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邻居稍微有点尴尬,贺宣注视人的目光总像能攫住一切似的,每次都是直直地看过来,眼波不会有一丝流转。
小邻居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就冲贺老师笑了一下。
贺宣看了向边庭几秒,也没说话,白钦拉长语调“哎”了一声,说:“橡皮人活了。”
贺宣瞥了白钦一眼,白钦冲他挑了一下眉毛。
来纹身的客户是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漂亮小姐姐,她回头望了望门外,笑道:“今天店里这么热闹啊,来了这么多帅哥。”
这个客户单看个子并不矮,站在贺宣旁边却显得很娇小,不仅是身高,感觉整个人都小了一号,贺宣帮她缠保鲜膜的时候都是弯着腰的。
收尾结束,贺宣跟客户交代了一下纹身保养的注意事项,一边说一边摘手套。
客户连连点头,拧着脖子直看自己的胳膊,越看越满意,心情很美,笑容收不住:“太好看了,辛苦了贺老师。”
客户一脸喜气地往外走去,林羽赫忍不住问:“小姐姐,你的纹身能不能给我瞅瞅?”
“瞅吧,随便瞅。”客户身子转过去,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胳膊。
林羽赫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这好像泼上去的墨啊。”
客户笑道:“这就是泼墨纹身。”
林羽赫定睛看了看,发现上面不仅有泼墨元素,还有其他具象化的图案和抽象化的线条,他问这位大波浪姐姐:“纹这么个花臂要多长时间啊?”
“这我倒没算过,我这不是一次性纹完的,来了四趟了,今天才纹好。”
白钦在一旁说:“她这个是拼接花臂,图案都是分开纹的。”
程妤走过来帮客户摘下了头发上的发圈,还帮她顺了顺头发。刚才也是她帮客户扎的头发,这一头秀发披散着纹身的时候不方便,客户笑着对她说:“谢谢你啊。”
程妤笑得很甜:“不客气。”
贺宣摘掉口罩丢进了垃圾桶,走出了纹身室,视线往向边庭手上扫了一下,问了一句:“手怎么样了?”
“嗯?”向边庭差点没反应过来,“哦,已经有点结痂了。”
林羽赫语气疑惑:“哎?贺老师你怎么知道他手受伤了?”
贺宣说:“因为我们离得近。”
这回答真是简单粗暴又直白,白钦走过来拍着贺宣的肩膀笑笑:“这离得多近才能关注到这个啊。”
贺宣没搭理他,客户拎上包跟贺宣道别:“走了啊贺老师,有事咱微信联系。”
贺宣点了下头:“慢走。”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视线又转到林羽赫身上,俩小孩不会无缘无故来工作室,向边庭能过来,只可能是林羽赫带他来的。
“来看纹身的?”贺宣问林羽赫。
“是啊,来得不巧,就看着个尾巴。不过我也满足了,能看到新鲜出炉的纹身。”林羽赫说,“我本来想早点来的,上午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我怕跑空,就没过来。”
“我上午没看手机。”贺宣说。
“知道知道,肯定在忙么。”
白钦已经坐回沙发上了,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觉得小邻居的朋友杵在那儿怎么看怎么亮眼,跟个小电灯泡似的,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叫了过来:“小帅哥,我刚跟你说认真的,你找贺老师纹身至少等个把月,找我纹,便宜还不用等那么久,你过来,咱俩细聊。”
林羽赫不觉好笑,心想这人可真有意思,挺敞亮一人,看着就跟贺宣是一个圈子的人,都挺随性不羁的。不过他已经认准贺宣了,肯定不考虑其他人,但出于礼貌,还是要过去应付一下。
于是林羽赫就过去了。
向边庭的眼神往贺宣那一头蓬松的棕发上不经意地一瞥,还没停留两秒就被贺宣逮个正着。
“看什么?”贺宣问他。
不是质问的语气,是疑问的语气,好像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向边庭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
向边庭笑了下,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答:“弄得挺帅的。”
那边林羽赫闻言也说了一句:“我刚也想说呢,贺老师你发型好拉风啊。”
白钦心道你这小灯泡被我薅过来了还不消停,他说:“你贺老师发量王者,一般人弄不出他这造型。”
程妤在前台笑道:“老板那造型就是拿夹子随便夹了一下,拉风是因为有他那张脸顶着。”
贺宣活了三十几年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自己帅了,他就是个帅而自知的人,且对别人对于他相貌的夸赞完全免疫。此刻则不然,心里有细微的波动。
“随便弄的。”贺宣看着向边庭,语气平淡。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装逼的成分,可听到白钦耳里那可真是装逼装大发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林羽赫转头问他咋了,他笑着说没事,就是牙忽然酸着了。
贺宣当着向边庭的面把头上那两根细夹子摘了下来,额前的头发很快散落下来。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发梢也只是微卷,发量确实很“王者”。
贺宣今天穿得蛮休闲的,一件宽松短袖衬衫,一条工装裤,他平时就挺会穿搭的,干活的时候一般都穿宽松的衣服,就算穿得比较随意,也都是搭配好的。白钦之前以为他在里面呆了两年,出来后世俗的欲望可能会消减不少,没想到还是那么讲究,好像那件事对他来说就是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根本算不上事,他该往前走还是往前走,照样活得肆意潇洒。
不怕帅哥长得帅,就怕是帅哥还爱打扮,在狱两年,真是一点没磨灭贺总的品味。
今天晚上贺宣跟白钦和萧易阳要去参加一个好友的婚礼,白钦提前过来打算等贺宣干完活先去喝个下午茶,再去喝喜酒,贺宣这一身穿得这么休闲,想是忘了晚上还有个婚宴要参加。
白钦问贺宣:“晚上的婚宴你就穿这一身去?”
他心说贺总这个讲究人怎么突然不讲究了。
“俞柯那货该说你不给他排面了。”白钦笑着说。
“我带换的衣服了。”贺宣说。
林羽赫转头问白钦:“哥,你们要去喝喜酒啊?”
“啊,你去吗?带你跟小邻居一块儿啊。”
林羽赫笑了:“我们俩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没事儿,一个贺老师家属,一个我家属,贺老师跟新郎老熟人了,面子大着呢,添两张椅子还不容易。”
贺宣闻言哼笑一声:“你家属知道你又找了个家属吗。”
“此家属非彼家属。”白钦又开始说些外人听不懂的话,跟贺宣在这加密通话,“跟你的情况又不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向边庭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沈泽打来的电话,他拿着手机去了外面,在楼道里接通了沈泽的电话。
向边庭去接电话的当儿,贺宣去休息室换衣服了。
白钦朝门外看了一眼,问林羽赫:“你跟贺老师他邻居是同学吗?”
“对啊。”林羽赫点点头。
白钦怕光打听向边庭一个人太招眼了,就问林羽赫:“你俩有对象了吗?”
林羽赫笑道:“你也太八卦了哥。”
“你们两个妙龄小帅哥,值得八卦这个。”
“没有啊。”林羽赫说,“我俩都没。”
向边庭把手机举到耳边:“干嘛?”
“好冷漠的男人。”沈泽在电话那头说。
向边庭变换口吻:“帅哥干嘛?”
沈泽乐了:“不干嘛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今天不周日吗,你怎么又半天不回我消息。”
“我是你女朋友吗天天盯着我回不回消息,刚刚在跟人说话呢,没看手机。”
沈泽想咬人了:“你也不看看你回消息的频率,说你冷漠的男人都算是夸你了。”
向边庭哦了一声:“冷漠的男人要挂电话了。”
“挂吧,挂了我再打。”
向边庭叹了口气:“有事说事。”
“我没事,我就是找你聊聊天儿,想听中国话。”沈泽问他,“你中秋回北城吗?”
“不回。你回国?”
“那怎么可能,澳洲又不过中秋,我逃课回国啊。”
“也不是不行。”
沈泽啧啧两声:“我爸妈老说我叛逆不服管,说我没你懂事没你乖,他们哪里知道你才是真叛逆。”
“我本来就懂事。”
沈泽轻笑出声:“你丫就是伪装得好。”
向边庭他还能不了解么,真有站在父母对立面的那一天,谁能拗得过他。
屋里白钦还跟林羽赫聊着,两个人都自来熟,不说纹身也能扯到其他话题上去,林羽赫还没发现对话已经被带跑偏了,白钦早就不提纹身这一茬了。
“你俩一会儿就回学校吗?大周末的不出去玩玩?”白钦问。
“玩啊,我同学还在底下等着我们呢,我们一会儿去密室逃脱,逃完了去唱K。”
白钦估计这帮小孩应该是去鑫悦广场玩密室逃脱,那是离这最近的商圈。
“去哪唱K啊?”
“鑫悦广场。”
白钦点点头,故意提了一句:“广场对面有一家叫左岸的,那一家不错。”
“我们准备去的就是这家。”
白钦笑了声:“你们这帮小朋友倒是挺有钱啊,那家可不便宜。”
“我们人多。”林羽赫笑嘻嘻的,“分摊下来也不贵。”
“那里老板跟贺老师认识,你去那边报贺老师的名,让他给你打折。”
“这我哪好意思。”
贺宣换了身正装从屋里出来了,西裤配白色衬衫,林羽赫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帅得一批啊贺老师。”
向边庭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贺宣已经换了身衣服,他低着头,正在扣袖扣。
白钦坐那儿指点道:“你这头发得抹点发胶。”
“我是去看结婚,又不是去结婚。”贺宣说着抬起头来,跟不远处的向边庭对视了一眼。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了一张年轻面孔,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楼下那三个人还在打游戏,邢晓馨玩了一局就不玩了,被他们叫着来二楼看看这两人怎么还不下来。
邢晓馨瞥见向边庭的背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太好意思进去,她性子比较害羞,扒着门小声喊道:“向边庭。”
向边庭转过头来,贺宣也往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