光,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谋略。
如果真的是谋略,年乐之后就不会离开,只要他说让自己放弃争取霍家,霍蔚然当时绝对会答应。
哪怕年乐要自己死,自己都会把脖子送到他手里。
但现在,母亲想利用年乐缓和两人关系的事,没有任何可能。
“看来你真的是记不清了。”霍夫人叹了口气,再看看霍蔚然,确实,他伤好了之后,事业又前进一个大台阶,事事都想要更好的,也是人之常情。
眼看霍夫人眉眼中带些难过,似乎是计划被挫败,霍蔚然松了口气,继续拿起筷子。
“年乐。”
霍夫人突然点到,霍蔚然下意识抬头再次看向母亲,发现她眼中还多出点如释重负,和几分……欣慰?
“年乐你看看。”霍夫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向眼神沉寂的年乐引导,两手展示旁边的霍火火。
“你觉得火火怎么样?”
年乐一愣,诧异看着霍火火开心的笑容,突然明白过来,刚刚一连串的问题,是为了什么。
霍蔚然也瞬间反应过来,看向霍火火,手中的筷子突然都快捏不住。
她在干什么?
不是要靠年乐缓和自己和霍火火之间的关系吗?
是要自己和年乐划清界线,然后再……好撮合霍火火和年乐?!
“年乐,你和火火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最清楚火火的为人的性格。”霍夫人认真开口。
“他虽然有点蠢蠢的,智商不够用,但他的三观和品性,绝对没有问题,这点我给你保证,要是以后出什么问题,我这里绝对保修!”
“霍夫人……”年乐有些发懵,霍夫人一抬手,制止年乐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认真的。”霍夫人身体前倾,让年乐看到自己严肃的眼神,“你也认真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和火火在一起,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别墅、豪车、现金,物质上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霍火火在旁边看着年乐拼命点头。
年乐直直看向霍火火。
两人可当了四年的室友,半年的合作伙伴。
霍火火发现年乐看自己,下意识缩缩脑袋,又眨了眨眼睛,希望好兄弟能发现自己的可爱。
年乐挪开视线,看向霍夫人,还未开口,对面“啪”的一声,是筷子拍上碗碟。
“我吃饱了。”
霍蔚然起身离桌,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卧室。
年乐再回头看霍夫人,刚刚想好的说辞,对上霍夫人满眼的期待,最后化作一句“我和火火之间,是纯粹的友情。”
“友情怎么了。”霍夫人仍旧是满脸笑容。
“友情可以变质啊!”
年乐被惊了一瞬。
霍夫人干脆起身,坐在年乐身边,语重心长的拍拍年乐肩膀。
“我跟你讲,友情能让你们俩的关系更稳定,真的,我见过好多从朋友到恋人的,结果都很不错!”
年乐摇头,下一刻,脸被霍夫人两手捧住。
“再想想,为未来想想。” 霍夫人想把坚定从眼神传递给年乐,“我看好你,真的。”
霍蔚然扑在床上,一手捏紧床单,另一手用拳头“哐哐”砸着床。
各种情绪齐齐涌了上来,憋的霍蔚然喘不过气来,无论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把霍火火推向年乐!
她不想兄弟两人和睦了吗?
她真的觉得霍火火适合年乐?
她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自己还喜欢他,只是因为之前的等待和不公耿耿于怀?
霍蔚然在床上翻-滚,气急攻心,蜷着被子呼吸不畅,气短又咳嗽,只觉胸口痛的厉害,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蔚然猛地惊醒,才发现自己还保持刚刚的姿势,似乎是晕了半晌,这会方才醒来。
天色早已经黑沉,霍蔚然看向卧室房门,掐着昨天年乐来的点,等了好久,却听不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昨晚被亲的场面浮现在脑海,霍蔚然好像又看到眼前人,轻轻问出那个问题。
“真的不喜欢吗?”
霍蔚然一手死死按着胸口,偏偏记得自己,当时摇了头。
能不能再来一次?
霍蔚然紧紧盯着房门,手指无意义的一点点攥紧胸前的衣服,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掠过更多。
“爱情不过是身体里各种激素产生的错觉,一年时间已经足够消散,我差不多已经忘了你是谁……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做也不喜欢。”
“……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也懒得去让你兑现什么承诺……我是故意的,故意给你发这些内容……让一个千里之外的人良心不安,我就觉得有趣……”
“那时的事更像是一个阳谋,用的还是美人计……我现在有更多的选择,每一个都要比那个‘他’好,我有什么理由还对他心动……”
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伤人的话。
原本自己想要的,只是留在华国,留在他身边。
他要是……真的相信了怎么办?
他要是真的已经放弃自己了,怎么办?
霍蔚然一点点躬起身体,死死抓着心口衣服的布料,想要稍微抵消一点心中的痛苦,却难以做到,手臂青筋凸起,下唇被紧紧咬着,见了血色。
他都已经道歉了。
他不仅解释,还上门亲了自己。
还要怎样?
为什么不能见好就收,还要故意说着伤人的话,是非要让他也尝尝自己三年来的痛苦吗?
明明那都不算痛苦,至少有希望。
明明他解释了,离开一月,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为什么就不能听他的。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一个月,明明三年都过去了,明明自己还说,最擅长等他。
像是脑海中一道闪电带过,霍蔚然睁眼,快速找到手机,翻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因为兴奋,编辑短信时,手指都快点不准字母。
[我今天就买机票回澳洲,听话再等一个月可以吗?]
[大月还是小月,三十天整行吗?]
[一个月够吗?三个月也可以。]
[最多一年可以吗?]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阴谋,我清楚当时,是我单方面的误会,也是我先喜欢上你。]
[不要生气好不好?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不要答应她,你要先实现我这边的承诺,还记得吗,我在前面。]
[我都记得。]
十几条消息删删改改,最后发出去,霍蔚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只是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有任何回信。
霍蔚然后知后觉现在是深夜。
眼睛却盯的酸涩到快要流泪。
一闭眼睛,再醒来时,霍蔚然第一时间按开手机,里面却没有任何回信。
短信栏里,最近的那几条,还是半夜发过去的那些。
天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