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柏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自家总裁慌慌张张地把什么东西往桌下藏去。
明明是成年人了,脸上的心虚表情却就像某个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的高中生。梁秘书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来意,办公桌后面的时川却率先发作起来。
“进来不知道敲门啊?”锋利的剑眉蹙紧,时总裁色厉内荏地瞪着自己的秘书:“说,怎么了?”
时川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了梁秘书对总裁夫人的打小报告行为,说好听点叫互通有无,说难听点叫沆瀣一气。他平日里最恨别人明里暗里来打探自己的事,但一方面是游洲在方面极具分寸感,另一方面也是时川乐于看见老婆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是过去了。
但是今天绝对不行。
梁成柏平静地看了眼时川,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不好意思,但是我刚才在进来之前敲门了,您可能工作太专注了,没听见。”
时川没的确是听见,但是梁秘书却是明晃晃地看见了他方才手忙脚乱将钢笔和信笺收起来的画面。
镜框后的眉梢淡淡挑了下,梁成柏假装没有这回事,而是不咸不淡地对着时川道了个歉。后者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待梁秘书汇报完工作后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从头到脚都透露出想将人赶走的强烈意愿。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关上,时川透过单向玻璃确认梁秘书已经彻底消失后,才心虚地将压在腿上的那几张薄纸拿起来。
托杨率前段时间抱着游洲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的福,游老师终于心软帮他追回了一部分被诈骗的钱款。而作为回报,杨率在帮时川准备婚礼这件事上更加尽心尽力,只是他的八卦本性在短时间内难以改正,好几次在和时川商量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去瞟远处的游洲。
杨率离开热闹活不了,当时也是上蹿下跳磨了好久才逼得时川点头允许他帮忙筹备婚礼事项。殊不知这傻小子本来就是恋爱脑,看完时川亲手写的婚誓后当场哭得泪眼汪汪,鼻涕眼泪一股脑地抹在了时川的裤子上。
后者顿时嫌弃地把他从身上拎走,兄弟俩推推搡搡好半天,转头齐齐对上游洲惊愕的脸。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游老师逐渐起了疑心,终于没忍住把时川悄悄叫到一边,脸上满是欲言又止。
“他天天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受到的打击太大......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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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川一想起游洲那天脸上的表情便觉得好笑,他信手在旁边的稿纸上简单勾勒几笔,熟悉的眉眼很快在纸上纤毫毕现,待想把自己的肖像也补充在旁边的时候,时川才恍惚想起自己一开始好像只是准备写信来着。
他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和那副精英相不相符的惆怅。修长的手指复又拿出一张崭新的信纸,时川几乎写两个字就要抬起头,托腮沉思的模样很像一个正在绞尽脑汁写作文的小学生。
几分钟后宽大的办公桌差点被废纸淹没,但除了最开始的“游洲,展信佳”这五个字,这张纸上唯余钢笔洇出来的大团墨迹。
此时他的模样很像某种临近交稿日期还一筹莫展的网文写手,抓耳挠腮心急如焚,除了写信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手指烦躁地在桌面上反复点了几下,时川再度叹息一声,将那张废稿揉成一团,反手丢进了垃圾桶。
他随手拿出一张崭新的信笺,复又在开头写下与刚才一模一样的五个字,但除此之外却毫无思路,恍惚间甚至回忆起了自己在考场上只会写一个“解”字的噩梦。
笔尖在桌面上悬空几秒,时川忽而心思一动,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颜色不同的圆珠笔,认认真真地给刚才写的那几个字描了层边。
然后他撂下笔,对着五个镶了层金边的字干瞪眼。
想到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就写了这几个字,时川差点都被自己气笑。反复思忖两三秒,他还是抽出最底层的文件夹,拿出了一页发黄薄脆的纸。
这是他当时在那间五斗橱中发现的演讲稿,尽管在十年前便早已被游洲撕过一次,但上面的笔迹仍旧历历在目。时川在读过几次后仍旧心疼不已,用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好还不够,还认真地誊写了一遍。
就是在誊写的过程中,时川却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着自己与十八岁的游洲并肩站在台上的场景。
他从未给人写过信,却在那个瞬间生出了给游洲写一封回信的念头。
想法来得简单,但当真正实践的时候,时川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这个天赋。
眼看婚礼在即,那封本该交给游洲的回信兼情书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时川三秒时间看了八次表,心浮气躁差点烦得把头发都揪下来。
但是当看见那张黯淡昏旧的演讲稿时,时川却莫名感觉有一股安心的感觉席卷了自己的全身,指腹珍重地在纸张边缘摩梭了几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写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