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素凉薄冷冷抛出这两个字,冰冷的剑锋架在绿大衣脖子上,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活像一个外表娇弱无力、清清纯纯白莲花,实际上拔出剑就能干翻一支军队的专业杀手。
——当然,恶煞很清楚,人类并没有那种本事。
但是他的演技足够封神,装得特别唬人。
绿大衣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进入处理室,本来以为会看到缺胳膊断腿,或者状态更加糟糕的素凉薄,没想到会遭遇这么一茬,吓得当场愣在那儿。
“饶命!我、我投降!”他缓缓举起手,一副非常识时务而且没出息的样子。
同时,绿大衣打量整个处理室,发现状况和以前明显不太一样。
之前做完‘手术’的处理室,肯定肉眼可见一片血腥。
众所周知,越新鲜的血液,颜色越接近于鲜红,视觉刺激感越强烈。
尤其是鲜红的血泊中,还躺着小孩的断肢,或者已经失去气息的幼小儿童。只要看过一眼,就再也不可能忘记那些画面。
而现在,绿大衣熟悉的场景没有出现。
处理室虽然算不上干净,但并没有比进来之前更脏。
破破烂烂的手术床上洒了几滴血,不太显眼,还没有屠夫身上的出血量大。
等等!
绿大衣突然聪明了一次,难以置信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出血的源头就是屠夫?!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绿大衣偷偷往后瞄了眼,看到素凉薄昂贵的衣角。
“是你啊。”
素凉薄看清楚来人,瞬间失去战斗意志,兴致缺缺的收起长剑。
绿大衣明显是一块智商盆地,他不愿意跟这么蠢的人交手。
“小少爷,你……”绿大衣看看完好无缺的素凉
薄,又看看随意丢在地上的电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素凉薄敷衍地回了四个字,抬眸,厌腻地扫了他一眼,“你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还来我眼前晃,嫌命长?”
相比于绿大衣之前拙劣的演技,他这才算是真·老子不演了。
素凉薄没有进军演艺界,属于本届娱乐圈最重大的损失。
“哈?!!!”绿大衣老张听见素凉薄的语气,脸上写满诧异。
从他把素凉薄亲手送进处理室,再到现在,前前后后不超过半个小时。怎么眼前天真纯粹的小少爷,好像变了一个人?
语气冰冷至极,眼神褪去稚气,变得城府深沉且游刃有余。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独特的气势,再迟钝的人也无法忽视。
老张嘴巴惊讶地嘴巴合不拢,僵硬地目光往下瞧,看向素凉薄身体。
完完整整四肢健全,在凶残邪恶、吓哭无数小孩的屠夫手底下,非但没有受伤,甚至连一丁点血都没有沾上。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干干净净站在那里,眉目如画,浑身仿佛笼罩着虽然浅淡但是圣洁的光芒,与散发肮脏与恶臭的处理室格格不入。
仿佛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都是对这个人的玷污。
“你……”绿大衣张张嘴巴,想问些什么。比如你怎么从屠夫手底下逃脱的,比如你来到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再比如,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许多话已经涌到嘴边,然而终究没有问出口。
因为,绿大衣已经从素凉薄身上得到了答案。
之前的天真与纯粹,都是他刻意为之、技巧高明的伪装。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才应该是素凉薄最本质的模样。
其实早就有端倪,绿大衣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
纯洁善良的素凉薄固然美好,但那份美好仅仅只是流于表面。旁人自以为他心性单纯,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却不知已经落入素凉薄的陷阱。
现在这个样子,才能从他千变万化的外表之下,窥见一点点危险的真实感。
危险到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绿大衣垂死挣扎,“你利用我?”
“嗯,是你的荣幸。”素凉薄把长剑收进拐杖中,恹恹地说,“念在你发挥了一点点价值的份上,到时候,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他语气狂傲又理所应当,仿佛留全尸是什么莫大的恩赐。
——后来绿大衣才知道,留全尸已经算素凉薄最大的仁慈了。
“小少爷,你究竟……”绿大衣问出他身份之前,猛地想起上级之前交代过:陵城这片地界繁华,那些没经过太大风浪的警察,根本想不到真正的罪恶有多么不堪。动起手来八成惜命,跟他们这群亡命之徒没得比。
但是唯独有一个人,千万不能招惹。
常年住在陵城的顶级策划师素凉薄,今年刚刚满十八岁,看起来人畜无害易碎感拉满。实际上,是个最疯最狠,最不要命的厉害角色。放眼全世界,各方势力缠斗得再厉害,遇到素凉薄总要礼让几分。
假如不小心被他盯上,麻溜有多远跑多远。必要的时刻,可以选择自我了断。免得落入这位大佬手中,他至少有一千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
“你是……素、凉、薄?”绿大衣回过神来,连声音都在颤抖。
素凉薄似笑非笑斜了他一眼,“认出来了?”
绿大衣只觉得脑子‘嗡’一声,瞬间从头凉到脚后跟。
什么极品生胚?他这波属于引狼入室,自掘坟墓啊!
绿大衣脑子已经彻底死机,呆呆的问,“那你……您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素凉薄已经被识破身份,却丝毫不慌张,坦荡荡回答,“当然是留在这里。”
“您难道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听说素凉薄策划天下无双,但战五渣,需要顶级的安保团队才能明显护住。
之前他跟别人中门对狙,顶级安保团用20%的战力负责冲锋,另外80%全部守在素凉薄身边,生怕他不小心刮一下蹭一下。
对别人来说晚两秒去医院,就会自动愈合的伤势,落到素凉薄身上都是致命伤。
他现在亲自潜入基地,把自己置于危险中。老张和屠夫,都是组织最底层的最底层。素凉薄即使解决掉他们,处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乞丐组织存在这么多年,不止因为利益驱使,还因为背后有不可反抗之物的存在,逼迫他们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
据说,之前每一个背叛组织、泄露组织机密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绿大衣还存了一点未泯的良知,将这些情况告诉素凉薄。
素凉薄对此毫不在意。
他甚至有一点愉悦,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
“哦,那我更应该留下。”
恶煞毫不意外地想:不愧是我的人类。
怎么作死怎么来,有一种不顾性命的轻狂。
“素凉薄,你疯了!”老张无法理解一个战五渣的行为模式。
他不应该躲在别人背后,舒舒服服指挥属下替自己卖命吗?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
素凉薄用拐杖撑住有些疲惫的身体,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说,“但凡你听过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
“我这个人。”
“最喜欢见证他人的末路。”
不择手段,赶尽杀绝。
.
屠夫身上沾满了血,按照素凉薄交代的话,哆哆嗦嗦向基地内的上级汇报完毕。
上级还沉浸在得到‘极品生胚’的喜悦中,再加上屠夫身上确实沾着血,一时间没有怀疑。说了句‘知道了’,让屠夫像平常那样,把素凉薄关进专门让生胚养伤的房间。
“行。”屠夫点点头,转身正要往外走。
走出两步后,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我从外面弄到二两茶叶,一万九一斤的好东西,领导你要不要尝尝。”
“行啊。”上级跟屠夫‘共事’多年,私交算得上密切,没有怀疑的答应道,“我今年一直呆在地下,好久没喝过好茶了,快给我泡一杯!”
“哎,好嘞!”
与此同时,素凉薄已经被送到‘养伤房’。
养伤房应该是地下基地条件最好的房间,不但有一张虽然很脏,但是勉强算舒适的床,还有饮水机和几包劣质零食,和一台功能简单的动画片播放器。
素凉薄检查播放器,竟然是安装电池的老古董,屏幕是黑白的,没有一丁点与外界沟通的可能性。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他们负责添置和收拾,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他不抱希望的搜查一圈,本来没指望找到什么找到什么有用东西。
毕竟这个房间,时时刻刻处于监管之下。来到房间里的孩子,非死即残,信息无法传递出去。即使真的能够传递,每天有人过来巡查时,也会损毁留下的信息。
然而,素凉薄嫌弃地拿起枕头,在最深处摸到一个四四方方,有点硬度的东西。
他皱了下眉,沿着边线撕开枕头内心,从里面掉出几张小学生用来写生字的本子纸,纸页微微泛黄。
几张田字格纸,被裁成四四方方的大小,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稚嫩笨拙,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孩子留下的日记。
素凉薄翻开第一张,最早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年初。
一时间,素凉薄不知道该愤怒这个充满罪恶与污秽的组织,竟然存在了三年多。还是该吐槽,基地员工卫生意识堪忧,整整三年不换枕头。
——如果是自己雇佣的人,同样的寝具使用三天,就该被方管家教训了。
素凉薄撇撇嘴,打开黑白播放器,借由屏幕微弱的光,仔细阅读文字。
‘我好tong苦啊!有没有人jiujiu我呢?’
‘今天雨好大,天空也在为我哭qi吗?前天下午,我被带到这个地方,一个味道很难闻的叔叔切duan了我的
tui,特别特别tong。然后他们把我关在这个房间,让我guaiguai听话,不听话就会再切一条tui,还要ge我的舌头,我好hai怕。’
素凉薄艰难读完纸页的文字,眉头不自觉蹙起,仿佛看见三年前,独自躺在这里的小孩,用力写下‘有没有人救救我’。
他一言不发翻过这页,看向第二篇日记。
‘今天那个叔叔又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人。他个子非常ai,比我还要ai,lian看起来很奇怪。叔叔叫那个陌生人‘老大’。陌生人mo了mo我的lian,然后拿走了我的tui。’
小孩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大量的拼音。由于表达能力有限,很多场景无法详细描述。
不过,素凉薄依然能从笨拙的文字中,读出小孩要传递的意思。
三年前,传说中的‘上级’在这个基地现身,拿走了孩子的断腿。
基地里不翼而飞的残肢,或许都是被那个‘上级’带走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一个比小学生还矮的侏儒,拿走孩子的腿有什么用?
素凉薄带着巨大的疑问,又往后翻了几篇,看到更加让自己惊讶的内容。
‘上次那个陌生人又来看我了,二天不见,他的lian变得更加奇怪。陌生人认出我,还走到我面前mo我的头。我非常hai怕,不敢抬头看他。低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他的tui,我xia坏了!因为我发现,那是我的tui。我的tui上有一块tai记,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真的好hai怕,我问他:为什么我的tui会长在你的shen体上?陌生人笑了,他说所有孩子的tui,全部shu于他,我不明白。’
“世界上还有这种事?”素凉薄看得头疼,忍不住骂了句,“荒谬。”
日记中的‘他’拿走孩子的腿,是为了断肢移植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以素凉薄对目前医疗技术的理解,自己的断肢超过一定时间,移植成功率就变得很低。更何况别人的断肢?
‘老大’使用孩子的腿,这已经不是医学奇迹能够解释的范围了。
姑且不提断肢移植的成功率,素凉薄回看小孩第一次遇到那个人,并没有提到他没有腿,只说‘个子矮,看起来比较奇怪’。
很多小孩虽然表达能力有限,很多事情说不清楚,但直觉出奇敏锐。民间常有传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让他觉得奇怪的点,或许是这个组织最大的秘密。
素凉薄将日记往后翻,没有看到其它内容。应该是那个孩子伤势好转,所以离开养伤房了。
“亲爱的。”素凉薄合起日记,将它仔细装进一个透明封口袋中,对体内的恶煞说,“我们有线索了。”
虽然日记只有寥寥几页,但至少让素凉薄知道,组织里面有见过‘老大’的人。就算那个老大不是最终boss,至少也是很接近组织核心圈层的人。
如果那个孩子还留在这个基地,素凉薄就能够从他身上,找到破局的关键,动起手来会方便很多。
素凉薄喃喃,“要是知道这本日记是谁写的,就方便多了。”
“我知道。”恶煞立刻告诉他,“是你之前接触过的人。”
“我之前接触过的?”素凉薄得到提示,开始回忆自己进入基地之后的情况。
他进入基地之后,见到的小孩挺多,每个小乞丐都看了一眼。但是接触过的除了陈大树,就只剩下……
素凉薄立刻有了眉目,“之前那个不回答我的小乞丐?”
“对。”
“原来是他。”素凉薄之前找他试探,是因为发现那个乞丐没有被割掉舌头,还有说话的能力。而且看他的表情,不像周围乞丐那样麻木。
既然有了目标,接下来事情会轻松许多。
“说起来……”素凉薄有了大概方案,这才想起来问,“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是他?”
恶煞解释,“有气。”
之前迟归凛说过,煞无形无象,不属于‘物’的范畴,由天地间的气汇聚而成。
这种‘气’不单单指人死了以后的‘鬼气’,活人在极端情况下,也会产生怨气、恨气、伤气。
恶煞对于‘气’格外敏锐。
那个孩子写日记时,充满绝望,恶煞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之气。
之前在笼子里附近,恶煞感受到同样的气,从小乞丐身上散发出来。
过了整整三年,孩子表面上已经麻木绝望,其实内心还憋着一口气。或许因为不甘心,或许还在等待着生机。
呆在这种罪恶又污秽的地方,若是身上没有‘气’,小乞丐早就变成一滩行尸走肉。
素凉薄了然,眼前出现他将要开口,却在看到绿大衣瞬间,徒然闭嘴的表情。
在他准备说话的瞬间,应该对自己抱有希望吧?
准确来说,过去三年中,小乞丐对无数人抱有希望。甚至在被监视的状态下,想方设法留下这篇日记,希望有谁能够救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又被折磨了多少次。
才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希望,一边绝望。
“亲爱的,现在去找他吧。”素凉薄妥帖收起简陋的‘日记’,立刻做出决定,“拖泥带水,实在不像我的风格。”
“嗯。”恶煞应了声,没有对素凉薄的决定,发表任何意见。
即使恶煞认为,素凉薄现在的决定与平常相比,有些冲动了。
他大可以掌握更多线索,然后再动手。
只是那样的话,这里的小乞丐们,还会多遭受一些折磨。
“亲爱的。”素凉薄叫他,“外面有很多坏人,我这么弱,你不担心吗?”
记得之前在红月山,祂还稍微担心了一番。
“担心谁?”经历这么多事情,恶煞稍微变得聪明一些,理直气壮说,“我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至于素凉薄……
笑死,阎王根本不敢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