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贺宣的视线很明显停在向边庭的方向, 林羽赫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低声问了一句:“来找你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宣站在那儿太打眼了,很明显有好多路过的人都在打量他。
贺宣往这边看着, 导致不少人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从他周围经过的本来就都是向边庭班上的同学, 见他盯着的人好像是向边庭,眼神更八卦了。
向边庭感觉这群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不怪他这帮同学爱看热闹, 确实是贺宣外形太瞩目,注定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不说别的,光他那身高在人堆里就是能被一眼注意到的。
向边庭朝贺宣走了过去,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收到了班上同学的注目礼。
“贺老师。”向边庭笑了下。
贺宣嗯了一声, 向边庭背着书包, 眼镜还没摘,在学校这种场合,看上去学生气更重了。
贺宣不把年龄放在眼里, 他从没觉得自己跟向边庭在年纪上有什么不相配的地方,他看着向边庭,眼里就只有他这个人, 也只有对他的喜欢,别的他都不管。不过有些事实还是需要放在眼里, 白钦说他老牛吃嫩草,的确, 这都不需要反驳, 面前的男生眼底都透着干净的少年气, 是真的嫩。
向边庭摸了摸口袋, 把手帕拿了出来, 递给贺宣。
贺宣垂眸看着向边庭手里叠成一小块的手帕,听见他说:“戒指没东西装,我怕丢了,也怕弄脏,就找了块手帕包起来了。”
“戴手上的,免不了脏。”贺宣没有立刻接过手帕,向边庭的手腾在半空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你怎么还不拿走”的表情。
“手帕不介意我碰?”贺宣看着他,“这种私人物品。”
主要是向边庭平时也不用手帕,如果有用手帕的习惯,他肯定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手帕让人碰,这一点上他跟贺宣共脑,都是比较讲究的人。
“这手帕我没用过……不算私人物品。”向边庭说,“你连手帕一块拿去也没事儿。”
贺宣说:“手帕我不拿,戒指给我就好。”
向边庭要是个纯直男,这会儿也就直接把戒指给贺宣了,肯定不会想那么多。可关键他不是,所以贺宣让他把戒指给他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
不免有点在意周围的目光。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性向不明晰,现在渐渐发觉不明晰好像是因为以前几乎没有这种思维拉扯的时候。
向边庭把戒指从手帕了拿出来给贺宣的时候确实招来了一些目光。毕竟八卦是人类的本质,而贺宣又长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自带回头率,站那儿什么都不干都有人看他,更别说俩帅哥站一块回头率直接加倍。
林羽赫站一旁有点懵,看不懂向边庭这是整哪出,怎么还给人送戒指。
贺宣接过了戒指,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但这几秒对向边庭来说挺漫长的。
贺宣把戒指戴上,抬起眼来问向边庭:“等会儿是不是还要上课?”
“没课了。”向边庭把手帕重新折了折,放回了口袋,“已经放学了。”
林羽赫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看看贺宣,又看看向边庭:“啥情况啊?”
“没啥情况。”向边庭说,“我还个戒指。”
“原来是还的啊……吓我一跳。”
“吓什么?”
“你忽然给人戒指,可不吓人一跳么。”林羽赫笑了下,“你没看到好多人都在看你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嘛呢。贺老师要是个女的,这误会可就大了。”
向边庭笑了笑:“我又不是单膝跪地给他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
林羽赫笑出了声:“你要单膝跪地那就不是吓一跳的事了,得把人吓死了。”
向边庭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林羽赫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机场了啊?”
向边庭嗯了声。
贺宣闻言看向向边庭:“你回北城?”
向边庭点点头。
“怎么去机场?”
“有人来接我。”
走过连廊的时候,林羽赫啧了一声:“你俩走一块儿这回头率太高了,头一回走在路上感受到这么多目光。”
回头率确实是高,有个女同学牵着同伴从向边庭身旁经过的时候,还转过来盯着贺宣看了看,笑着问向边庭:“这是谁呀向边庭?”
向边庭回说是他哥哥。
女同学走了,林羽赫在旁边笑了两声:“你说是哥哥人家也得信啊。”
向边庭笑了下,忽然说:“我说是叔叔,人家可能更不信。”
贺宣侧头看了他一眼,向边庭看着前面,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这是又皮了。
跟只小猫儿似的,那种爱逗主人的小猫儿。
这是加密通话,林羽赫这个状况外的人听不懂:“什么叔叔?你说贺老师啊?”
林羽赫看了看贺宣,“噗嗤”一声笑了:“开玩笑呢,你看着他这张脸能叫出‘叔叔’这两个字?”
“他能。”贺宣说。
向边庭笑着没说话,反正贺宣老爱拿这件事调侃他,他不如反客为主,能跟贺宣这样的人自在地相处,这对他来说其实挺有成就感的。
三个人往楼下走,林羽赫扭头问贺宣:“贺老师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拿戒指专门跑了一趟啊?”
“我来看画展。”
“画展?你怎么来我们学校看画展啊?”
“认识你们学校的一个美术老师。”
向边庭问贺宣:“你刚才是从美术馆过来的吗?”
“嗯。”
“那还离这挺远的,你走过来的么?”
“嗯。”
向边庭算算时间,有点惊讶:“走得这么快?”
“腿长。”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声,心想确实挺长的。
林羽赫他妈在北门接他,向边庭去西门,他问贺宣车停哪儿了,贺宣说停在西门。
向边庭和贺宣一块儿去了西门,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司机来得早,把车停在离校门口很近的地方,占了个显眼的位置,向边庭一眼就看到了。
瞥见向边庭的身影,司机了下车,站在车旁恭恭敬敬地等候。
向边庭转头看了眼贺宣:“接我的人到了,贺老师,那我先走了。”
贺宣往校门外看了一眼,视野之内全是人,来接向边庭的司机在人群中挺显眼的,因为停在他旁边的车也很显眼。
贺宣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贺宣的车没停在西门,停学校里面了,他目送向边庭上了车,等车开走后,转身返回了学校。
[2]
贺宣回去后没有立刻走,还是又回了美术馆,后来还去那个副教授的办公室里喝了会儿茶。贺宣上学早,比同级的学生都要小个两岁,这个副教授高他两届,其实比他大了四岁,女儿都小学三年级了。
她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笑着说:“不结婚就是好啊,人都不老的。”
“本来就不老。”贺宣说。
“是。”她笑着把茶杯放下,“在法国上学那会儿你在我眼里真就是个小屁孩。”
贺宣上大学那会儿还处于青春期刚过的年纪,脾气可不小,又拽又高冷。他个子高,人家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未成年,国外环境本来就开放些,人也开放,看上他了就明着撩,因为这,他那会儿揍过的人可不少。
他的性向在老朋友这儿不是秘密,许久不见,感情状况肯定会聊。
“有人了吗?”副教授问了一句。
“没有。”
“是不想谈,还是没遇到合适的啊?”副教授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要不是不想谈,你跟我说喜欢哪样儿的,我给你介绍,我还认识挺多优质小帅哥的,刺青师我也认识几个呢。”
贺宣站在书柜那儿看墙上的画,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有。”
“嗯?”对方眨了眨眼睛。
贺宣说:“我有喜欢的。”
向边庭飞了不到两小时就到北城了,夏管家跟恭迎贵妃回宫似的,领了两排人在大门口迎他。
“这是干什么呢夏叔。”向边庭笑着从一排人中间走过,“我进皇宫了啊。”
夏管家跟在他身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我想先睡觉。”
夏管家点了点头:“几点叫你?”
“八点吧。”向边庭进屋把外套脱了,夏管家顺手接过递给一旁的佣人。
向边庭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让佣人把外套给他。
“怎么了?”夏管家问。
“口袋里还有东西。”向边庭把口袋里的手帕拿了出来。
夏管家声音很温和:“用手帕了啊?”
“没有。”向边庭笑了声,“拿来放东西的。”
“手帕需要洗吗?”佣人接过外套问了一句。
向边庭想了想,说:“不用了。反正没脏。”
“用过了就丢掉吧。”夏管家说,“不是拿来放东西的么?”
这手帕之后肯定是不会再用,洗不洗丢不丢都一样,向边庭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想过要丢。
“不丢了。”向边庭说。
夏管家疑惑地看着他,但没问什么。
回房后向边庭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床上一躺,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帕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他翻了个身,一躺下困意就袭来了,他坐飞机永远睡不着,飞机飞两小时,他能闭着眼睛清醒两小时,飞十小时,能闭着眼睛清醒十小时。
向边庭慢慢合上了眼睛,快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地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没高兴动。
快到八点的时候向边庭自己醒过来了,半眯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消息不少,他往下翻了翻,看到还有贺宣的消息。他坐起身,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贺宣:到了吗?
消息发来的时间就是他刚入睡那会儿。
向边庭蹭了下鼻子,打字回复:到了,刚才睡着了,没看到你消息
贺宣:嗯
每次贺宣一回“嗯”向边庭就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他退出去回复其他人的消息,沈泽发来一堆,重点就一个,明天中午落地,让向边庭去接他,必须夹道欢迎。
向边庭:我再给你雇几个粉丝,找俩代拍
沈泽:我觉得可以
向边庭:转钱过来
沈泽:向少爷还缺我这点钱
向边庭不再说笑,回道: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沈泽:啧,我还得在机场等你?
向边庭:谁知道飞机晚不晚点
向边庭:让我接就乖乖等着
沈泽:行吧,让向少爷纡尊降贵一次不容易
门外传来敲门声,夏管家打开门发现向边庭已经醒了。
“热水放好了。”夏管家说。
向边庭嗯了一声,下床的时候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帕,他打开抽屉,把手帕放了进去。
翌日中午向边庭接完沈泽,两人订了个餐厅一块儿吃饭。昨天沈泽就在微信上跟他说了,落地后第一件事是去按摩,然后两个人吃完饭直奔养生会所。
向边庭坐在椅子上刷手机,问了一句:“澳洲没按摩店?”
沈泽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不喜欢不熟的人碰我。”
沈泽在这儿有固定的推拿师,一个二十几岁的清秀小哥,安安静静的,话很少,进来这么久也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好久没见了。
“去国外上学了,潜逃回来的。”沈泽回他。
推拿师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刚吃饭就按摩,你也不怕按吐了。”向边庭在旁边说。
“吐了你拿垃圾桶给我接着。”沈泽说。
沈泽是假挑剔,他只让指定的推拿师碰,向边庭是真挑剔,他不让人碰。
才刚吃完午饭,沈泽已经在计划晚上吃什么了:“今天晚上去吃火锅吧,夜宵再整个烧烤。哎……不能提,一提胃里就难受。”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馋的呗。”
向边庭笑了声:“至于么,不是才刚吃过午饭,你饕餮啊。”
“我在那边馋中餐都快馋死了。”沈泽说,“白人饭忒难吃,你都不知道我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
“难怪瘦了不少。”
沈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这几天狠狠补一下吧。”向边庭说。
“那必须。”
“补完再回去继续吃白人饭。”
沈泽“嘶”了一声,随手把身旁小桌的一块毛巾朝向边庭脸上丢了过去:“欠抽。”
向边庭一把接住,放在了旁边柜子上。他点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看,放假了,朋友圈比平时热闹,很多人分享旅游的照片。他往下划了划,刷到了白钦的朋友圈。白钦之前加了他好友,说是问林羽赫要的微信号,他跟林羽赫两个人都是社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加了微信好友。
白钦发了张照片,底下定位是北城,配字[今年人挺齐。]
照片上没人,拍的像是场馆的入口。
贺宣应该也来北城了,向边庭记得白钦之前问过贺宣,问他国庆去不去北城的纹身展,贺宣当时说会去。
白钦的定位很详细,向边庭脑子一热,忽然问沈泽:“想去纹身展看看吗?”
“嗯?”昏昏欲睡的沈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哑声道:“什么展?”
“纹身展。”
沈泽慢慢回过神:“纹身展……?你去纹身展干什么?”
“随便逛逛。”
沈泽歪着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怎么要去那儿啊,你什么时候对纹身感兴趣了。”
“所以你去不去?”向边庭说着已经给夏管家发消息了,把网上搜到的纹身展会的详细信息给他发了过去,问他能不能弄到票。
沈泽没去过纹身展,有点感兴趣,不过主要是向边庭想去,他肯定陪着。
“去呗,你都去了我能不去么,什么时候啊?”
夏管家是万能的,不到三分钟就给了回复,问向边庭要几张。
向边庭回:两张。
纹身展要举办三天,今天的票已经没有了,只有明天的。
向边庭抬头看了眼沈泽,说:“明天。”
“行。”沈泽把脑袋埋进了臂弯,“我就说你叛逆,都喜欢上纹身了——”他倏地抬起头来,“你不会已经纹了吧?”
“没有。”
沈泽晚上去了向边庭家,说今天要睡他家。
“你跟你爸妈报备没?”向边庭问他。
“没有。”沈泽微微一笑。
“他们要是半夜杀过来我直接把你抬出去。”
沈泽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他们还舍得往你这杀啊,我那些朋友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你。”
向边庭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扔给他:“赶紧报备一下,不然别住我这。”
沈泽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打了个电话。
沈泽巡街似的在向边庭家转了一圈,没看到他的蛇,纳闷道:“小黑没带回来?”
“没。”向边庭看了他一眼,纠正道:“Peter。”
沈泽嗯嗯两声:“Peter,Peter。你把Peter一条蛇丢在江州啊?”
“带它回来又得坐家里的飞机,太兴师动众了。”向边庭说,“就让它一条蛇在江州欢度国庆吧。”
沈泽乐道:“找没找人上门跟它玩儿啊?它一条蛇不得孤单死。”
“谁敢跟它玩儿啊。”向边庭只请了人上门投喂,找不着人陪它玩儿,能跟它玩还不被咬的,估计只有贺宣。
第二天下午两人一起去了纹身展。
向边庭没想过一定会在展会碰到贺宣,他确实是抱着“去看看”的心态过来的,虽然促成他脑子一热的就是贺宣。
沈泽一进场馆就被吓着了,没见过这架势和阵仗,到处都是满身纹身的人走来走去,不仅是眼睛看花了,甚至还有点密集恐惧症的感觉。而且纹身展上大部分人身上纹的都是传统纹身,要么就是欧美写实风,这两类风格都比较硬,不太容易入眼,对纹身不感兴趣的人看着可能还会有点难受。
场馆内支了很多摊位,大部分摊位上都有纹身师现场给人纹身,桌上摆着纹身照片,门口站着穿得很清凉的模特,有的摊位墙上还挂着硅胶假臂,假臂上纹着图。
沈泽看到好多光着屁股的模特,除了重点部位浑身赤条条,看得他视觉和心灵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太狂野了这也……”沈泽目光追随着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人,这人全身从头到脚都纹满了,看着挺酷,又有点瘆人。
向边庭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行事从不出格的品学兼优的“乖”学生,沈泽有点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对纹身感兴趣了,这地方来得就很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转头看了一眼向边庭,发现他看模特看得还挺认真。
不是所有纹身向边庭都觉得好看,有很多纹身他欣赏不来,但也有一些他觉得非常漂亮。
“你是不是想纹身啊?”沈泽问他。
向边庭摇了摇头。
“不想纹,你来这看什么。”
“纯看不行么。”
沈泽搓了搓胳膊:“我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他们转了一圈,半个场馆转过去了,没碰到白钦,也没碰到贺宣,果然这么大的地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跟人偶遇的。
有个摊位门口坐着一个腿特别长的美女,留着黑长直发,右腿一整条都纹满了,翘着二郎腿坐在这儿,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腿上的纹身。围观的人很多,沈泽也停下来仔细看了看。
向边庭站在他后面,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对话中依稀提到了贺宣的名字。
向边庭留神听了一下。
“他今年倒是来了啊?”
“主办方里有个是他老熟人,当然来了。”
“年年来都拿全场总冠军,今年不会又他吧?”
“那不会,他今年没带作品来,我刚在前边儿见着了,连摊子都没支,就来了个人。”
“我记得贺宣去年前年好像都没来么?”
“你不知道啊?他进去过一年多呢,去年前年哪里来得了啊。”
“我操,什么玩意儿?他进去过?真的假的?什么事儿啊?怎么进去的?”
“我也是听江州那边的哥儿们说的,具体的也跟你说不了,那哥儿们自己都不太清楚……”
说话声渐渐远去了,向边庭站在原地发怔,沈泽回过头来,瞧见一张心不在焉的脸。
“想什么呢?”沈泽在他眼前挥了下手。
“没什么。”向边庭往前面看了一眼,“去前面转转。”
“哎……刚看到个赏心悦目的……”
“那你留这儿看。”
向边庭走去了前面,沈泽跟了过去,走了没几步,路过两三个摊子,向边庭脚步一顿,忽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亏了白钦那一头银发,不然这么多人,向边庭还真不太可能一眼注意到他。
白钦正伏在那儿给人纹身,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他没注意到摊位外面站着的人。向边庭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贺宣站在角落跟人聊天,侧着头,半侧身子朝向这边。
萧易阳也来了,向边庭感觉他跟贺宣和白钦的关系应该挺铁的,去哪儿都跟着。他是最先看到向边庭的,看见他很惊讶,还回头看了一眼贺宣。
贺宣在听人说话,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萧易阳冲向边庭笑了一下,被沈泽看到了,沈泽看了眼向边庭:“你跟那人认识?”
向边庭点了点头。
萧易阳走到贺宣旁边,低声说:“我看到个熟人。”
贺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萧易阳眼神别有深意,贺宣抬起眼往外面一看。
他愣了愣,抿紧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
“我先过去了啊,忙完了再找你。”好友拍拍他的肩说。
贺宣嗯了一声,眼神还停留在向边庭那儿。
[3]
贺宣迈步走来,直接走到了向边庭面前。沈泽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就被完全挡住了,他微仰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向边庭面前的男人。
“怎么来这?”贺宣的问句总是很短,劈头盖脸,单刀直入。
“看到白哥发的朋友圈了。”向边庭说。
白钦闻声抬了下头,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生,他惊讶得微微瞪了一下眼睛:“我应该没看错吧,这是我们向同学吗?”
向边庭笑着点点头:“是。”
沈泽凑到向边庭耳边低声说:“合着你都认识啊?”
向边庭嗯了一声。
“难怪拉着我上这儿来。”
“怎么来这儿了啊你?”白钦笑着问向边庭,眼神往贺宣那儿瞄了瞄。
“过来看看。”向边庭答得很坦诚,“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们。”
“门票怎么搞到的?”白钦又问。
向边庭笑了笑说:“正规渠道。”
“早说你有兴趣来么,跟贺叔叔一起来,门票都不需要。”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贺宣正看着他,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宣看了眼沈泽,问向边庭:“朋友?”
“嗯。”
“我他发小。”沈泽自报家门,他见贺宣瞥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淡漠,看着屌兮兮的,第一印象一般,微抬着下巴主动问贺宣,“你是庭儿他朋友?”
贺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庭儿?
“问他吧。”贺宣说。
这人长得太高,沈泽跟他说话得仰着脖子,累得慌。他转头看了看向边庭,向边庭回了一句:“他身份挺多的——”
是朋友,是邻居,也可能是叔叔——后面这句玩笑话他没说出来,说出来就真的太欠了。
“啊?”沈泽表情有点愣。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
他还能不知道向边庭要说什么?
小孩儿沉稳的性子里还沾了点皮劲儿,他已经摸透了,也很稀罕。
向边庭收了玩心,笑了下,点头道:“对,朋友。”
萧易阳走过来问:“不进去坐坐?里面有椅子。”
于是向边庭和沈泽就进去坐了,摊位里面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白钦店里的纹身师,沈泽近距离看了看白钦纹身,好奇道:“怎么都在现场纹啊?”
躺小床上的模特笑着说:“纹了比赛啊。”
“还有比赛呢?”
“有啊。”
白钦纹的是水墨画,纹在背上的,这个风格沈泽能接受,觉得挺美挺有意境的:“这个漂亮。”
模特趴着冲他比个大拇指:“有眼光。”
贺宣和白钦他们几个已经来了两天了,这个图昨天就在纹了,今天已经收尾了,马上就能完成。这次纹身展会贺宣就是来纯参观的,主办人之一是他的老熟人,邀了他,他一开始是拒绝的,说自己手底下没模特,也不高兴劳师动众支个摊子,他现在就一个人,懒得弄这些。
他那老熟人说展子不摆就不摆,人到就行。他沉寂了两年,两届展会都没出现,关于他的各种消息都满天飞了,真的假的都有,真的不必多说,假的那是离谱得不行,有的说退圈了,有的说出国了,还有的说人没了,怎么个没了?死了呗。
贺宣听到这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跟他老朋友说:“你就说我死了吧。”
他老朋友让他滚。
反正白钦也要来摆展参赛,他老朋友又盛情邀请,他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萧易阳拿纸杯给向边庭跟他朋友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了。”沈泽接过纸杯,走过来往向边庭旁边的折叠椅上一坐,扫了一眼墙上挂的和桌上摆的纹身图。
有些话他不好当面问向边庭,他挺想问问向边庭怎么会跟纹身圈的人打上交道的。他打量了一眼贺宣,心道这一个两个的,颜值还都挺高。
“你也是纹身师?”沈泽问贺宣。
贺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闻言看了他一眼:“嗯。”
向边庭看了眼贺宣,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能撞上他的视线,他眼神微动,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垂眼看着手里的纸杯。贺宣今天这一身穿得挺帅的,衣服是精心搭配过的,头发好像也理了,比之前短了一点。耳上的耳钉也是之前没戴过的,耳骨上两个银圈。帅哥会打扮想不惹眼都难,真的跟明星似的。
“来多久了?”贺宣看着向边庭,问了一句。
向边庭抬起眼来:“半个多小时吧。”
“怎么不发个微信。”
“没想起来发。”
“还逛么?”贺宣问。
向边庭点了点头:“一会儿再逛逛。”
贺宣嗯了一声。
老坐在这儿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沈泽跟他们不熟,坐了一会儿有点没劲,起身道:“再去逛逛吧,前边儿还有好多展子还没看。”
向边庭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把纸杯放在一旁空桌上,站起身看了一眼贺宣:“贺老师,那我……”
“一起。”贺宣说。
“嗯?”
“我也逛。”
向边庭愣一下,点头道:“嗯。”
沈泽问贺宣:“你不也纹身师么,不用给人纹身比赛么?”
白钦在一旁笑着说:“他总冠军都拿了多少个了,这比赛参不参加都一样,能坐评委席的水平。”
“总冠军?”沈泽挺惊奇,“这还有分组呢?”
“有啊,一会儿我参赛,你们过来看。”
沈泽点点头:“行,提前预祝你拿冠军。”
白钦笑了声:“这么抬举我啊。”
沈泽又看了眼他纹的图:“一路看过来,我就觉得你这个好看。”
白钦抬头朝贺宣努了努下巴:“那是你还没看到这位大佬的图,我这算不了什么。”
沈泽闻言看了眼贺宣,又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他讲求事实说话,心想有那么牛吗,这都还没见到这一位的作品呢。他笑了声:“这么牛啊?”
他发小给了他答案。
向边庭点头道:“你想象不出的牛。”
白钦“哎哟”了一声:“比我还能夸呢。”
向边庭笑了笑:“事实么。”
沈泽不太明显地打量着贺宣,发现这人从头到尾脸上都没表情,大写的一个“拽”。
贺宣陪着这俩小朋友又逛了一圈,主要是陪姓向的这位小朋友。他生的模样好,不说在纹身圈的名气,顶着这张脸走到哪儿都有人注意他。
他碰到了好几个熟人,看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沈泽才恍然意识到他还真是个大佬。
“你怎么认识他的?”沈泽靠到向边庭耳旁低声问。
“他住我隔壁。”向边庭说。
“感觉他还挺拽?”沈泽挑了下眉。
向边庭闻言笑了一声:“有吗?”
“还‘有——吗——’?”沈泽故意拉长了后面两个字的尾音。
“人家那不叫拽,你这样的才叫拽。”
“操。”沈泽气笑了,“我这么和蔼可亲一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能用拽来形容呢,比如沈泽这种混不吝,贺宣哪能说是拽啊,一来人家有真本事,二来人家什么也不在乎。要他说,这应该是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