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之归家, 苏府所有人都欢喜不已,准备了一桌他爱吃的菜,不论如何, 都一致觉得他在外饿瘦了。
在亲人的关心注视下, 苏灼之一不小心就吃得有些多,打了个饱嗝,头顶的狐耳颤了颤,将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在苏灼之之前寄回家的信里, 他们就知道了这事,但真正看到, 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
爹, 娘亲,祖母, 哥哥,都没忍住,手痒摸了一下。
苏灼之也乖乖的,不躲,歪头任他们碰。
苏怀琅对上他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笑了,随后, 又想到什么,皱眉担忧:“有人因为这欺负你吗?”
苏灼之一抬下巴,颇为骄傲, “怎么可能, 他们羡慕都还来不及。”
“是吗?”苏怀琅眼里闪过笑意, 也放心了。
吃过饭后, 苏灼之兴奋地拽着哥哥的手, 一路跑到院子里,给他展示自己在万剑宗学到的东西,最酷的,当然是御剑飞行了,毕竟谁还没过一个会飞的梦。
他带着苏怀琅踩在剑刃上,心念一动,便让灵剑缓缓升起腾空。
苏怀琅第一次飞起来,难免紧张,表面看着淡定,实际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紧了。
“哥,你是不是怕?”苏灼之回头坏笑。
在弟弟面前,怎能露怯。苏怀琅云淡风轻:“还好。”
“那我给你试点更刺激的。”
话音未落,脚下灵剑就倏地转了个方向,疾速向前。
苏怀琅心中一紧,眼见前面有棵树,连忙提醒他,“要撞上了!”
苏灼之也不减速,直到距离树干一寸的距离,才险险转向避开,玩的就是心跳。
“刺激吧?”
“刺激。”
苏怀琅点头,一回到地面,就给了苏灼之一个头栗。
苏灼之捂着额头,两眼弯成月牙,嘿嘿笑。
除了哥哥以外,他还带着爹娘,祖母都体验了一回,不过当然,一个比一个缓慢,不吓他们。
最后下来,苏灼之甜笑着说:“看,我在外面学了不少东西,你们不用担心我的~”
他跟家人分享了万剑宗发生的事,关于修炼的,朋友的,八卦的等等,其实很多都在信上写过了,但面对着亲人,亲口再说,那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诉苦抱怨撒娇都有,但最后,苏灼之也轻松表示,自己很厉害,爹娘他们完全可以放心。
祖母乐呵呵,慈祥道:“我们灼灼长大了呀。”
休假,自然少不了出门玩。
苏灼之在万剑宗,除了家人,最想念的就是自己那群朋友。
在家待了两日,他就约他们一起出去醉仙楼吃饭。
想象中,那么久没见面,肯定是热情万分地勾肩搭背,大大抱一个。
可等苏灼之走进雅间,里面静得落针可闻,没有平日的说笑,反倒一个个都拉着张脸,仿佛被人欠了几百万两。
苏灼之眨眨眼睛,疑惑问:“你们都怎么了?”
姜阳羽冷哼一声,扭头不看他。
其他人也差不多姿态,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不悦。
问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回应,苏灼之也不高兴了,气呼呼说:“我难得回来一趟,你们都不想见我是不是?那好啊,我走了!不在这碍你们的眼!”
说完,他还真的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带犹豫,头也不回。
姜阳羽不敢置信,猛地转头看去,大声说:“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先生气了?!”
苏灼之不满回头,“你们一个个摆脸色给我看,还不许我生气?”
姜阳羽恼得面红耳赤,脱口就吼:“你不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说走就走,国子监也不读了,一声都没跟我说!亏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病得厉害,吓得要死!”
苏灼之也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
“一个月才一封!我总共才收到几封?你自己数数,信还那么短,不知道还以为你没钱买信笺了呢。”姜阳羽冷着脸,阴阳怪气。
孟元洲也在一旁附和,语气还酸唧唧的,“在那边认识了新朋友吧,修士呢,肯定比我们厉害多了。”
“乐不思蜀了都。”叶华晖翘着二郎腿,哂笑。
一个接一个,酸气冲天,吃饺子都不用蘸醋了。
苏灼之被他们整得都要气笑了,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心虚了是吧?”
苏灼之没忍住,三两步过去,两手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吼了回去:“是无语!你们幼不幼稚?我去万剑宗是有原因的,又不是故意瞒着你们!”
他走得快,身上披着的斗篷帽子被风吹得掉落,露出了头顶的狐狸耳朵。
“……??!!!!”
姜阳羽等人倏地瞪大眼睛,齐齐傻眼,忘了生气。
他们都被吓到了,慌忙跑过去,焦灼问:“灼之你怎么回事?遇到妖怪了?!”
苏灼之翻了个白眼,“现在不给我摆脸色了?”
姜阳羽抿了抿嘴,还是担心越过了其他情绪,一本正经道:“你先说清楚。”
苏灼之坐下来,喝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掠去了很多细节,但主要的都说了。
“现在还怪我吗?哥哥。”苏灼之歪头,朝姜阳羽笑,笑容很甜,却也冒着丝丝凉气。
姜阳羽久违听到一声哥,心中欢喜,又知道苏灼之瞒着他有原因,哪里还气,偏头咳了两声,便把事情揭过去了。
“摸一下?”
姜阳羽伸手,示意他的狐耳,手痒痒。他都不知道,原来之前在苏府见到的小狐狸是苏灼之本人,怪不得那么好看。
苏灼之毫不留情拒绝,还把斗篷帽子戴上了,看都不给看。
不只是姜阳羽,其他人也失望。
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苏灼之平安无事。
一群少年吃吃喝喝,说笑打闹,并未因为许久未见而生疏。
因为高兴,苏灼之喝了些果酒,甜甜的,不容易醉,但他酒量差,喝多两杯,也微醺了。
他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手里的杯子都没拿稳,一不小心脱了手,眼看就要摔落。
但奇怪的是,酒杯停顿了下,又回到了他手里,像被人接住又塞回来的。
苏灼之歪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软声说:“哇,我真厉害。”
可他并不知道,其实在这雅间里,除了他们几个少年,还有一团模糊的黑雾。
自从在万剑宗待了这么长时间,苏灼之已经不只是把谢玦当贴身侍卫,更是朋友。难得休假,他当然不让谢玦一直跟着自己,没有半点休息放松的时间,所以,他也给谢玦放了假。这次出门并未带他。
谢玦是没来,但魔气跟来了,黏黏糊糊地贴着苏灼之,如影随形。
趁着苏灼之醉酒,叶华晖又动了心思,依然没放弃,想摸摸狐狸耳朵。于是,他走过去,轻轻拿下帽子,伸手想碰。
但不知怎么的,桌边的酒壶突然倒了下来,泼了他一身,很是狼狈。
他变了脸,只能先去换衣袍,顾不上摸狐耳。
“怎么这么不小心。”孟元洲嘲笑他,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原本还打算带灼之去春风楼欣赏一下雪禾姑娘的舞姿,可惜了。”
春风楼,出了名的温柔乡,销金窟。里面的姑娘才艺艳绝,非同一般,有不少的清倌。
苏灼之此前从未去过,所以孟元洲才说带他去看看。
他刚这么说完,身体莫名其妙一歪,几乎是飞扑一般,狼狈摔倒在地。
姜阳羽不明所以,笑话:“怎么给我行那么大礼?都五体投地了。”
孟元洲气恼地爬起来,“凳子突然歪了,肯定是有人踹我!”
他转头找罪魁祸首,但一个比一个说得真诚,仿佛真不是他们干的。孟元洲才不信,跑去把他们的凳子也踹了,互相伤害。
苏灼之坐着看热闹,哈哈直笑。
临了散席,姜阳羽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打算把人送回府去,只是刚准备去扶,一道高大的人影就走了过来,停在苏灼之面前,熟练地一搂腰,揽入怀中。
是那个曾经见过无数次的贴身侍卫。
冷峻硬挺的轮廓,漆黑深邃的眉眼,不卑不亢,波澜不惊道:“我来接我的少爷回府,不劳烦小公爷费心了。”
姜阳羽认得他,自然放心把人交过去。只是心中莫名一激灵,总觉得这侍卫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直到人走远了,他才猛地想起。这怎么那么像妻子在外赴宴,感情恩爱的夫君亲自来接,舍不得分开一时半刻呢。
姜阳羽刚想到,就无语了。他在瞎比方什么,一主一仆,死活也扯不到那上边。
回了苏府。
下人一看小少爷醉酒,立刻去煮醒酒茶。庆平想照顾的,但谢玦不放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扶主子进屋。
苏灼之整个人晕乎乎,手脚绵软,走路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一不留神就会趔趄摔倒。谢玦自然而然地搂住他的腰,一手搭上他单薄的脊背,摁进怀里,到了榻边,也未将人松开。
不甚清醒的苏灼之也不挣扎,神色慵懒迷蒙,脸颊粉若桃花,趴在他怀里,困倦地打着哈欠,眼睛半眯着,像只小猫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上缀着几颗泪珠,乖顺得不可思议。
谢玦很喜欢这样的亲近,满是占有欲地抱着人,内心满足,似泡在暖融融的春水里。
可他也还记着,在雅间里发生的事。
眸色微暗,透着压抑的妒意。
苏灼之唤姜阳羽哥哥,声音清脆,笑得甜美极了。魔气在一旁看着,嫉妒得疯狂涌动,发出阴暗低沉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他叫我哥哥。
血亲就算了,凭什么一个朋友也能得到苏灼之的笑容。
他不想看到苏灼之对别人笑。
他是他的。
谢玦将脸埋在苏灼之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解毒似的细细嗅闻。然后,才缓缓抬头,抬手捏起苏灼之的下巴,牢牢地盯着他,双眼微眯,压低了声音,诱哄道:“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苏灼之反应迟钝,想辨认清楚眼前人是谁都不容易,慢吞吞地眨了下眼,也没开口。
谢玦手指往上,抵在他下唇,想破开他的唇齿,让他乖乖听话一回。但指腹真正触碰上那片柔软,心就不受控,狂跳起来,急躁得仿佛要冲出胸腔,蹦得心口发疼,迫切,焦灼,渴望,欲念沸腾,无比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而被他触碰的人,毫无所觉,反而因为口渴,觉得唇瓣发干,下意识舔了下唇,想润湿一下。猝不及防下,伸出的舌尖舔过了抵在唇缝的手指,留下一抹晶莹湿痕。
谢玦喉头滚动,将手收回,蜷了蜷手指,哑声问:“少爷想喝水吗?”
“唔……”
苏灼之含糊地应了一声,又舔唇。
谢玦很快端了杯水过来,喂到他嘴边,许是心不在焉,一直盯着那张开的红唇看,瓷杯倾倒得快了,苏灼之来不及吞咽,从唇角流了下来。
魔气忍耐不住,顺着水痕,一路吮着舔着往上,眼看就要亲上嘴角,探入唇缝里面……
谢玦压着怒意,心念一动,毫不留情碾碎魔气。
可那缕魔气非但不惧怕,反倒在消失前,发出了一声令人恼火至极的,微微餍足的叹息。
苏灼之睁开眼,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觉痒痒的,像被虫子爬过了,但除了水,什么都摸不到。
落在谢玦眼中,则是苏灼之细白的手指,在摸魔气吮出的红痕,十分刺目。他恨不得就这么重重地吻下去,却又想在苏灼之清醒的时候,得到心甘情愿的回应。这样偷偷摸摸有什么意思。
苏灼之感觉到一只手落在他的后颈,轻轻捏着,来回摩挲。
他起初以为是谢玦,但过了好一会,发现谢玦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扶在他后腰,哪里还有……
苏灼之一哆嗦,下意识扑进谢玦怀里,一如在万剑宗多次撞鬼的时候,贴近谢玦,那鬼很快就会消失。
果然,不过一会,后颈冰冷黏腻的触感离开了。
苏灼之揪着谢玦的衣襟,暗松口气。
但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之前在万剑宗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为什么,那鬼出现的时候,谢玦都刚好在他身边,能让他依靠?
鬼究竟是盯上了他,还是谢玦。
又或者,有别的什么……
不为人知的隐秘原因。
作者有话说:
狗勾,让你那么放肆,被小少爷怀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