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早唇角边的笑意不见、眉眼之间寒若冰霜, 冷眼看着眼前那人带着上下打量、来回扫视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没动。
Morson的双眼再度眯成一条缝隙、带着那略肿的眼泡和眼尾出炸开了花的纹路,那点子龌龊情愫溢于言表,还刻意压着嗓子、发出污人耳朵的气泡音:
“Moon啊~”
季司早:……
呕。
手腕处蓦地传来一片温热。
路北辰侧身立在自己身旁, 不经意间挡下了正怼脸拍摄的机位, 左手按下了季司早的手腕, 随即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
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高冷脸。
只是眉眼之中带着的那点子挥之不去的戾气、被季司早尽数捕捉到眼中。
Morson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仿佛是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整个五官全部拥挤在一起, 看起来更加丑陋。
路北辰没握多久,只是再度给人警告一般, 一握便放。
倒是被松开的Morson还不依不饶地又往前凑了一步, 憋着他那蹩脚的中文、挑衅似的喊着“Moon这样、不符合、你们LPL的规定吧。”
“怎么打赢了、一点、风度, 都没有呐。”
“你们PMG、就是这样、教育新人的吗。”
路北辰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开口。
倒是听到从自己身侧、传来季司早淡淡的嗓音。
“风度是给人的,”
“不是给垃圾的。”
此言一出,路北辰和Morson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季司早刚刚所言、用得韩语。
不仅顺畅流利、连发音都丝毫不错一点。
路北辰垂在身侧的指尖微蜷。
赛前、Morson说的那些垃圾话,原来他早就听懂了。
Morson愣了两秒, 随即再次露着他的大牙花子、笑意更加猥琐:
“哦莫~会韩语好啊,会韩语那有些时候交流起来岂不是……哦莫莫,更方便更顺畅了嘛~”
Condon听到动静,连忙越过自家一名队员凑了过来, 生怕在舞台之上、那个Morson直接和人起什么冲突。
Condon看着Morson那张猥琐脸, 使劲咬了咬牙。
别尼玛笑了。
真怕你给自己直接笑高C了。
Condon脸上堆着尴尬的笑意、正开口打着哈哈, 寻思商业互吹一下、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倒是路北辰神情连动都没动,站在舞台之上、镜头面前, 当着VAG所有队员的面儿,一丝面子都没给人。
“PMG怎么带新人, 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VAG若是闲得实在无处可做,还是先想想、怎么和联盟官方解释吧。”
Condon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接不上什么话。
只得先低着头压着嗓音询问着Morson:“你又干什么了?!”
Morson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随即大喇喇地开口:“你也不用专门换成韩语和我交谈,他俩都听得懂。”
Condon:……
Condon的脸色红绿交加、着实精彩万分。
随着身后道歉的声音逐渐远去,季司早在走下舞台时,侧头看了路北辰一眼。
此时、他第一次觉得,路北辰那副总是端着的面无表情的高冷脸,突然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丝毫不给人留任何情面的样子,倒是顺眼了不少。
季司早眉眼弯弯,刚舒心没多久,便听得身旁传来那声平淡的嗓音:“明日,有空吗。”
季司早:?
有空没空的,不都是依着战队的安排吗?
季司早笑:“明天、战队放假?”
“不,和老祁打过招呼了,”路北辰沉声说道,“约到了一位不常坐诊的中医,带你去一趟中医馆。”
季司早:……?
去干什么。
把脉吗?
季司早脸上的笑意僵在那里。
脑子里莫名冒出来一副、浑身各处都扎着细小银针的画面。
极细的银针泛着冷白色的光,随着中医先生指尖的碾压揉搓、紧接着再一个弹指。
晃晃悠悠地出现在身上的穴位之中,酸麻无比。
整个人的脊背都僵直了些。
这个路北辰,怎么总是和医院过不去啊。
季司早偏过脑袋,收回视线。
默默地将刚才心底里的夸奖给收了回去。
时顺眼时不顺眼的,反复横跳的怪快。
-
Morson怨毒的目光紧盯着季司早离去的身影,幽怨地瞪了半天,还是在Condon的提醒下、才反应过来,从舞台上离开。
Condon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交代人不要和其他战队正面起冲突,万一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到时候想压下来都压不住,万一不好解决就麻烦了。
只是Condon说了半天,也是白费口舌。
Morson沉默半晌,突然笑着开口:
“你说……那个Moon,是不是和他们路队有点什么?”
Condon:……???
感情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是压根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啊!
“他俩能有什么?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
Morson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们这种圈子里,不说百分之百,看人也能看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他俩、都不太直。”
“得了吧你,你们那个圈子里、看谁不是gay?再说了,人家俩直不直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不懂,当然和我有关系了,”
Morson那双小眼睛里又发出精明的光,“不太直……那我不就更好办了嘛哈哈哈哈!”
“……随便你吧,”
Condon翻了个白眼,多说无益对牛弹琴,也懒得再和Morson争辩,“别再惹出什么大事儿就行。”
-
翌日,小易山。
蜿蜒曲折的山路、郁郁葱葱的丛林。
明明上一秒还在特效绚烂的召唤师峡谷中酣畅淋漓的厮杀着。
下一秒、就莫名来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之中。
远处、橙黄色的夕阳给山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使得山林间原本烟雾缭绕的山雾都淡了许多,溪流鸟鸣、草木花香,一片岁月静好。
如果不是季司早一路无话的话。
此景映此人,倒真是一副风光旖旎的绝美油画一般,令人沉醉其中、心旷神怡。
路北辰握着方向盘的指尖紧了紧。
-
中医馆。
季司早垂着眉眼,面色不佳,连往日里总是弯着的唇角都变得平直,一丝笑意也不见。
路北辰沉默地站在人身旁,垂在身侧的指尖蜷在掌心,在手心之上按压出一排淡淡的印记。
又把人惹毛了。
路北辰紧抿着唇,一时不知又该从何入手、能让人开心一些。
消瘦的腕骨搭在手枕上,白皙的刺眼。
浓郁的中药味在二人周身萦绕着、苦味入鼻、使人心性似乎都平淡了不少。
季司早垂眸看着那双搭在自己腕骨之上、布满了沟壑皱纹的苍老的手,半晌没动。
中医不说话。
比西医摇头还可怕。
路北辰的视线、原本落在人白皙手腕之上、那颗淡红色的小痣上。
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浮上心头,还未来得及起疑。
倒是那位白发朱颜、却身量挺拔,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老者轻咳了一声。
季司早心口蓦地一顿。
只要别扎针。
老者似是断出了什么,那双满含神韵的眼对上眼前人的视线,半晌,挂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摇了一下头。
路北辰:?
季司早:?
连中医都摇头。
那岂不是阎王殿前来喊人?
屋内气氛有一时间的凝滞,连带着萦绕在几人身旁流动着的中药气息似乎都停在了那里一般。
直到老者收回诊脉的手,苍老的嗓音缓慢吐口,只说了两个字:
“无事。”
路北辰悬在心口处的心脏这才猛地落回心房之中。
季司早:……
我还以为,我还要再‘死’一次。
“只是……”
季司早抬了下眼皮。
“气血两亏、底弱身虚,癸水多而无辛金,需外补印内养调,则无大碍。”
老者敛了敛衣袖,手握七紫三羊、笔尖蘸墨,埋头书写着。
“若食补有效、可暂不用药,不过……”
老者收笔,这才再次抬眸、正对着季司早看过来的目光。
季司早蓦地一愣。
明明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长者模样,那视线之中、却仿佛带着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看得人只觉遍体生寒。
丝丝凉意入脊骨,似乎穿过躯壳、与灵魂对视着。
“魂不入体魄难融,主夜寐不宁、灵虚浮则不受成啊。”
季司早愣了片刻,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却莫名感觉、脊骨之中似生出极细的银针一般,一片酸麻。
如果不是这位老者在故弄玄虚。
那便是真的、看出了些什么。
季司早收回手腕,沉默半晌,没思忖明白。
不是、把个脉而已。
这也能看出来?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季司早眼底中流露出来的疑惑视线,笑着朝人轻轻颌首。
季司早:。
这是什么玄而又玄的事情。
老者将晾干的纸墨折起,季司早刚想伸手去接,手腕还没抬起来。
倒是见老者十分自然地直接转了个方向、将他刚刚书写好的方子递到了身侧的路北辰的手中。
老者笑:“给你也是无用。”
“给他,方才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