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逐芳一直在观察高悦, 大脑中反复回放当时的情形，仔细分析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高悦的话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线索，戚逐芳只能判断出她曾经和变成怪物的姜明是非常亲密的关系, 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分开。
显然，高悦在分开之后依然对姜明有某种感情, 所以才会站了出来，站到了姜明面前。
然后呢？
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化，让姜明甚至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恰恰是对死亡最恐惧的时候，死往往不是一个结果，而是某种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 人的无力人的不甘往往会被放到最大。
姜明可以选择逃跑, 像其他三个调查员一样，以另外一种生命形式活着。
难道说, 高悦的话中还有什么他不曾解析出来的，只有发生亲密关系的人才能领会的信息？
戚逐芳找不到答案，但是在意。
只有更加清楚这件事如何发生, 祂才能更好地对付奈亚。
“怎么魂不守舍的。”秦达意伸手拽他的衣服, “还在想刚刚的事？”
戚逐芳点头, “在想姜明。”
先是问高悦的名字，又去想姜明, 哪怕知道祂不是那样的人，秦达意的思绪还是差点跑偏去了隔壁的情感区。
“挺好的一个小伙子。”这样说, 他眼皮子抬了一下，“别看他死之前那个样子, 我记得他平时还挺开朗，有点像你们小年轻嘴里的那种暖男。”
戚逐芳注意到他刚刚看的是高悦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在车里，雾气的侵蚀没有那么严重, 气氛要缓和了许多，就在刚刚，还有人用眼神向祂表示歉意。
“高悦......我印象不深，只记得胆子不大，是姜明主动追求的她。”秦达意似乎回忆起什么，“在教学楼下面摆爱心蜡烛，结果被危沂风一枪吓到，摔了个屁股开花。”
“他们是怎么分开的？”戚逐芳更好奇了。
秦达意也是挺无语，声音更小了：“我怎么知道。”
他忙还来不及，哪有那么多纠葛去操心人家小情侣之间的纠葛？
戚逐芳微微朝后仰，别过脖子去看后面的危沂风。
危沂风：......
他干脆冷笑了一声。
戚逐芳翻了个白眼，重新把头扭过来。
“姜明是因为还喜欢高悦，所以主动开枪自杀的吗？”他还是想问秦达意，“他们已经分手了。”
“你声音小点。”秦达意使劲按祂的脑袋，“别人听到了尴尬。”
他们开了辆双层大巴，高悦在前面五六排的位置，戚逐芳确认她听不到。
可是被秦达意这样一压，祂竟然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性质非常不好，偷鸡摸狗的事情。
祂不觉得自己在八卦，八卦通常带有某种揶揄心态或是恶意，祂只是在试图还原姜明的心理变化，分析原因。
“谁知道高明怎么想的呢？”
小声叹着气，秦达意又忍不住摸向别在腰间的□□——这是戚逐芳稍微做了点改动的那把。
“要是我也中招，你记得别对我留情。”他这样说。
“不会。”戚逐芳却很笃定。
秦达意活着的用处才最大，奈亚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只要秦达意不主动往枪口上或者怪物爪子上撞，最多只会受伤，还远远不至于到死的程度。
毕竟游戏也需要观众。
秦达意笑了笑，“承你吉言。”
“你会对我开枪吗？”戚逐芳却想到了两个月之前他在咖啡店说过的话，十分好奇，“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了。”
闻言，秦达意赶紧呸了一声，“说什么晦气话。”
“按照概率，这是有可能的。”戚逐芳仍然盯着他看，显然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我不知道。”秦达意只好耸肩，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轻松，“......到时候可能要指望你良心发现，稍微自觉一点了。”
即使和刚入学的时候想比，戚逐芳被“感化”了不知道多少，但在涉及到生死的问题上，祂依然表现出了某种近乎残忍的从容。
秦达意无法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像他当时在办公室不确定戚逐芳未来会怎样。
可以确定的是，万一发生最坏的情况，现在的他未必能对戚逐芳下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不得不要剜掉一块，也花需要时间去做决定。
“想点好的吧，我们就快到观光塔了。”他又使劲揉了下戚逐芳的脑袋。
脾气硬的人通常发根也会很扎手，戚逐芳的头发却软乎乎，秦达意觉得有些事上，他这个学生心里其实未必有表现出来的淡定。
他刚要抽回手，负责开车的文教授突然一个急刹。
猛地被拍了下后脑勺，戚逐芳回以相当困惑的眼神，而后，直接将目光放到了车窗外面。
雾气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有些朦胧的月光下，S市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月亮是红色的，在雾气消散的瞬间，同样失去了遮蔽他们，就这样大大方方暴露在了那些正在游荡的怪物的眼皮子底下。
由人变成的怪物。
它们正迅速向这里靠拢。
不动手会被杀死。
动手杀死这些怪物，尸体又会变成人的模样，以罪恶感影响他们的精神状况。
“老文，你能开过去吗？”秦达意冲着驾驶座大喊。
与之相对，危沂风却已经直接拉开车窗，从脚边把自己的□□抬起来，装好了子弹。
子弹不断上膛，确实减轻了一些压力，但前方正试图围过来的怪物实在太多，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戚逐芳悄悄从酒店存放装备的地方顺了几根炸药，装作刚刚从包里拿出来。
“直接炸掉比较快。”祂从座位上起身，直接走到驾驶座旁边，拉开车窗。
只有这里需要解决了。
祂不会允许那些还在其他地方游荡的怪物再度聚集，继续拖延时间。
文教授推了推眼镜，提醒他扶好车窗，稍微扔远一些，尽量不要波及到大巴。
戚逐芳依然照做。
爆炸声几乎是刚刚响起，文教授就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直接带着大巴往前冲出很长一段距离。
死伤暂且不论，他们暂时冲出了那些怪物的包围圈。
“干得不错。”文教授扭头冲祂笑了笑，神情依旧温和，“运用五行相克理论也可以制造出爆炸，我会在明年的课上讲到，期待你的论文。”
戚逐芳同样回以微笑。
明明应该是非常长面子的一件事，但秦达意感觉就是很复杂。
同样让他感到复杂的还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能把大巴开出跑车风格的文教授。
从车窗向外看去，已经隐隐能看到伫立在江边的观光塔影子了。
“从我们这边开过去要过桥。”秦达意准备先给祂做个提醒，“就算一会儿真的发生什么事，你也别在桥上乱来。”
“放心。”戚逐芳几乎是秒点头，答应得飞快。
秦达意更不放心了。
他干脆把自己学生手边的包拿了自己旁边，暂时保管。
理由也冠冕堂皇。“等到观光塔再行动，不要这么快就把装备消耗完。”
戚逐芳懒得解释，干脆随它去了。
生怕再遇到之前那种被围攻的情况，文教授几乎把车开到了最高速，很快他们就上了跨江大桥。
自从大雾散去，信号恢复开始，戚逐芳口袋里的手机就嗡个不停，很难刻意忽视。
祂只好把手机掏出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叫花奈雅的好友。
消息都是花奈雅发过来的。
“怎么了？”秦达意看祂对着手机发愣，顿时也紧张起来，压着嗓子问道：“你爸妈还好吧。”
“不是他们，叶阳睡不着发消息骚扰我。”这样说，怀着看看奈亚到底能发什么的念头，他点进去了聊天界面。
之前的聊天记录居然还在那里，异常显眼。
奈亚发过来的是一组风景照，看样子，是在观光塔顶拍摄的。
戚逐芳漫不经心地往下划，思考这次该怎么骂完拉黑，却眼尖在图里发现了两个被捆着的人。
正是他的“父母”。
祂已经开始疑惑奈亚到底在唱哪出了。
虽然确实是祂提议把“父母”弄过来，但以此威胁，显然不像是奈亚的风格。
“你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确认......”秦达意说着说着就愣住了。
隔着江，巨大的LED显示屏突然亮了起来，清晰完整地呈现了观光塔上的风景。
从屏幕右上角正不断跳动的时间来看，显然是场直播。
镜头被不断拉近。
【花奈雅：提前结束也有提前结束的方式哦~】
戚逐芳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屏。
果然，还是祂熟悉的那个奈亚。
“你确定你爸妈没事？”秦达意指着窗外，面色逐渐古怪，“你看屏幕上的那两个人影......”
戚逐芳把手机揣回口袋，缓缓对他摇头，“现在不确定了。”
“快打个电话问问。”秦达意催促他，心中仍有一丝侥幸，“说不定只是长得像。”
“不是好像，是就是。”
戚逐芳这样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