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能满分？”秦见鶴嗤笑一声，“因为没配合你接吻？”
“我是说假接吻。”叶知秋嘀咕，又说，“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啦。”
他垂眸专注地看着屏幕上VIA和金麒的活动直播间，话说得漫不经心。
手机声音被调得极低，直播已经进入正题。
主播们正一个款式一个款式地介绍着今晚即将推广的新品，及其背后所对应的设计师们。
身材曼妙的模特儿将上佳质感的衣物穿上身，倒衬得金麒那几款手袋颇显廉价。
姜楠是不可能这么好心来助阵VIA的。
叶知秋比谁都清楚，他对自己的恶意究竟有多大。
就算他对他再谨小慎微客客气气，后续金麒那边也一样会有不利于VIA的表现。
而这个表现，绝对会被安排成因他而起。
忍耐带不来友善，更带不来别人的欣赏包容，忍耐只会让人成为别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出气筒，人肉沙包。
所以这一次，叶知秋不再忍耐。
他可以主动出击，也可以用实力让对方彻底闭嘴。
“秦总应该没什么恋爱经验吧？”叶知秋边看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评论，边笑了笑，“在和恋人相处中，不能表现得太容易满足，不然双方的关系就很有可能会以此为转折点，开始逐步下滑。”
“是吗？”秦见鶴看着他乌黑发梢下雪白的侧颊，“确实没你经验丰富。”
叶知秋并不介意，他抬眼看他一眼，眸中全是笑意。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教教你？”他调侃了一声。
几句话间，车子已经滑出一个街区。
叶知秋抬眼往前看，前面恰是红绿灯口，一个骑手正靠着摩托抽烟。
“麻烦前面停一下吧。”叶知秋微微笑着，“我朋友来接我了。”
秦见鶴没说什么，只示意司机前面停车，
车子在路边停下，叶知秋忽又敛了笑意，很认真地看过来。
“谢谢您今天给我的帮助，”他客气地说，重新变得疏离了起来，好像这两天的相处不过也是他演的一场戏一般，“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秦见鶴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车厢里光线昏暗朦胧，将他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睛衬得格外暗沉。
“如果张文远教授那边能有消息，还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叶知秋下车，扶着车门冲他笑了下，“回头我请您吃饭。”
“还吃剁椒鱼头吗？”秦见鶴忽然问。
“您来选，”闻言，叶知秋笑了一声，“只要您想，我都可以。”
他说着合上车门，抬脚往那辆摩托走去。
橘色的路灯下，摩托骑手远远将头盔向少年抛去，叶知秋熟稔地接在手中。
他戴上头盔，抬腿上车，一只手臂搂在骑手的腰间，随即，那辆摩托在一声轰鸣中汇入了车流。
“怎么不让他送你？”李少君边驾车边问。
秦见鶴已帮了自己许多，今天更是难得地配合自己演了出戏。
叶知秋没那么心安理得，真让人把自己给送回去。
“他不是工作忙吗？”他说，“你又恰好在附近浪。”
李少君无语：“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护着他了？”
“那可不是，”叶知秋笑了一声，“我的人我不护着谁护？”
李少君：“……”
摩托骤然提速，叶知秋吓得轻呼一声，忍不住抬手在李少君背后狠捶一拳。
“熊孩子。”他骂，却只惹来李少君一阵张扬的笑声，在夜色中一路向前洒落。
到家的时候快到九点钟，叶知秋几乎冻成了冰棍。
他把李少君的摩托扣下，让他驾自己的车回家。
客厅里，叶知夏正在敷着面膜喝燕窝，陶若晴则继续织已经织了许久的围巾。
“回来了，”看他进来，陶若晴放下手里毛线，“我让赵姨去把鸡汤热热。”
“好。”房间里温暖如春，叶知秋将抬手搓了搓自己被冻到麻木的脸蛋，将外套脱下。
趁陶若晴去厨房的空当，叶知夏向他看了过来。
“等会儿我去你卧室找你，有点事儿想和你说。”叶知夏说。
“好。”叶知秋将外套随意地在沙发上一搭，进卫生间洗手。
出来时，赵姨已经送了鸡汤上来，外加几个小饼，一碟子小菜。
“晚上吃的简单，”她笑着，“少爷还想吃什么，只要家里有我都可以现做。”
“不用了。”叶知秋扫了一眼餐桌，片刻后忽然问，“我的鸡腿呢。”
“我吃了。”赵姨还没说话，叶知夏先发了声，“两个鸡腿我都吃了。”
两人还未正式交锋，叶知夏的下马威就先来了。
叶知秋笑了声，没有说话。
他在餐桌前坐下，边吃饭边重新点进VIA的直播间。
直播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正到了高潮时刻，屏幕上弹幕刷得飞快。
叶知秋抬眼看了看在线人数。
两位头部主播的影响力果然不容小觑，其中一间直播间里在线人数竟然接近百万，另一位虽然差一点，但也已经六位数。
这一次，孙薇确实是下了血本。
VIA现在面临的困境，已经不仅仅是市场需求的流失与边缘化，还有上游供应商以及加工工厂的合作危机。
和上次叶知秋去过的布料厂一样。
销售量的下降必然会带来产量的锐减，之前合作的几家大厂早就已经想要将VIA这个包袱彻底甩掉。
而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打开市场上面。
这也是孙薇对这次新品推广，如此孤注一掷的原因。
叶知秋的到来，是老天给她的一次机会。
孙薇明白，如果这次再无法翻身，那么VIA将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这次活动的二十多款新品中，有十款都来自叶知秋，几乎占了半数之多。
而叶知秋也不负所望，过去一个小时内，他有三款商品上架，款款秒空。
就这样，直播间内的网友们还在抱怨VIA饥饿营销。
这种热烈的购买氛围下，其他设计师的作品也跟着卖了不少。
VIA群内这会儿也热闹非凡，好几年了，这是这个团队第一次看到希望。
市场运营部的几位年轻人更是连夜返回公司，将卖断货的几款商品重新在官网开通预售渠道，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销售数量已经相当可观。
叶知秋心底彻底安定下来，他把汤喝完，起身上楼。
见状，叶知夏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叶知秋的卧室。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叶知秋神色平静，眸间甚至含着浅淡的笑意，“但如果下次再动我的‘鸡腿’，我饶不了你。”
“啧，”叶知夏笑得不以为意，“我是在警告你，如果你敢动我的‘鸡腿’的话，你的‘鸡腿’也会保不住。”
“我动了吗？”叶知秋问，神色一肃，一种让叶知夏陌生的气势从他身上隐隐散发出来。
微微愣神间，叶知秋已经走了过来。
他微微垂眼，语气认真，“今天这是第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怎么不客气？”叶知夏的泼辣劲儿再藏不住，像护食儿的凶狗一样，“你还真想跟我抢高老师不成？”
“我对老头儿可没兴趣，”叶知秋似笑非笑。
“你说谁是老头儿？”闻言，叶知夏大怒。
“你的高老师啊。”叶知秋笑了一声，“但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挑衅我，我不介意抽出一点时间来和你的高老师吃个饭，或者看场电影，约约会。”
“你……”叶知夏气得要命，想要上手又怕叶知秋真的说到做到，“高老师才不喜欢你。”
“要不要试试？”叶知秋逼近他，“我打个电话给他？约他去山顶看看星星……”
“这么冷的天儿，”他笑，“你说，他是出来还是不出来？赌一把？”
叶知夏看着他，既气愤震惊又无比惶惑：“你疯了，这种事情也可以赌？”
“万物皆可赌，如果你赢了，以后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无论我多喜欢多舍不得也全都让给你，”叶知秋步步紧逼，“如果我赢了，我不要求你做任何事情，这么划算的赌约……”
他慢慢问，“要不要试试？”
“我……”叶知夏胸口剧烈起伏，双拳紧握垂在身侧。
“你疯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牙关紧咬，“看我回头不告诉爸和妈。”
“你去告啊，”叶知秋嗤笑一声，“看看爸和妈支不支持你找一个年过三十，什么都没有的老男人？”
“你说谁是老男人？”叶知夏怒极，上前就抓叶知秋的头发。
叶知秋也不相让，靠着身高优势，抢先一步抓住了叶知夏后脑的头发。
兄弟两人瞬间撕扯在一起，叶知夏出手十分恶毒，招招往叶知秋脸上招呼。
叶知秋拼命闪避，还是被叶知夏一手肘重重捣在脸上，疼得眼冒金星。
他拼了命地翻身，将叶知夏压在身下，刚刚举起拳头，房门忽然被人哐一声踹开了。
叶洪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在外面刚刚得知云开的一些细节，他心情本就差到了极致，现在看到扭成一团的两个人，更是差点气死。
想都不想，他上前一脚踹到叶知秋腰眼上，将他从叶知夏身上踹了下去。
叶知夏还没完，他翻身而起，就要继续去抓叶知秋的脸，人还未靠近，紧跟着也挨了一脚。
兄弟两人倒在地上，各自气喘吁吁，但仍不忘恶狠狠地瞪视对方。
“都给我滚下来。”叶洪宪沉着脸呵斥。
“有话在这里说吧。”叶知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伤痕。
叶洪宪最讨厌叶知秋，此刻即便是他脸上带伤，叶知夏毫发无损，他也冷冷哼了一声。
“本事越来越大了，除了窝里横打弟弟，你还会干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叶知秋说。
要不然，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气急败坏呢？
“会什么？你给我说说。”叶洪宪沉着脸。
“今天是我事业开始以来的第一个高光点，你不知道吧？”叶知秋笑了一声，“也是，我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呢？”
叶洪宪才懒得问他有什么高光点。
他只知道在外面受了挫折，回来自己亲儿子还要给自己添堵。
他气得举起了巴掌。
见状，叶知秋忍不住笑了一声，冲他抬起脸来。
“来，打，往伤口这里打。”他挑衅地看着叶洪宪，“毕竟这是你作为‘父亲，’可以对我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儿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叶洪宪一巴掌重重落在了叶知秋脸颊上，将他的脸打得偏了偏。
这一巴掌打得极狠，以致于叶知秋耳朵都嗡嗡作响。
大概前世早已积累了太多太多的失望和绝望，这一瞬间他没觉得委屈，也没觉得难过。
相反，他十分清醒地想起了病房里，秦旭昇对秦见鶴剑拔弩张的样子。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同病相怜来。
不过，这一巴掌也算够了。
足够高文烨迁怒叶知夏了。
都说杀人诛心。
他不杀人，但他诛心。
“哎呀，先生，孩子可不能这样打的呀。”见叶洪宪气势冲冲地冲上来，赵姨和陶若晴也紧跟着上来。
赵姨先一步，见状赶紧拉住叶洪宪，看着叶知秋脸颊迅速肿起来，她吓得不得了：“太太，您快看看少爷。”
“放心，死不了。”叶洪宪冷着脸说，也有点被叶知秋脸上的伤惊到。
叶知秋皮肤白，稍微有点什么就极明显。
更不用说他这次先被叶知夏弄伤，自己又不遗余力地补了一巴掌。
叶洪宪也有点后悔，但又下不来台。
好在陶若晴来的快。
她一边怨叶洪宪，一边骂叶知夏，一边赶紧带着叶知秋下楼。
赵姨立刻取出冰块和红花油，先为叶知秋冰敷，又用红花油为他按揉。
叶知秋疼得哼哼唧唧，抱着赵姨的手要闹离家出走。
陶若晴哄了好大会儿才把人给哄下来。
“和夏夏为什么打架？”陶若晴问。
“他要我不要打他高老师的主意。”叶知秋说，随后鄙夷冷笑，“谁会看上个中年人？”
连叶知秋都这么鄙夷高文烨，陶若晴对高文烨更加不喜。
“妈妈回头教育他。”陶若晴只得哄着，“那个高文烨哪里好？万一传出去，外边还以为你们两兄弟为他争风吃醋，岂不惹人笑话。”
闻言，叶知秋冷着脸偏开头去。
“快上楼去休息，今天你们公司的活动不是还在进行中吗？万一公司领导找你找不到，别耽误了正事儿。”
陶若晴头疼的要命。
倒不是叶知秋油盐不进，而是叶知夏竟然荒唐到，明知叶知秋对高文烨毫无想法，竟还能对他动手。
她第一次意识到，叶知夏对高文烨的感情，或许早已远超了她的想象。
提到正事儿，叶知秋终于起身。
看他抬脚上楼，陶若晴原地怔愣片刻，随后也起身直奔二楼叶知夏的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楼下隐约的争吵声时断时续地传过来。
叶知秋没在意。
他安静地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去芜存菁，确保自己以后每一步都不会走错。
下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隐隐掺杂进了叶洪宪的声音。
电话铃声响起来，叶知秋没听清叶洪宪吆喝了些什么。
电话是他现在的老师李清河打来的，叶知秋迅速接了起来：“老师。”
“知秋啊，”李清河一开口就十分慈和，和叶洪宪形成了鲜明对比，“你师兄刚给我来了电话，他们公司市场部看了VIA今天的直播，也看了你送我这里的几套稿子，现在合作意向很强烈。”
“老师，”叶知秋大喜过望，连脸上火辣辣的疼意都忘了，“这几天方便和他们见面谈一下吗？”
“你的电话我给你师兄了，”李清河说，“他明天应该会和你联系具体细节。”
叶知秋抬手捂住受伤的脸颊，忍着笑：“谢谢老师。”
这是他为VIA留的后手，只要这个合作能成，之后任姜楠怎么折腾，都再不会对VIA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挂了电话，叶知秋对着自己青紫肿胀的脸颊拍了张照片，随后发到了四人小群里。
小群里迅速热闹了起来。
唐乐靠在床头，更将叶知秋那张照片存进了相册里。
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地进来，叶知秋刚要回复，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李清河有什么忘了交代，叶知秋立刻重新接起来，礼貌又乖巧：“老师。”
对面安静片刻，随后，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在耳畔响起：“不该是我叫你老师吗？”
那声音太好听了，好听到叶知秋的耳朵酥麻麻地发痒。
他迅速将手机拿开，看到了屏幕上QIN三个字母。
是秦见鶴。
“我……”叶知秋愣了下，“我怎么是你老师了？”
“不是说要教我谈恋爱吗？”秦见鶴低声，“叶老师。”
叶知秋：“……”
他耳朵更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记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这样大言不惭过。
似乎察觉到他很久没说话，对面声音重新响起。
“今天我妈和张文远老师联系过了，”秦见鶴说，“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可以和张老师先见面谈一谈。”
叶知秋：“……”
喜悦自心底迅疾快猛地炸开，叶知秋恨不能跳床上打几个滚。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笑容有多大，直到扯到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听到对面的动静，秦见鶴滑动鼠标的手顿了顿，不自觉想起那天赛车场上，俞任之发到群里的，叶知秋受伤的照片。
“又受伤了？”他问。
“是啊，”喜悦消散，叶知秋的语气焦虑起来，“肿着脸去见老师是不是不太礼貌？”
对面安静了片刻，好一会儿后，秦见鶴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很好斗啊，叶知秋。”他叫他的名字。
叶知秋：“……”
想一想，前世不谙世事的自己，确实还是蛮好斗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这么直接地和叶知夏起冲突。
这和当年的他很像，不至于让人看出什么端倪，但又不会完全相同。
因为之前他只会无能狂怒，现在却可以掌控事情发展的节奏和方向。
“怎么？”叶知秋也笑了，“现在不叫老师了？”
“叶老师。”秦见鶴笑了一声，“如果担心带伤去见老师有失尊重的话，我可以陪你前往，诚意应该够了。”
叶知秋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莫名觉得感动。
楼下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可秦见鶴的话却只让他觉得温暖安心。
“谢谢。”他轻声说，“你真是个好人。”
“抱歉，”秦见鶴淡声，“我不收好人卡。”
叶知秋笑了起来：“那，明天见？”
“嗯。”对面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