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芳第二天就办好了出院手续, 联系了正在附近实习的谢远。
谢远是开车过来的，看到青年完好无损地站在医院门口，狠狠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还是有的。”戚逐芳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祂对谢远故技重施, “受到的刺激太大，当时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前面是红灯。
谢远在十字路头停下，悄悄打量了一下祂的神色，“其实忘掉也挺好”
他还挺担心戚逐芳留下什么精神方面的隐患。
完全忘记当时的情况，少了一个最大的刺激源, 等同于消灭了不□□。
“也不知道那群邪/教徒怎么摸到岛上的......”他感慨了一句, “要不是学校保密措施绝对严格，我都怀疑内部可能有叛徒了。”
身为“叛徒”, 戚逐芳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学校显然将这件事处理得很好，不但给子虚保留了晚节，甚至可能还将其塑造成了英雄。
反正邪/教徒是块砖, 在天然敌对的立场下, 当然可以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对了, 这次我们不走直升机，刚好有船, 可以蹭学校的船回去。”谢远想起来，“又有新生了。”
怪物和异种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是不争的事实, 觉察到现实中发生的异常，甚至与异常有直接接触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来多。
哪怕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对神秘世界抱有幻想, 密大的新生也会源源不断——更何况人本能具有好奇心，天然就会被不了解，具有神秘感的事物吸引。
说到这里, 谢远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师肯定又要去副校长那边闹。”
他相当了解危沂风，“上次星之彩的事情还没揭过呢......”
“说不定他们之中会产生很优秀的调查员。”戚逐芳示意他往好处想，“而且人越多，力量就越大。”
谢远抬手揉了揉眉心，“但牺牲也会增加。”
上次那两个被星之彩袭击的学生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靠各种营养剂维持生命呢。
“不管什么道路上都少不了牺牲。”戚逐芳这样回应，且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子虚。
“既然无法确定他人会如何，就保证好自己的吧。”
“所以我才羡慕小戚你的心理素质。”谢远笑了笑，把车停在了码头附近的停车场。
他指向某艘异常豪华的客船，“就是这艘，下午三点准时开。”
“我还有点事，要返回市里一趟，晕船记得发消息，我给你带药。”
戚逐芳比了个ok的手势。
谢远帮忙把小行李箱拎上甲板，又嘱咐他注意休息，记得向船长要个舒服点的客舱才离开。
戚逐芳找了个人少的、位于阴凉和阳光交接处的角落。
几根触手轮流外面放风晒太阳。
本体则在海风的吹拂下噼里啪啦往键盘上打着字，应付不久后要交给秦达意的检讨。
下午三点，客轮准时离岸。
戚逐芳在谢远找过来之前就已经收好了触手，装成在甲板上吹风的样子。
谢远手里还拎着个巨大无比的袋子，“我刚刚去咨询了一下，这些都是品质比较好，有助于身体恢复的补品。”
“......给我的？”戚逐芳眼角抽了抽。
祂怀疑谢远特地开车回市里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
谢远重重点头。
戚逐芳粗粗扫了一眼发现里面，除了各种天然维生素片之外还有人参口服液，甚至还有燕窝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只是精神受了一点冲击。”祂叹了口气，解释，“十分感谢，心意我收下了，但我并不是大病初愈，需要恢复气血。”
甚至作了一次死后，祂那些触手更健康了。
“但是你刚醒过来就出院了。”谢远显然有自己的坚持，“副校长本来是让我晚几天再回学校，顺便在医院陪下你的。”
“康复出院和出院之后好好养生又不冲突，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
戚逐芳忍不住再次发出叹息，“你有想过我根本吃不完的问题吗？”
谢远还真没有想过，最起码买的时候没有，
气氛顿时地尴尬起来。
“你可以给副校长送礼。”戚逐芳把袋子重新递给他，语气颇为真诚，“这样他说不定会考虑放松点要求，让你通过幻梦经考核，提前毕业。”
......说不定送了之后他更毕不了业了。
谢远脸颊发烫，简直想把之前兴冲冲采购保健品的自己揪出来打一顿。
“说起这个。”他想起来，“幻梦境的入口是N市，时间大概是一周之后，你要不要......”干脆好好休息，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很难说服自己和戚逐芳组队。
戚逐芳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不要。”
“放心。”戚逐芳安慰他，“我的状态很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有枪或弓箭的话，我可以把那边的海鸥打下来。”祂指向远处某个隐约可见轮廓的小点，“这样可以证明了吗？”
“和这个没关系，主要还是认知问题。”
谢远强调，“可能你确实没什么大碍，但站在我的立场，我不可能心安理得拉着刚出院的你去幻梦境那种危险的地方。”
戚逐芳只好用行动证明自己能行，当场制服了谢远，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呢？”
“下次好歹先打声招呼再......”他苦笑，从甲板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副校长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秦达意护犊子程度比他导师还严重，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把人放出去冒险。
戚逐芳却不这样想。
放在平时，秦达意可能会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拒绝，但在子虚死掉没多久，他心里还有愧疚的情况下，答应的概率反而会大一些。
毕竟秦达意不但是个好人，而且还特别容易心软，刀子嘴豆腐心。
祂当着谢远的面掏出手机，以散心和历练为主题打了一段话，委婉表达了自己想要去幻梦境闯荡的请求。
秦达意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过了许久，他才发过来一句干巴巴的：注意安全，别丢掉小命。
“同意了。”戚逐芳把屏幕亮给谢远看，“还有其它问题吗？”
谢远：......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感慨戚逐芳的行动力强，还是秦达意对学生过于纵容。
“那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规划一下。”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看看能不能在论坛招募板再找几个队友。”
戚逐芳表示都行。
到这里，幻梦境的事情也算解决了。
游轮不断靠岸，海水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密大附近的海域似乎完全凝固住了，哪怕在阳光下，也呈现出一种黑而诡异的颜色。
并非是与其它海水交错，缓慢过度，而是呈现出了某种泾渭分明的趋势。
由于那场献祭，这片海域被永久地夺去了“生命”。
甲板上的新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点，他们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发出惊呼声，猜测这是否是什么未知手段，也更加向往接下来的学院生活。
怀着某种微妙的心情，罪魁祸首之一移开了视线。
倒是谢远忍不住感慨：“刚来密大的时候，我也这样。”
“居然已经平安活了两年多了啊。”
他看起来似乎由衷希望自己能再活久一点。
秦达意估计一时半会儿不太想见他，没有特地过来接，戚逐芳一个人回了宿舍。
敷衍完了检讨书，按照原御发过来的消息重做了课表，补全之前落下的笔记，除了态度，戚逐芳表现得像个真正的优等生。
倒不是多刻意维持人设。
而是祂一时半会找不到可以干的事。
密大内部，子虚那样的调查员终究是少数。
戚逐芳从行李箱里拿出垫在最底下的炼金术手稿，取出里面的纸条和玫瑰花，给它在书架上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玫瑰花和纸条则被锁进了抽屉。
更好的处理方式是随便找个空间丢掉，戚逐芳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它作为第一次失败的纪念保留。
正当祂闭上眼，准备提前结束这一天时，宿舍门被猛地踹开。
秦达意扛着研发部的最新成果，面容凛冽，让祂赶紧收拾东西。
戚逐芳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N市的台风紧急避险通知已经发出来了，人员正在撤离，我们即刻出发。”
“幻梦境怎么了？”戚逐芳接过他递来的枪和□□，装进自己的包里。
“幻梦境提前开放了。”
秦达意大步流星，边走边解释，“这次的入口由于不明原因正不断扩大，并且对现实发生了侵蚀。”
“空间恢复正常之前，我们必须堵住入口，防止各种怪物从里面跑出来。”
祂跟着秦达意来到停机坪。
几乎戚逐芳认得出的教授都在这里了，谢远之类的高年级调查员也在其中。
单从人员出动的情况来看，事态非常严重。
戚逐芳朝谢远那边走去，秦达意一把拉住祂，让祂不要乱跑。
“这次我带队，跟在我后面就行。”祂导师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轻描淡写一些，“安全第一，不要逞强。”
——就算幻梦境入口没有突然扩大，他本来也是打算申请带队的。
戚逐芳跟在他后面上了直升飞机。
舱门闭拢的前一秒，祂看见一道人影。
银发。淡灰色的面纱遮住了包括眼睛在内的大半张脸，只有曲线瘦削的下颌留在外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气息。
他应该就是新来的图书管理员塔维尔了。
不知为何，戚逐芳感到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总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他。
就连那股神秘的气质，都惊人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