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地缠着人哄了半天。
最终只得到人冰冷的一个字:
“滚。”
季司早的情绪言简意赅。
却不知道怎么个情况, 仿佛戳中了路北辰什么萌点一般。
直接把人给骂高兴了。
“嘶,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
季司早:?
“我居然听到Moon神骂人了嘿。”路北辰笑得灿烂,唯一能动作的那只手恨不得将人整个腰际都揽在怀中,将人圈在自己的保护圈内、抵着人不让人离开。
“我这是第一次听到Moon神骂脏话呢, ”路北辰低着头、俯身在人耳侧, 带着热气的笑意喷洒在人耳后, 惹得人连脊骨都有些暖。
“真好听, 再骂一遍?”
季司早偏了偏头, 却没躲开路北辰的低音炮攻击。
只是被彻底磨得没了脾气,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糟糕, 这怕不是个变.态吧。
骂人有什么好听的?
后腰处的衣摆被路北辰捏在指尖, 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着。
“Moon神还骂过别人吗?”
“我是Moon神唯一骂过的人吗?”
脊骨热度更甚, 连带着尾椎都有些发烫。
后腰处隔着衣物布料传来的有意无意地摩挲感,招惹的人腰椎一抖,耳朵尖儿都烧了起来。
好变/态啊……
季司早彻底败下阵来。
“没有,只骂过你一个。”
“你、你滚开啊。”
路北辰可能是……更兴奋了。
“那Moon神以后、可以只骂我一个吗?”
“……”
季司早无言以对。
连‘滚’字都无法再说出口。
骂人竟骂出了给人奖励般的感觉。
还真是……从未有过的神奇体验感。
路北辰环着人,看着人泛起红色的耳朵尖儿、与垂下来的灰粉色的发丝相呼应着。
距离太近, 翘起的发梢扫过自己的下颌线、埋在自己的锁骨间,蹭得人呼吸灼热。
发丝的触感是偏软的,还散发出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味道极淡, 但存在感却强。
喉头不自觉上下一滚, 眼底的情愫浓郁的几近要溢出来, 那声情不自禁地暗哑嗓音盘桓在人耳畔,燥热的唇瓣摩挲在人淡粉色的耳朵尖儿上。
路北辰轻唤:“Moon……”
感觉到掌心之中的腰处蓦地绷紧了些, 右臂上的石膏隔绝了胸前心跳的起伏声,原先那些难以启齿的情话此时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呼之欲出, 仿佛天时地利人和都已然合适、时机成熟。
“早早。”
季司早后腰绷得更紧了些。
不是、等等。
路北辰嗓音低沉,语气真挚,垂眸看向被圈在怀里的人,沉声开口:“可以让我……”
季司早:!
你先别可以!
“成为你的——”
你你你你你你别说了!
“男朋友吗。”/“你住口!”
季司早攥在人衣角处的指关节都在用力,眼见着人此时即将要把话题彻底挑破,慌忙之中、只剩下直白地制止声脱口而出,却还是晚了一步。
“。”
路北辰心口一凉。
说、说完了。
季司早心口一慌。
说、说晚了……
沉寂片刻,空气中似乎只有彼此的喘息声。
半晌过后,路北辰轻轻放开了些怀里的人,视线落在人偏过头去的侧颜上,神情落寞地问:“是拒绝吗。”
胸口处的心脏早已被高高拽起,恨不得悬在喉咙中,紧张地指尖都在发凉。
头顶处如同高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始终没有落下,给与他最后的宣判。
季司早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
只是在半年之前、在他刚刚可以踏上前往世决舞台的路上,当飞驰而来的货车彻底撞碎了他所有的希冀和梦想的那一刻,玻璃碎片划过脖颈所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在这一瞬间突然涌上心头,激得人心脏一阵阵得发紧。
他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他还可以停留多久。
一直以来被人忽视掉的、没有仔细思考过的问题在此刻缠绕了上来,完全没有头绪,也得不到什么合理的解答。
飘忽不定、没有任何实质可以落脚的归属感。
他找不到在哪里。
上一世,他也是没有找到过的。
或者说,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去找。
永远见不到人的空荡荡的房子,除了指责声便再无他言的忙碌的父母。
仿佛他生来、便是为了继承家业而缔造出的一具躯壳。
直到他逃离家族、从象牙塔来到战队。
得到人声鼎沸、团花簇拥。
似乎除了那座被放置在顶峰之上的召唤师奖杯,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有关其他的所有。
他一直是孑然一身的。
回望过去,身后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所以,当路北辰站在他身边,热切的、真挚的、想要和他建立起一段特殊的牵绊时。
季司早突然感到心慌。
如果答应了。
他便和这个世界有了关系、拥有了一份联系。
原本肩上要担着的那份最初的、纯粹的冠军梦想。
又多出了一人份。
或者说。
多出了一个战队。
这是一份责任吧。
季司早想。
所以……
恋爱要怎么谈啊。
责任要怎么负啊。
要是谈到一半,我突然消失了,那独留下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只是红着的耳朵尖儿热度太高。
一路烫到人心口处。
余光之中,路北辰带着落寞、又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神情实在是太过于可怜。
像是在大雨中被主人关在屋门外的颓丧大狗。
眼巴巴的望着那扇可能永远不会打开的家门。
气氛僵持、对峙良久。
哪怕季司早的态度太过于像沉默默认。
但是路北辰始终没有放弃般的、说出那句‘算了’。
忠心不二的狗狗是不会说‘算了’的。
哪怕那扇大门永远也不会再打开。
狗狗永远是狗狗。
狗狗永远不会改变主意、放弃他早已认定下的主人。
更何况这位主人,曾经摸过他的头。
而现在,似乎还要递给他一块骨头。
季司早犹豫良久,最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踌躇松口,轻声问道:
“那……如果现在是男朋友……”
“以后还可以退货吗?”
路北辰:?
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了下来,又似乎没有完全落下来。
也许大雨中的狗狗终于等到了独属于他的心软的神。
就是这位心软的神明递过来的那根骨头……
有点硬、不好啃。
还有点不顶饱。
退货……
路北辰指尖蜷了一下,掐在掌心,莫名有些失笑。
“Moon神是想七天无理由吗?”
灰粉色的脑袋又偏了偏。
连季司早自己、都觉这句话说出来好像哪里怪怪的。
路北辰低着头,皮肤温凉的下颌混合着干燥温热的唇,似有若无的撩拨过耳尖,语气中还带着些幽怨的苦恼:
“不过,就算是想七天无理由……”
“那也需要Moon神、先把我签收啊。”
签收?
那就是、可以先暂时答应下来吗。
季司早默了片刻,轻轻抬了抬头,语气含糊,“也不是不可以……先签收。”
路北辰愣了一下,似乎是彻底败下阵来。
唇角处喊着无奈的苦笑,小幅度的左右摇了摇头。
好吧……
自己觊觎已久的天才中单,不宠着惯着还能怎么办呢。
“您所下单的可退货男朋友订单已送达,请Moon神查收。”
“祝、使用愉快?”
也不知道路北辰的妥协戳中了季司早哪个笑点。
此言一出,似乎搬去了压在他心口的沉重石头,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不少,忍不住笑出声来。
男朋友。
季司早在心底反复琢磨了几声。
活了十九年、又重活了一遍十九岁。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这么一个名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若是在从前,不,就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年前。
这个名词也是离他极其遥远的。
更何况当时、身边的人一遍遍的提醒他,眼前的这个人、曾经被自己称呼为‘野王老公’。
这太恐怖了。
羞耻得想让人重新再死一次。
只不过现在……
季司早侧目,看了看眼前带着淡淡笑意的路北辰的脸。
似乎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好像也不是不行。
如果这个人是路北辰。
他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这下好了。
老婆粉变成真老婆了。
季司早的思绪不自觉地发散。
似乎很乱、却又似乎极其清晰。
直到后脑处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额前也传来一丝柔软的触感。
小心翼翼、情不自禁、一触即放的。
轻轻落下一个带着安慰般的亲吻。
路北辰带着笑意的嗓音从人头上传来。
“我很难不去想象,”
“作为Moon神刚刚上任的‘试用期男朋友’,”
“到底是不是你在报那份‘欢迎试训’的仇。”*
这下,季司早的笑颜彻底绽开。
他看着那张完全拿自己没办法的脸。
实在是忍耐不住、笑得停不下来,那脑袋直往人脖颈里埋。
允许退货就允许退货吧。
路北辰想。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大不了赖着不走好了。
也许季司早还不知道,有了男朋友之后,还会获得什么新奇的体验。
也不知道他此时面前这位可怜巴巴的委屈大狗。
是怎么将那条大尾巴夹在身后、藏得如此之好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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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队内替补和刘副教蛇鼠一窝、上下沆瀣一气,若不是这次他通风报信路出马脚,在调查队内问题人员时,差点就漏了他这位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
当时春决结束,路北辰就觉察出有些不对。
单凭许呈原一个人,本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在这其中,谁牵线、谁搭桥、谁教唆、谁挑拨,应该是有一条更加完整的逻辑链的。
电竞行业一路蓬勃发展到今天,有太多的人在这条灯红酒绿的洪流中迷失。
为名为利,为权为色,皆是理由。
诱惑太重,身不由己,也皆是借口。
只是没想到,原本只是为清查战队内部人员,所查出来的一切资料。
却给了全LPL所有相关人员一份大礼。
变成了整体行业内部的大肃清。
违规违纪人员高达几十人不止。
下达领队助理、上至官方高层。
一层一层清算下来,爆出了近几年来不为人知的各类大小事件。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这份LPL全都烂透了的丑闻,一时间被传遍联盟各大赛区、连在在外网的热度都高居不下,使得所有人皆备受非议与群嘲。
倒是原主季司早的视频反而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反而被一封官方通告将热度顶了下去,被猜测了一番便被轻轻揭过。
PMG带着黄V的官博放出一张路北辰在医院就诊的照片。
打着石膏的右臂深深刺痛了所有电竞粉丝的心。
一时间,#Polaris手伤#的热搜词条被瞬间冲了上去。
原先那些种种猜测也于此时有了答案。
路北辰确实无法参与后期的双败赛。
关于银龙杯的争夺、以及世界赛的门票。
也都将与路北辰无关。
PMG战队以近乎奇迹的全胜战绩走到如今。
却在最需要冲刺的阶段、出现了最严重的问题。
风雨飘摇。
讨论声四起。
没有了路北辰带队的PMG,将会走到哪一步呢。
围观看热闹的、冷嘲热讽下场开麦的、早就看人不顺眼终于找到机会可以随心所欲谩骂的……
双败赛的赛程还没开始,那些唱衰的声音便一浪高过一浪,尽数是等着想要看笑话的。
【没了他路北辰,就凭一个中单你们拿什么赢?】
【LPL全都烂透了,这么离谱的全胜战绩怎么可能真靠实力打出来的?】
【潮退了就知道谁在裸泳了,把一个新人主播吹成神,那就双败赛见真章啊!】
【是不是打了假赛、到底有没有暗箱操作,咱们就等着看呗~】
……
一夜之间,谣言四起、恶语肆虐。
原本名噪一时的天才选手Moon、和极具盛名且颇有口碑的豪门战队PMG,仿佛瞬间走到了全竞圈的对立面上。
登高易跌重这几个字算是彻底被那些躲在暗处的幕后推手给玩儿明白了。
树大招风。
真应了周爻先生的那句判词:山雨欲来。
于渔气急,抱着手机红着眼圈怒骂:“谁不是一步一步打出来的啊?!”
“怎么赢得多就要当反派啦?”
“什么道理!”
季司早刚刚看完训练视频,手边是路北辰递过来的温热牛奶,正端起来小口抿着,闻言侧目看了看于渔:
“手拿大反派剧本吗?”
“听起来、好像也蛮有意思的。”
于渔:?
“Moon神……你、你疯啦?”
季司早笑而不答,路北辰的视线落在人弯着的眉眼上,猜到人话语里的意思后,忍不住地也带着笑意开口,还刻意学着于渔的语气揶揄:
“你才疯啦。”
“我们Moon的意思是:‘那就都杀啦。’”
???
于渔惊恐、于渔呆滞、于渔瞪大双眼,半晌没说出来话。
路、路队也疯啦!
除了林照意,没有人在意到呆坐在那里正在怀疑人生的可怜于渔。
路北辰满腹的心思全部放在季司早的身上,两个人身下的电竞椅恨不得叠起来放、只嫌距离还不够近,挪得椅子之下的滑轮都相互缠绕在一起、拧成一朵奇怪的麻花。
路北辰凑过去,压着嗓音请问:“不知道我们这位冥界之首、究竟看上了那位小队员?”
季司早将几位候选人的数据全部翻看了一个遍,最终挑出了一位KDA并不是最优、但综合实力看起来却十分不错的新人,指了指那个陌生的ID。
“可以喊他来试试。”
“South……?”
得到指令·路北辰重复了一遍那人的ID,于是玩笑开口:“好的Moon神,那我现在就去先把这个叫‘任一南’的给暗杀掉。”
?季司早差点儿笑出声来。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位端着架子总是沉默寡言对他人一向冷言冷语的路大队长,怎么竟还有这么一副面孔。
只是没想到、祁飞性子急、动作又太快。
他刚刚亲自跑去二队、将那几位有望成为一对替补、接替路北辰坐上打野位的几名备选队员全部给喊了过来,站成一排的来到训练室报到,等待着进入下一轮环节的挑选。
那位被点了大名的任一南同学、恰好就站在队列的第一个。
然后在他推开训练室大门的一瞬间,听到了那位备受人尊崇敬仰、平日里说一不二、竞圈里第一野王的名号流传至今的一队队长,用那副冰冷的、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把任一南暗杀掉。’
……?!
为、为什么要把我暗杀啊!!
任一南·本南双腿一软,差点儿没哭出声来,脑瓜子嗡嗡直叫,连话都快说不囫囵了,只剩下下意识的喊冤:
“清汤大老爷哎——!”
路北辰:。
季司早着实是没绷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连带着反应过来的林照意和单深也无情地发出巨大的嘲笑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汗流浃背了吧路队?”
“人设崩了吧路队?”
“看给人孩子吓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北辰闭了闭眼,只剩沉默应对。
待欢笑声渐渐小了下来。
那个反射弧有点长的蠢鱼仿佛刚才反应过来,没听懂笑点,于是一脸懵懂地问道:“所以……路队,你为什么要暗杀任一南啊?”
刚刚消下去的欢笑声又再度爆起。
路北辰默默咬牙,斜眉侧目、朝着于渔那边看了一眼,
“我现在、还想暗杀你。”
于渔:……?
QAQ!
徒留状况外的祁飞猛地一拍大腿着急大喊:
“怎么还真拿上大反派剧本啦?!”
真·全员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