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中。
看着又去忙着收集信息的谢礼几人, 看直播的鬼众们都生出了疑惑。
“这看起来有妖怪作祟!这群人都没特殊身份,就有个城隍是特殊的,城隍卡还是张必死牌。”
“城隍的请求看起来是降妖无疑了, 可就他们这, 怎么降?”
“是啊!就这几个!还想降妖?这不开玩笑!别说上去打架了, 妖怪动动手指头他们全都得死!”
抽水烟筒的老头吐出一口烟。
“所以我觉得谢礼这小子说得有道理,既然他们打不过,神明也不会发布玩家完成不了的任务,那最后一定不是让他们打架!”
女鬼也说:“游戏关键应该还是找到城隍吧?只有找到城隍, 才有可能完成城隍的请求, 那些二代们思路没错,只是想的太常规了。”
“有没有可能其实最后是城隍和妖怪打一架, 城隍的请求可能只是让他们找找东西来帮城隍恢复?”一只鬼说。
“谁知道啊, 总觉得怪怪的”老烟鬼吸了一口烟筒,“说来也怪, 城隍可是有编制的, 这怀仙镇要真这么久没城隍, 上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收不到……我们纵观全局都懵,局中之人恐怕更难了。”
“兴许只是我们知道得太多, 反而把事情想复杂了。”女鬼推了推眼镜,“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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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礼三人到处打听那位二夫人的事, 可分明只是二十年前的事, 但他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甚至无限接近于无。
整个怀仙镇, 就跟没人见过那二夫人似的, 零星的相关的两三句都说不上来。
别无他法,谢礼又去了沈家, 先去看了沈小少爷的情况,又拜会钱管家询问。
这才得了一点点有用的消息。
“确实,二夫人自从嫁入沈家之后,鲜少与母家联系,老爷也不曾提过夫人母家相关”钱管家也有点困惑,不过对沈老爷的信任让他无视了心中生出的疑窦,他继续说,“大少爷倒是关心过几句,不过二夫人嫁进来那两年,正是大少爷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他昏迷的时间占了一年中的绝大多数,即便有心想要关怀,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谢礼:“任何一点有关二夫人家里的信息都没有吗?比如在什么地方?家中还有什么人?”
钱管家回忆了好一会,才猛然想起来。
“有,有一点。”钱管家回答,“大概是小少爷出生前几个月的时候,二夫人曾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寄往隔壁县一个几乎没人听过的偏远山村里。”
“信?偏远山村?”谢礼顿了顿,“二夫人能识文断句?”
读书历来都是家境略微宽裕的人家才能做的事,普通人能混个饭饱实属不易,遑论极其偏远的山区,若非家传影响,几乎没有读书的可能性。
钱管家摇摇头,又突然点点头:“这就不确定了,应该能吧……平日只见二夫人烧香拜佛,从未见她用过笔墨,佛经什么的,二夫人似乎是能看的,只是大家都知道,乡下地方有些念经的,不一定真的能看佛经,所以……”
“那二夫人和沈老爷的关系怎样?”谢礼问。
“说不上很好,但也没有不好。”钱管家瞟了谢礼一眼,好像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没说。
谢礼见了管家神情,没强迫他说,只问:“二夫人当时寄信的地址你能告知我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钱管家问。
谢礼:“这关系着沈小少爷能不能醒过来。”
钱管家定定看了他一会,似乎在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一会后终于妥协:“好吧,我写给你。”
拿到地址后,谢礼正要去安排,钱管家突然有几分结巴地问:“玉、玉兰那里有问到消息吗?”
谢礼目光一沉,回头:“她说是大少爷把她毒哑了。”
“大少爷?!”钱管家惊呼出声,“这又关大少爷什么事情……这件事它、唉……”
钱管家面色纠结,最后认命似的:“那毒药它,它是我,是我给——”
“不需要你在这时候假好心。”一直在屋里的钱夫人突然出声,“那药是我下的。”
钱夫人提着衣裳下摆从屋里走出来:“当年说服钱庚后,只剩玉兰这个变故,她是唯一见到小少爷已经死了的人。我与钱庚本想将她直接发卖,可那丫鬟毕竟是大少爷院里的人,我们不好轻易处置,得有借口,于是我便给她下了药,让她开始发昏说胡话,可我又担心哪天她清醒过来把事情说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给她下了一副哑药。”
“想来大少爷当时应该就从玉兰口里知道了真相……”钱管家脸色灰败,“只是大少爷宅心仁厚,明白府里再经不起任何磨难,就把这事瞒下来了。”
钱夫人来到谢礼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袖子,通红的眼睛带着恳求:“谢先生,你还要问什么?我什么都能告诉你,你一定要救救他!”
谢礼:“……”他实在能理解、又不太能理解这一家人。
无奈地看了一眼钱管家,又望了眼钱夫人,他说:“能救他的人不是我。”
钱夫人猛地松开他的袖子,还推了他一把:“那你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谢礼唉了一声,朝钱管家道:“告辞,明日我再来拜访。”
离开沈府后,他将消息告知余可和章思宇,正要委托他二人去办这件事,余可就已经主动说:“礼哥,你这身体素质就别跟着我们瞎折腾了!你去还拖慢我和思宇的速度呢!二夫人老家这边交给我们!你好好休息着,等明天一早就去堵那沈大少爷!”
谢礼心里也明白,他点点头:“那多谢了。”
余可哈哈笑了起来:“礼哥你说啥呢!我们现在是合作共赢!唉,就是可惜柳哥不能和我们一起去,他那破身份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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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距离天黑还有一点时间,谢礼拖着他病弱的身体把怀仙镇走了一遍。
街上的店铺已经关了门。
巷子里的家家户户也大门紧闭,若不是有做饭的炊烟,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座有活人居住的小镇。
他又回到香烛铺门口,绕着沈家附近,把周围的店铺和居住的住户都仔细看了一遍,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这一晚,他歇在了香烛铺里。
夜间的小镇非常静谧,可他没有这种感觉。
头一阵阵地在抽痛,像是不癫狂个撕心裂肺绝不罢休一样,而四肢却又像瘫在床上的肉块,与床粘黏在了一起,动一动都像肉从骨头上脱离了一样。
谢礼扫了眼虚空中的生命倒计时。
他有点担心,这具身体越来越沉重了,几天来无论他怎么尽力,每天至多也就能往肚子里塞进去鸽子蛋大的一小块馒头,水也喝不下几口。
他恐怕撑不到倒计时那么久的时间。
他略微闭上眼在休息,维持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睡眠对他来说又奢侈又让人恐惧。
这一夜再没听见敲锣的声音,不知是无人死亡,还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死亡。
天还没亮谢礼便起来了,他先去棺材铺和棺材店老板问好,询问了昨日买棺材的具体人数,又确认了店老板还有印象的死亡的人是哪些,住在哪里,与余可昨日勾出的位置做了校对。
回到店里后又和香烛铺老板一起用过早餐,他便出发前往沈家。
沈益箴已经候在大门口,看起来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看他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紧张。
钱管家也等在了大门口,只是低垂着头,眼下乌青,脸色也越发颓白。
和两位打过招呼后,谢礼问候了一句:“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益箴紧张消退了不少,脸上又染了担忧:“钱夫人昨日试着想给他喂些水进去,却全都吐出来了,如果再找不到原因,可能……”
谢礼看了一会沈益箴,似乎在确认他的担忧是不是发自内心一样。
沈益箴面不改色,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
最后谢礼收回目光,问:“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不如我们闲聊几句?”
“谢先生想聊什么?”沈益箴语气和缓亲切。
谢礼:“聊一聊沈公子对钱管家用自己孩子取代你身份的看法。”
沈益箴顿了顿,略低垂了眉眼,很快又重新看谢礼,自嘲地说:“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呀。”
钱管家闻言更是歉疚。
沈益箴却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只能怪我没挑好时候出生。丫鬟与守卫看护不当,可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钱夫人虽有私心,管家却是为了沈家、为了我爹和大哥,我大哥都尚且难对钱管家提出责备,我就更没什么资格了,再说了,那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之后钱管家遇见我,他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可他没有,他将我带回,供我吃穿,又请人教导于我,找到机会后,更是想让我恢复真实身份,我又怎么能责备他?换做是我,我都不敢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
“至于那位小少爷,又更是无辜。”
“这当中的每个人,都有着发自本善的念头。”沈益箴说,“我理解他们。”
谢礼没有评断他的话,只说:“沈公子没提到你的母亲。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你的母亲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前往城隍庙吗?”
沈益箴还没回答。
钱管家充斥喜悦的声音就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谢礼循着路看去。
一队人马正往这狂奔而来,人与马都风尘仆仆。
打头的是个青年人,二十八.九的样子,尽管骑在马上,却依旧坐的笔直,体魄不算高大健壮,却气势凌然。
谢礼目光中生出一缕诧异。
这是缠绵病榻多年、的病美人?