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书避开蒋晏期待的眼神,“都这么老了,还办什么婚礼。”
蒋晏目光紧锁着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给过你一个婚礼。”
他紧紧牵着沈慈书的手不肯放开,“小书,看在今天这么好日子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
沈慈书看着蒋晏的脸,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年轻,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又格外厚待他。
减去了浮于表面的年轻气盛,多了一股稳重的气场。
自从蒋晏的病痊愈后,各种补品和鸡汤喝下去,身体渐渐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明明半截入土的人,看起来倒跟四五十岁的人没什么差别。
沈慈书想,蒋晏背着他把婚礼现场都准备好了,他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
见沈慈书垂下眼睛没说话,蒋晏心跳加速,牵着沈慈书的手来到台上。
台上的男人是今天给盼盼主持婚礼的人,见状询问蒋晏,“蒋总,这是今天跟您举办婚礼的人吗?”
蒋晏点头,握着沈慈书的手更紧了,“他就是我爱人。”
听到“爱人”两个字,沈慈书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托了盼盼结婚的福,两人今天穿了同款的高定西装,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随着主持人开始宣读结婚誓言,整个婚礼现场都安静下来。
也许是蒋晏担心沈慈书不愿意说出那句“我愿意”,或许是担心沈慈书临时反悔,他们比盼盼少了个询问的流程,直接跳到交换戒指。
沈慈书刚想说两人没有准备戒指,蒋晏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
即便没有打开,沈慈书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下一秒,蒋晏打开绒盒,两枚简约干净的对戒映入眼帘。
沈慈书认出这枚对戒,是国外一个设计师最近的作品,据说他设计了整整一年时间,倾注了所有心血,价格更是高得令人咂舌,足足八位数。
不过再贵的东西也不缺人买,这枚独一无二的对戒刚发售就被人拍走了。
沈慈书看到新闻的时候还跟蒋晏打趣过,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花这么多钱只为买一对戒指。
没想到那个冤大头是蒋晏。
“小书,这枚戒指我早就想给你戴上了,只是我想等到盼盼结婚,喜上加喜。”说着蒋晏停顿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求婚。”
蒋晏深深注视着沈慈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能给我一次机会戴上吗?”
沈慈书看了看蒋晏,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对戒,久久没有开口。
蒋晏也不退缩,始终盯着他看。
良久,沈慈书终于败下阵来,把头转了过去。
似乎意识到什么,蒋晏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抓起沈慈书的手,缓缓将戒指推进沈慈书手心。
看着手里的戒指,这一刻沈慈书被一种奇异的心情淹没。
从婚礼现场出来,两人坐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沈慈书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拿下来。
反正一个戒指也证明不了什么。
两人回到别墅,盼盼跟她丈夫已经搬了出去,家里彻底冷清下来,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沈慈书难得有些不习惯。
以前盼盼在的时候,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充满了年轻的气息。
现在就像一个空壳似的。
像是看出沈慈书的想法,蒋晏安慰道:“盼盼住的这么近,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你身边还有我。”
沈慈书轻轻摇头,没有回应蒋晏的话。
蒋晏总归是比不上盼盼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慈书和蒋晏头上都长出了白发,身体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强壮。
蒋晏还好,倒是沈慈书年轻时候落下了毛病,一到晚上双腿隐隐作痛,到后来更加严重,需要靠拐杖才能行走。
两人都心知肚明沈慈书的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是彼此都没有说破。
蒋晏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按摩的技术,每天晚上都会帮沈慈书按摩双腿。
沈慈书知道蒋晏的心思,一开始还会拒绝,后面见蒋晏说不听,索性由着他去了。
不过蒋晏的按摩倒是真的起了作用,沈慈书感觉自己的腿好了一些,至少不会一到晚上就疼痛得厉害了,也能睡个好觉。
至于盼盼,刚结婚那会儿还会跟她老公往家里来吃饭,后来她怀孕之后,来的次数渐渐少了。
沈慈书和蒋晏也不盼着他们养老,只要他们家庭美满,健健康康的就好。
盼盼生产那一年,沈慈书开始变得丢三落四,前一秒做过的事情,后一秒就忘了。
一开始蒋晏还没当回事,他们年纪上来了,不记事也是正常的。
像他们邻居别墅的老头,上次自己在家里煲汤喝,结果看电视看着就给忘了,差点把厨房给烧着了。
只是这天晚上,沈慈书说去盼盼那边看孙子,蒋晏忙着下厨做饭,所以就在家等他。
然而直到天黑,蒋晏的饭菜都做完了,没等到沈慈书回来。
蒋晏给沈慈书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接通。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蒋晏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
蒋晏只好拨通盼盼的电话,“女儿,你小爸爸还没回来?”
对面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响起盼盼迷茫的声音:“啊?小爸爸半个小时前就回去了呀。”
蒋晏握着手机的手一僵,他急忙站起身,想出门去找沈慈书,因为起身太着急,眼前黑了一瞬。
顾不上电话那头盼盼的呼唤,蒋晏着急忙慌地出了门。
“你好,你有没有见到这个人?”
蒋晏拉着路人询问,把沈慈书的照片拿给对方看。
路人摇了摇头,“没见过。”
蒋晏嘴唇抖了抖,说了声谢谢之后,又找上别的路人,拦着对方打探沈慈书的下落。
然而路上的人都说没见过沈慈书,一时间蒋晏就像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盼盼接到消息也赶来了。
“大爸爸!”
见盼盼来了,蒋晏哑声说:“你怎么来了?”
盼盼面色透着担忧,“我听说小爸爸不见了,过来跟你一起找。”
蒋晏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你跑出来了,孩子呢?”
“孩子让他爸带了。”
见蒋晏脸色都苍白了,盼盼于心不忍地说:“大爸爸,你先别慌,小爸爸说不定是去哪里玩了,所以才没回家。”
蒋晏摇摇头,沈慈书的腿脚不好,除了去盼盼那里,他很少出门。
而且就算沈慈书真的出门了,也不会不接他电话。
沈慈书知道自己会担心。
自从盼盼懂事以后,就没见过蒋晏这么失控的样子,他向来都是理智冷静的,只有在沈慈书面前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可是这一刻的蒋晏就好像天塌了似的。
两人分头去找沈慈书,蒋晏不顾周围的人异样的目光,在热闹的街道上不停喊着沈慈书的名字。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远处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瞬间蒋晏呼吸都停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朝着沈慈书跑去。
“小书!”
沈慈书正盯着面前的门牌号,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头顶压了下来,他抬起头,对上蒋晏那双充满焦急的面容。
见到沈慈书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蒋晏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回到原地,他脱下外套披在沈慈书身上,轻声说:“你怎么不回家,站在这里?”
沈慈书转头看着他,眼神里一阵迷茫。
蒋晏牵起他的手,话里带着嗔怪,“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不见了。”
沈慈书迷茫地开口:“你是谁啊?”
蒋晏心头一震,怔怔地望着沈慈书,“小书.......你不认识我了?”
沈慈书明明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眼神却清澈得像个孩子,他疑惑地看着蒋晏,好像就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时盼盼发现了他们,快步跑了过来,“大爸爸,你找到小爸爸了?”
盼盼没有注意到蒋晏的不对劲,埋怨地说:“小爸爸,你怎么到处乱跑,你知道大爸爸有多担心你吗?”
蒋晏颤抖地开口:“小书,这是你女儿,你记得吗?”
沈慈书看着盼盼充满惊讶的脸,摇了摇头。
盼盼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看向蒋晏,愣愣地说:“大爸爸,小爸爸她........”
蒋晏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没有回应盼盼的话,急忙到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带着沈慈书去了医院。
期间沈慈书安安静静地配合医生检查,他手里还拿着蒋晏给他买的拐杖,身上的衣服是今天出门前蒋晏帮他挑好的。
一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谁是沈慈书的家属?”
听到医生的话,蒋晏连忙说:“我是他爱人。”
医生看了一眼蒋晏,眼里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这抹情绪就被怜悯所替代,开口说:“他得了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