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梨闻听此言,顿时就急了。
一旦常衡自封了灵力,那就全完了,到时候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吗?
反正常衡又不知道,被关在铁笼里的小狐狸,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阿梨,因此,孟梨丝毫不担心叶家主会拿他来要挟常衡。
至于被吊起来的“叶姑娘”,是千面郎君假扮的,只要让常衡知道,这个叶姑娘是假的,自然也就威胁不到他了。
可问题是,该怎么让常衡知道呢?
要是孟梨在此刻,变回人形,那不就是上杆子送人头的吗?
不仅会成为叶家主要挟常衡的筹码,反而还会被常衡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和他朝夕相处的少年,居然就是他毕生最痛恨的狐妖!
到时候只怕孟梨好不容易才刷出来的好感度,瞬间就要分崩离析了,以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也将白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急得小狐狸在铁笼子里抓耳挠腮。
而此刻,常衡顺着叶家主手指的方向,果然一眼就认出,被吊在树上,衣衫不整,还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叶姑娘。
顿时神情大变。
“看样子,你是认出来了,不错,她就是被你抛弃的可怜小姑娘。”叶家主笑意吟吟地道,“我见她孤身一人,在此荒郊野岭,生怕她遇见旁的坏人,思来想去,与其让她遇见别的坏人,不如,让她落在我这个坏人手里。”
“你到底是谁?叶姑娘与你们有何仇怨?”常衡沉声道,攥紧了手里的桃木剑,鲜血顺着剑尖,滴答滴答往下落。
孟梨仔细瞧了瞧,这才惊觉,那桃木剑上的血,根本就不是旁人的血,而是常衡自己的血。
他身上的玄色道袍,此前被孟梨脱了,此刻身上穿的,虽也是黑衣,但衣袖处,露出好大一截白袖,都被鲜血浸透了。
想来应该是胳膊处受了伤。
可问题是,他是见识过常衡的厉害,这几个叶家的门生,纵是让孟梨上,他都能变成狐狸,拖延好长时间,只要他心狠,当场杀了他们也未可知呢。
怎么可能伤到常衡呢?
孟梨恍然间想起,小系统曾经说过,小道士修的是无情道,这个无情并非是麻木不仁,没有感情,而是博爱苍生,怜悯众生。
只不过,不能破身,否则就会灵力尽失,看样子是因为不久前,孟梨才破了他的身子,以至于常衡现在,根本就没有灵力!
所以才会受伤。
现在只怕就是强撑着Y妍而已。
因此,封不封灵力,其实都一样了。
可要是被叶家主发觉了,那还是得完蛋!
孟梨急得在铁笼子里抓耳挠腮,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急得都快要口吐人言了。
奈何他们毫不在意一只狐狸闹出的动静。
叶家主道:“我与这小姑娘倒是无仇无怨,只不过是寻道长有些要事,但这个小姑娘是个不懂事的,无论我怎么逼问,她就是不肯交代你的下落,只一味地掉眼泪,看样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常衡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苍白,几乎连一丝血色也没了,身子微微一摇晃,像是快要站立不稳了。
叶家主趁机又道:“怎么,道长是做了什么事,惹那小姑娘伤心了么?”他这属实是明知故问,还故作感慨,“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居然还会被情爱之事所伤。”
小狐狸愣住,狐狸耳朵扑腾扑腾的。
啥?
被情爱之事所伤?
难不成,小道士已经拒绝了叶姑娘?
哇哦!
孟梨瞬间就开心了,心里暗暗冒出了粉色泡泡,果然,小道士很有责任感,一旦和谁确定了关系,就会快刀斩乱麻,和其他人断绝来往。
此话一出,常衡喉头一甜,又一口血涌了出来。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会让人觉得,他十分在意叶姑娘的安危,闻听此言,心痛到无以复加,几乎快要摔倒了。
而孟梨只是心疼他,急得在铁笼里上下乱窜。
叶家主便是如此想的,当即就重复道:“自封灵力,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孟梨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一心一意只想着,不能让常衡自封灵力——主要是不能让叶家主知道,常衡已经失去了灵力。
当即就急得伸爪去抓铁笼。
触碰到铁笼四周贴的黄符,燎得他发出嗷嗷的惨叫声,一边蹦跳,一边疼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
这边动静一大,果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常衡一看见狐妖,瞬间就如同见了死敌一般,双眸猩红,咬牙切齿道:“狐妖!”
吓了小狐狸一跳,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往角落里缩了缩,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瞧着可怜兮兮的。
叶家主见状,眉头一蹙,不悦道:“这是我的灵宠,你莫吓着它了。”
孟梨顿时眼睛大睁:我靠!你别瞎说啊!咱们可不是一伙的!
“原来,你们竟是一伙的?!”常衡自然是误会了,以为阿梨又被狐妖掳走了,当即怒火中烧,神情阴沉地逼问,“阿梨究竟在哪儿?”
“他不在我手上。”叶家主不悦地道,“不过,你若是再不自封灵力,我就很难向你保证,那个小姑娘是否能安然无恙。”
他拍了拍手,一个门生松了绳子,另一人抽剑,抵着假叶姑娘的脖颈,似乎为了让常衡看清楚假叶姑娘的脸,叶家主甚至还走了上前,用手腕上的珠串,挑起了她的下巴,凌乱的额发之下,正是叶簌簌娇俏明艳的脸。
此刻布满了血点和泪痕,瞧着真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
千面郎君此前被封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仿佛在求救一样。
常衡又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
就算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都不可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是朝夕相处过的叶姑娘。而且,不久之前叶姑娘还舍身救他。
舍身救他。
只要一想到,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竟是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叶姑娘,常衡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肝肠寸断。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大家一起死了才好。
一起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只狐妖,一起死。
只要他们都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常衡与叶姑娘曾经发生过一段露水情缘。
阿梨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还在等什么?是想等这小姑娘的尸体凉透不成?”
叶家主越发不悦,只觉得这个道士对他家簌簌,也不是很真心,事到如今,竟不想着救簌簌,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询问孟梨的下落!
那么大人了,又没被他们抓住,难道还会死在外面吗?
他家簌簌——虽然是假簌簌,可是献身,还受伤,此刻生命受到威胁,小道士还磨磨蹭蹭,到底在等什么?
连自封灵力都不肯,只怕也不会为了簌簌,就心甘情愿剖心。
也不知道千面郎君到底有没有跟小道士好好温存!
常衡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事到如今,封与不封,又有什么区别?
他的一身修为,已经尽数散了,除了还会些昔日的剑术之外,半点灵力都没有。
也罢,他今日若是死在这里,就算是赎罪了,只不过,他还没有找到孟梨,就算他没有时间,妥善安排孟梨的未来,最起码,也该好好告个别。
眼瞅着,常衡失去灵力的事,就要露馅了。
孟梨一着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嘴就咬系在后爪上的铃铛,不顾被符咒伤得满嘴喷血,待铃铛从爪子上脱落,就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往铁笼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铁笼的门还真被他生生撞开了,小狐狸立马跳了出来,跟刺猬一样,毛毛扎扎,挡在常衡面前,冲着叶家主龇牙咧嘴。
“你这畜生!枉我对你那般好,你竟如此不识好歹!”叶家主神情一厉,同左右吩咐道,“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他自己则是挟持着假的叶簌簌,冲着常衡喊:“你再不自封灵力,我即刻便划了她的脸……”
话音未落,原本在人群里来回逃窜的小狐狸,竟然猛一转身,冲着叶家主飞扑而来。
叶家主冷冷一笑,一手挟持着人质,另一只手作势要打小狐狸,恰在此刻,一柄桃木剑远远飞掠而来,他不得已,只好用打狐狸的那只手,挡住桃木剑。
一挡之下,才惊觉,剑身上半丝灵力也没有。
先是一愣,随即叶家主笑容更加森寒:“是我白费心了,原来,你已然灵力尽失!”
明白这点之后,他索性松开了人质,吩咐门生上前拿住常衡。
小狐狸没能得手,眼瞅着常衡手无寸铁,还被十多个门生围堵,急得不行,见桃木剑被叶家主一挥之下,铮的一声,竟扎在了大树上。
立马想扑过去,抽回桃木剑,丢还给常衡应敌,可他是狐妖,根本就不能碰桃木剑。
爪子才一搭上,就立马被燎得缩了回去。与此同时,灵力尽失,又手无寸铁的常衡,很快就被抓住。
叶家主仰天大笑,直接提出要求:“你和那个小姑娘,今日只能活一个,你选她,还是选你自己?”
常衡几乎没有犹豫:“杀了我,放了她罢。”
“杀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我需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作为交换。”叶家主正色道,“你的菩提心!”
此话一出,常衡神情骤变,下意识问道:“你如何知晓此事?”
“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来人,拿刀来。”
叶家主接过匕首,揪起千面郎君,用刀子贴在他脸上,当着常衡的面,毫不留情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常衡瞬间瞳孔剧颤,大声道:“你放了她!要杀要剐,只管冲贫道一人!”
“我说了,我只要你的菩提心。”叶家主晃了晃手里的匕首,“你若肯剜,我就饶他一命,若是不肯,我就只好当着你的面,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给你瞧了。”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常衡不答反问:“我只想知道,阿梨到底在哪儿?”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他在哪儿,兴许是察觉出此地有异,独自逃命罢了。”
叶家主很是不悦,又抬手在千面郎君脸上划了一刀,还言之凿凿地道,“可怜这小姑娘,真是生得花容月貌,却因为道长而惨遭飞来横祸……也不知,她醒来后,看见自己变成这番模样,可会后悔,自己为何死咬住牙,宁死也不肯交代道长的去向呢?”
“……”
“你这道士,怎么这样心狠?这小姑娘对你用情至深,你却浑然不把她的性命当回事——”叶家主寒声笑道,“还是说,你贪生怕死,宁可辜负真心,也要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