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口菠萝入口,酸酸甜甜的在口腔中化开,叶知秋放下了筷子。
“好吃。”他说。
“嗯。”秦见鶴淡淡地应了一声,淡淡地从面前的平板上抬起眼来。
随即他微微倾身,将叶知秋嘴角不知何时留下的半粒大米揩掉。
“怎么遇到爱吃的就跟小孩子一样。”他说,一双略显冷淡的凤眸里泛起极浅淡的笑意来,声音低低沉沉,格外好听。
“你做的嘛,”叶知秋笑,又说,“今天和宝宝他们吃饭,有人说我胖了。”
“不胖,”秦见鶴说,“你原先太瘦了,抱着硌得慌。”
“啧。”叶知秋说,“那也没见你少抱。”
闻言,秦见鶴极浅地笑了一下,重新垂眼去看屏幕上刚刚看了一半的资料。
“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忙完就提前下班了。”叶知秋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秦见鶴说,“只剩下一点小事儿。”
又抬眼看他,“明天还要出去吗?”
中午用过午餐那会儿,他忽然很想见叶知秋,准备发信息约他到楼梯间见面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人出门去了。
“得去。”叶知秋说,“孟老师他们回来,带回来的订单量太大了,纽约和伦敦两站的订单就已经排到下个月中旬了,而且,同事也有香云纱的订单在排,我感觉现有工厂香云纱的生产量多少有点跟不上,所以明天要和张蓝他们去跑两家新工厂看看。”
“交给生产部。”秦见鶴说,语气颇为独断。
“嗯?秦总不想让我出公司?”闻言,叶知秋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秦见鶴其实很少运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搞特殊,这还是第一次。
“不会吧?”叶知秋微微倾身,似笑非笑地看他,“难不成秦总是想留我在公司玩办公室PLAY?”
秦见鶴看着他,深邃凤眸微微转暗。
见状,叶知秋忙笑着跳起来,标准的撩了就跑,“我去洗碗。”
看着那道身影风一般冲进厨房,秦见鶴微垂的眼眸下笑意一点点浓烈了起来。
“叶知秋?”他往椅背深处靠了靠,姿态悠闲从容,“今晚早睡?”
“不要。”叶知秋无情地一口回绝,“我忙。”
“忙什么?”秦见鶴换了个方向,长腿一伸,将厨房往外的路彻底挡住了。
刚洗完碗的叶知秋:“……”
“喂。”他笑着要躲,却被秦见鶴抬手握着手腕拉进了怀里。
“亲热一会儿。”秦见鶴说,嗓音极低,“办公室PLAY可以先往后推推,要不先来个餐桌PLAY?”
“我错了,哥。”叶知秋求饶。
“没错。”秦见鶴垂眼看他,眸色深深,“老师怎么会错?”
“我真有事儿要忙,秦见鶴。”叶知秋笑着将微凉的手探进秦见鶴衣领里,本想把人逼退,却猝不及防被人握着手腕按在了滚烫的皮肤上。
“帮你暖热再去忙。”秦见鶴说,倾身过来亲吻叶知秋。
“你这样撩我,回头我工作做不完,”叶知秋被吻的有点透不过气,“会影响设计部的产出率。”
“没关系,”秦见鶴说,一只手扣在叶知秋腰际,将人紧紧按进怀里来,“Q.L倒了也不怕。”
手掌渐渐变得温热,但也失去了最初的力度,柔软地微微蜷缩了起来,叶知秋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秦见鶴才微微往后退了一点。
“今天早睡吗,”他再次问,嗓音微哑,一双漆黑的眼眸又深又沉,“嗯?叶知秋?”
“日!”叶知秋小声地骂了一句,“早早早,睡睡睡。”
极轻的一声笑自男人唇畔逸出,秦见鶴重新靠近他,轻咬他的唇瓣。
像肆虐,又似撩拨,麻痒细细密密地自唇畔溢开,叶知秋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
清晨醒来,秦见鶴缓慢地张开眼睛。
叶知秋睡得还正沉,浓密眼睫在雪白的皮肤上打出一片阴影来。
他的发有点乱,更衬得一张本就极小的脸看起来更小,怎么看怎么乖巧。
手指绕起他微长的黑发,秦见鶴垂眸安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打开了卧室房门。
客厅里一片混乱,地上都出是两人昨天随手丢开的凌乱衣物,可见当时的激烈。
秦见鶴弯腰收拾,拎起叶知秋的运动套装时,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晨光里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秦见鶴垂眼,看到了一套崭新的车钥匙。
不是叶知秋那辆车子的。
明天就是叶知秋的生日,秦见鶴心里很清楚。
但他也明白,从叶知秋对自己母亲的死因产生怀疑开始,这个谜团一天没有解开,甚至是他一天没给过世的母亲一个合格的交代……
“生日”这件事,就已经不能拿来庆祝了。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过。
微微垂眸,秦见鶴重新将那套钥匙装进了叶知秋的口袋里。
*
早晨有会,用过早餐,秦见鶴早早就去了公司。
叶知秋则在家里整理了几幅画稿,分别发给柳一丝和孟达后,才驾车前往工厂。
香云纱的生产排期过长,表面上看似危机,但对叶知秋来说,却是个机会。
上一次周朗威胁工厂的事情发生后,他其实就已经想要开发几个完全可以由自己掌控的工厂出来了。
所以昨天,他才特意跟秦见鶴提起这件事情。
而在此之前,他也已经和孟达提过,孟达私底下也已经和生产部的领导谈过,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提上来,但Q.L内部,大家其实已经默认了。
最重要,前段时间,周浩缩短了齐鑫的账期后,又贷款从国外进口了一台设备,可以生产一些稀少的高端面料。
虽然有点假公济私,但叶知秋看过,做的还不错。
所以他想把他那个面料厂也一起抬上来。
周浩那间工厂的资源有限,就算他手指头缝里只漏一点订单下去,就足以对齐鑫那边的供应造成挤压。
一旦供不应求,齐鑫那边必然要开发新的面料厂。
别的面料厂可就不如周浩那么好说话了,到时候,估计他再拿不到账期。
资金方面的压力,必然会促使他千方百计挤压出陶若晴手里最后那点养老金。
和张蓝一起,两人一天连轴转,马不停蹄的跑了三家工厂。
下午四点多钟,叶知秋将张蓝送回住处,又重新调转车头,去4S店取了车子。
取了临时车牌,叶知秋驾车前往郊区。
章冕已经等在包厢里,和上次一样,他手边放着厚厚一沓文件,连签字笔都已经准备妥当。
“今天怎么这么晚?”见叶知秋进来,他问。
“送同事回家了一趟。”叶知秋落座,将风衣口袋里的车钥匙掏出来丢给章冕,“以后开这辆吧。”
公司穷,章冕一直没舍得买车。
前面还好凑活,后面新动力的新原料电池上市之后,云开势必正式进入大众的视野。
甚至,还极有可能在圈内掀起惊涛骇浪。
到时候,章冕的身份与地位将再不同今日。
他之前那辆二十多万的车子,是再不能开了。
“哪里搞得?”章冕疑惑地拿起钥匙来。
“别人送的礼物。”叶知秋没抬眼,垂眸开始看文件。
“有钱真好啊。”章冕感叹了一句,“礼物动不动都是大奔。”
“一百多万的车子而已。”叶知秋微笑,“等回头还会给你换更好的。”
“真的假的?”闻言,章冕捏着车钥匙笑了,“这大饼我可当真了啊。”
叶知秋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
过去了飞速增长期,云开的业务量开始稳中有增。
只看各种单据,叶知秋就知道,现在的工厂已经不能再满足云开的发展需求了。
叶鼎的事情,看来还是得尽快处理了。
“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个合作要和锐意谈。”章冕喝了口水问,“时机还没成熟吗?”
闻言,叶知秋手里的签字笔不觉顿了顿。
以聂凤君的行事风格,和锐意谈判,章冕一个人肯定不行。
到时候,他肯定不能再躲在章冕背后了。
下意识地,他想到了那双漆黑冷淡,又难掩矜贵的凤眸。
如果一切掩饰都去掉的话,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还能维持住现在的关系。
上一次在公司楼梯间里,秦见鶴说,“想要两个人每天一起睡”时,自己是怎么说得来着?
叶知秋沉默着回忆了下。
“如果你说今晚,明晚,后晚,甚至今年,明年,后年,我都可以,”叶知秋记得自己如是说,“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想过改变。”
原本,他确实是想要更长时间地维系这种关系的。
只是到时候,这种主动权或许再无法由他掌握了。
不仅仅是身份的曝光。
还有,他将来对待叶家人的残酷与冷漠,秦见鶴也会一一看在眼里。
他会觉得自己挺可怕吧?
叶知秋想。
“怎么了?”见他像是有点发愣,章冕忍不住问。
“没。”叶知秋摇了摇头,收回心神,专心处理文件。
下午五点半钟。
分针秒针终于走到了下班时间。
秘书室十几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向了总裁办公室。
五秒,十秒,一分钟过去,众人的视线开始转换目标,齐齐看向了周同鑫。
“周头,”小秘书投过同情的眼神来,“你又赌输了,领导今天好像加班诶。”
周同鑫:“……”
领导已经连着两天到点下班,为什么偏偏今天要加班?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他一次?
正要抓狂,小助理又是“咦”地一声:“魏哥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狗贼。”周同鑫说,“不会是来吃我们赌博红利的吧?”
只是,很快周同鑫眼底的戒备就变成了诧异。
因为魏杰直接敲响了秦见鶴的办公室门。
“我靠,”周同鑫痛哭,“我是不是失宠了,为什么领导现在召见老魏都快比我多了?”
而此刻总裁办公室内,魏杰正安静地站在秦见鶴的办公桌前。
空气中一片安静,只剩下纸质文件翻开时极轻微的沙沙声。
秦见鶴漆黑眼睫微垂,下颌线拉出极冷漠而锋利的线条来。
“钱老爷子要后天才可以到,”魏杰补充着文件上没有的内容,“就是有点遗憾,恰好错过了小叶老师的生日。”
“没关系。”秦见鶴淡声。
老爷子明天能到固然很好,但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虽然这份冲击在所难免,但至少,明天的生日,叶知秋可以当做最普通的一天来过。
只是,他也只是说了“没关系”三个字,并没有多言。
将钱文华的资料看完,秦见鶴先放到了一侧,转而翻开了下面厚厚的一打报表。
“这份报表,”魏杰说,“我们采用了一点小手段才查到。”
虽然他说的是小手段,但秦见鶴显然明白,他是用了非常规手段。
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最先查到,陶若晴的大部分资金都来自国外一个虚拟账号,细查过去,这个账号与叶鼎财务部门一位工作人员有关联,”魏杰说,“巧合的是,这位工作人员又和叶家大少爷叶铮关系不太一般。”
秦见鶴没说话,只安静地一页页翻下去。
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缕冰冷的笑意来。
“收好。”他将报表合上,重新递给魏杰,“将来对叶知秋应该有用。”
“是。”魏杰说,见秦见鶴没再说话,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秦见鶴重新将刚刚那份资料拿到自己面前。
看着首页老人的半身照,他眼眸微微沉了下去。
怪不得叶家当年的司机那么难以寻觅。
原来,对方不仅去了好几个国家,就连名字都改了。
当年的胡庆生。
现在的钱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